她一睁眼，那张焦急万分的脸庞便闯入她的视线。

    “林霁。”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昨夜之后两人再次单独见面，季西宁设想过，她应该会害羞脸红，会不知所措，那个还没找到机会问的问题也要趁机问出口。

    她想了许多，甚至在心里排练过见面时如何微笑、用何语气说话，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林霁急忙将她按住，“别动，我去叫医生。”说完，便匆匆把医生叫来。

    医生给季西宁做了简单检查后，说:“幸好这次食用蚕豆的量不大，只是引起了消化道症状，没有出现溶血症状。接下来继续观察一下各项指标，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下午可以出院。”

    “蚕豆？”

    “你有蚕豆病，你不知道吗？”医生看了她一眼。

    季西宁错愕：“我知道，可我没有吃蚕豆啊。”

    “今天餐厅里的抹茶糕实际上是用蚕豆粉做的。估计是服务员以为是抹茶糕，放错位置了。”林霁说。

    医生走后，林霁又说：“对不起，我叮嘱过厨房不要放蚕豆以及蚕豆制品，没想到他们还是疏忽了。这件事，我一定要问责到底。”说罢，他重重捶了一下床头柜。

    “你看，我已经没事了。”季西宁张开手扑腾了两下，“这是意外，不怪他们。”

    林霁皱眉，心疼地看着她，“可万一你有什么事，你要我怎么办？”

    这话比“你就是那个人”听起来更像是在告白。

    季西宁感到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小声说：“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啊。”

    林霁握紧她的手，声音很轻：“我当然记得。二年级那年你误食蚕豆，送到医院时已经处于严重缺血的状态，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书，你爸爸给你输了好多血。我在手术室外面等着，第一次体会到度日如年的含义。我当时就跟自己说，余生我要保护好你，不要再让你受伤。”

    这话听起来也像是告白。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临近中午时分，阳光从东向的窗户照进来，撒在他的攥紧拳头的手背上。窗外的爬山虎迅速倒退变成种子，蝉鸣声由近及远消失，光阴变化，时间倒退。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拳头，轻声问：“这是什么？”

    垂下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神，但她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嘴唇。手掌缓缓摊开，里面是一颗千纸鹤糖果。

    二年级那次入院，她转到普通病房后，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吃千纸鹤糖。”

    他买来糖果将玻璃罐填满，收集起糖纸，折成一只只千纸鹤。

    只因他听说，折满99只千纸鹤，她就会痊愈出院。

    鼻腔发酸，眼眶渐渐泛红，她强压着情绪，问出昨天没来得及问出的话：“我去采访世界杯，是你安排的吗？”

    聪明如她已大致猜到答案，但她还是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

    “是。”声音很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来台里拍纪录片，也是你安排我去协助拍摄工作的吗？”

    “是。”

    “因为你忘不掉以前的季西宁吗？”

    “不。”林霁抬眸，深色的瞳孔在背光处显得更黑了，像孩子的纯净的眼睛。而这双眼睛此刻正盯紧她，仿佛不盯牢一点，她就会突然消失一样。

    “因为你是季西宁。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喜欢每一个阶段的你，天真的你，坚韧的你，拉小提琴时的你，举起麦克风时的你。”

    “骗子。”她哽咽道。下一秒，她跌进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里。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她紧紧搂住他，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那么多，那么亮，一滴一滴的连成串，滴落在手背上，溅起快乐的形状。

    她的心结被解开了。

    良久，林霁缓缓松开，为她擦净脸上的泪痕，柔声问：“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事了，你希望怎么处理？”

    季西宁还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思考半天挤出一句：“可以说你体恤下属吗？”

    林霁笑得前仰后合，没有说话，而是把她的手机递给她。

    她一脸狐疑地接过，发现微信未读信息竟是99+！

    蒋落落：【宁宁，你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李诗悦：【西宁，你跟林总到底怎么回事啊？】

    范欣妤：【大家都在猜测你和林总的关系，唐晓筝甚至当众说你们两个婚内出轨。西宁，等你身体恢复了之后，一定要尽快澄清这件事。人言可畏。】

    郑烨楠：【西宁，现在台里都在传你和林霁的关系，并说你趁职务之便□□林霁，这对你的事业是致命的打击，这件事你一定要好好处理。PS：祝早日康复。】

    还是蒋落落：【你好点了吗？是对抹茶糕过敏吗？】

    除了公司大群，各种奶茶群、摸鱼群都炸开了锅，全然不顾群里有当事人，热火朝天地聊着，搬出各种采访视频扒细节。

    她猛地抬起头，差点跟林霁的脑袋撞在一起。

    “真是精彩，”林霁跟着看完了，缩回脑袋，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比我想象中更精彩。”

