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电话那头的蒋落落大喊一声。

    “等一下！”平日里细言细语的季西宁此时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如果数据很差的话就不要告诉我了，我心脏不好。”

    “你要猜一猜吗？”蒋落落调皮地问。

    “我是认真的，我这小心脏真受不了刺激。”季西宁用手摸着心脏，“我要挂电话了哦。”

    “等一下——”电话那头传来笑声，接着，她听到蒋落落用轻快的语气说：“你白担心啦！”

    “什么？”

    “我就知道你在担心，所以特地打电话告诉你。我说——”蒋落落放慢语速，“数据不错，虽然没有昨天那期那么好，但是比第一期的涨幅要好。”

    “真的？”季西宁开心地差点原地跳起。

    蒋落落继续说：“前两期视频让你获得了一波喜欢你的风格、想要持续关注你的人的关注。而这一期视频涨幅比第一期好，说明有新的关注入场，即使这些关注不一定能马上转化成粉丝，也足够证明你的选题是对的，是符合大众目前的喜好的。”

    季西宁松了口气，说：“你都不知道，我点击发布的时候手都有点发抖。”

    蒋落落：“你今天的选题确实有些冒险。说实话，我当时也担心这个视频的数据会很惨淡。不是觉得视频质量不好，而是在流量至上的时代讲感情讲情怀是没什么用的。但是宁宁，你真的很棒，你能将想讲的话融入到热点中，开创新的热点。”

    这一串彩虹屁听得季西宁有点不好意思：“你这夸得我都害羞了。”

    “真心话。”蒋落落爽朗的笑声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不信的话，你看看点赞最高的评论。”

    “点赞最高的评论？”

    季西宁有点疑惑，点开视频的评论。排在第一的视频评论者的头像是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

    李佳：【西宁，见高处不谄媚，见低处不怜悯，你是一个很好的记者。】

    有人在职场中浮浮沉沉几十年，希望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所求也许不过是一句这样的肯定。

    那天夜里，她是带着笑入睡的。

    梦中，爸爸抱着年幼的她，妈妈轻点她的鼻子，说：“我们西宁啊，很好地长大了，长成了很好的人。”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没入纯白的枕头里，是开心的泪水。

    ——

    比赛日第四天，是乒乓球混双决赛，林霁和殷琳对阵东道主阿布多国队的阿布朗和柯拉。现场座无虚席，摇曳的五星红旗下是黄皮肤黑眼睛的同胞，有秩序的加油助威声响彻整个场馆。

    比赛开始前，双方运动员与裁判和对手握手。接着，阿布多国队通过猜对硬币获得选serve（发球）或receive（接发球）的选择权。阿布多国队选择接发球，则中国队拥有选择场地权挑边，且确认殷琳发球。

    阿布朗选择自己接发球。

    混双与单打一样都是11分制。比赛时，一人发完两球后，由对方发球，八个球循环一次，即第一局第一个球的击球顺序为殷琳，阿布朗，林霁，柯拉，殷琳。当比分为10：10，每方按照规则的发球顺序，每人发一球，直到比赛结束。

    第一局比赛开始。

    开场就是一个多板数的相持，柯拉以一板高质量反拉让林霁和殷琳在形成相持阶段之后落在下风。阿布多国队得一分。

    依然是殷琳发球，阿布朗接球，他这一板摆得质量非常高，为阿布多国队再得一分。

    接着，中国队又连输两分，被阿布多国队拉开四分差距。

    季西宁有些紧张地看向林霁，只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把乒乓球往地上轻轻一砸，接住回弹的球。随后把球放在球桌上，左手一抛，身子带动右手一摆。

    乒乓球从林霁手中打出，柯拉接球，接着快速击到殷琳处。殷琳守住近台位置，这一补板拉得角度非常大，球的弧线非常低，为中国队赢下一分。

    现场欢呼声起，众人齐喊“中国队加油”为林霁和殷琳打气。

    在场上的四人中，柯拉稍逊于另外三位运动员，因此阿布朗选择作为接球方，安娜补板，对于他们来说第一局是优势轮。

    第一局阿布多国队以11：8领先三分获胜，愈战愈勇的他们第二局又以11：10拿下。

    混双比赛采取七局四胜制，阿布多国队已领先两局，现在的形势对于中国队来说非常不利。

    从季西宁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林霁的侧脸，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是从他的举止能看出他的情绪状态。场外指导激动地挥着手臂向两人分析战术，殷琳听完后一边擦汗一边说话，林霁则拿起运动饮料喝了一口，又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

    他在冷静地思考教练的布控。

    机会一直都是平等地给到每个有能力的人的。主力在成为主力之前都是一样的，只是他们抓住了每一次给到他们的机会。

    季西宁读高中时，曾借同学的手机看过林霁的采访。彼时的他17岁，说话却像个大人，他说：“只有抓住每一次的小机会，才能得到大机会。”

    她不知道他在镜头的背后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熬过多少伤痛，才会从小时候毛毛躁躁的小男孩长成如今在赛场上冷静得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的大人。

    她只知道，他是林霁，他能抓住每一个机会。

    第三局比赛继续。

    林霁微微俯下身在球桌下给殷琳打手势，后者会意，点点头，接着发球。这一板阿布朗给的质量非常高，但被林霁加质量反手快撕回去，为中国队赢下一分。

    接下来中国队这边发挥得十分出色，以11：7的比分拿下这局。

    紧接着，中国队又连赢两局，将场上局势扭转，占据优势地位。

    此时来到第六局，如果中国队再赢下这局，那么他们就会是本次索哈纳奥运会乒乓球混双的金牌得主。

    林霁原地轻跳两下让自己兴奋起来。场上四人都非常紧张，全神贯注于每一个球，不允许自己出现无谓的失误，每一分都咬得很紧。

    比分来到11平。如果中国队连赢两分，那么就能拿下此次奥运混双冠军；反之，局势变成3-3，他们还要再打一盘决胜局，通常决胜局的变数都很大，无论如何中国队都不希望将比赛拖到决胜局。

    现场鸦雀无声，林霁只能听见乒乓球落在球桌上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声。他深呼吸，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去分析。

    顶级运动员极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迎战能力，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紧接着，林霁以高质量拧拉得分，中国队拿到本场比赛的赛点。

    这时，索哈纳队喊了暂停。

    一分之差，可能是中国队捧起冠军奖杯，也可能是阿布多国队抓住机会扭转局势。这就是竞技体育的不确定性。

    季西宁紧紧捏着运动相机，手心冒出细汗。

    暂停