    季西宁打了他一下，嗔怪道：“你怎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冤枉啊老婆大人，我有想了几个解决办法的，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林霁一脸委屈。

    “说说看。”

    林霁一秒正经，正色道：“第一个办法，下午你出院后，我们手牵手回到山庄，宣布我们两个是合法夫妻。”

    “咦惹，”季西宁打了个寒颤，“太肉麻了，我做不到。”

    “那第二个办法，我们各自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官宣。”

    “还有吗？”

    林霁竖起三个手指，“第三个办法，也是最后一个办法。如果你不想发，那就我发，但是我要发我们的结婚证，要出现我们两个的名字和登记的时间。”

    他点了下她的鼻子，说：“我知道你不想官宣，但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证明我们是合法夫妻，证明我们的结婚登记时间是在大众知道这个消息之前。”

    季西宁眉头紧锁，手托腮思考了很久，发现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只好丧气道：“好吧，那就第三个办法吧。”

    “怎么感觉你很不愿意认我这个老公啊。”

    “当然啊，你现在挡住我的桃花诶，我以后怎么找小白脸？”

    “什么？我还不够白吗？你还要找小白脸？”

    病房内传出嬉笑声，窗外爬山虎依然翠绿，蝉鸣依旧响亮。

    下午，季西宁接受医生的检查，确认身体无碍后获批出院。

    林霁编辑完微博内容，把手机递给季西宁，“领导，您过目一下。”

    只见内容是：

    “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婆。”

    配图是两份结婚证放在一起的照片，上面出现他们两人的名字和登记日期。

    季西宁有些惊讶：“你什么拍的照片，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林霁抬眸温柔地“瞪”了她一眼，“领证当天心思都在离婚上，哪还能注意到我做了什么？”

    “哪有，你不要造谣嗷。”

    林霁敲了敲手机屏幕，“先看看有没有问题，再迟一点等舆论发酵，你的抖音评论区都会被淹没。”

    “没问题。”她将手机还回去，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无论你发不发，我的抖音都会沦陷了。毕竟夺夫之仇不共戴天。”

    “夺夫之仇？”林霁被逗笑了，接过手机，“你这脑瓜子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我人就在你这，谁能夺得走？”

    季西宁托腮，没有接话。

    林霁低头一顿操作，而后将手机放在她手心里，“发了。”

    季西宁没看，而是将手机反扣在床上，看着他的眼睛，“可不可以不回家？”

    “不想回家？”

    “今天白天都待在医院，没有好好出去玩，想多呆一天。”

    “想呆几天都可以，我陪你。”

    接着，两人都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

    两人互通心意后关系更近了一步，即使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整个房间也弥漫着粉色泡泡，氛围暧昧非常。

    季西宁先败下阵来，她笑着移开视线，低头摆弄手机，“我要先回复她们的信息，免得她们担心了。”

    “行，我现在去办理出院手续，然后我们就回去。”林霁看了看时间，“现在这个点他们已经走了，刚好错开。”

    二十分钟后，两人回到绿野山庄。

    “现在你还是比较虚弱，今晚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吧。”林霁按下电梯按钮“6”，“待会你看看想吃什么，叫服务员送上来。”

    季西宁瞥了他一眼，“你住6楼吗？还是说，你就喜欢坐电梯到6楼，然后走楼梯上去？”

    “怎么？”林霁俯下身，凑近她的耳朵，“还在想昨晚？”

    温热潮湿的气息落在她的耳朵上，四散漫开将她全身包裹住，酥麻感自耳后蔓延至脊柱。

    她耳根一红，这是她的敏感点，这人就是故意的！

    她嗅到危险气息，几乎是下意识向右挪，却没留意到自己已几乎贴着电梯右边站立，这一动身让她整个人撞上一旁的广告牌。

    身边人眼疾手快，伸手一把将她搂过来，避免一次无谓的碰撞。

    “平时见你雷厉风行的，怎么现在毛毛躁躁的？”

    还不是因为你？

    季西宁在心里骂了一句。

    她紧盯着数字变化，待电梯门一打开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她急匆匆走到房间门口，刷上门卡，回头看到林霁也来到门前，不禁急了，“你怎么跟着我呢？”

    “我当然得跟着你，”林霁一手推开门，一手轻轻掐着她的后颈，“我来帮你收拾行李。”

    “什么收拾行李？我今晚就住这。”

    林霁已大步走入房间，开始将她扔在床上的衣服收进行李箱内，“那可不行，公司已经退房了，你今晚不能住这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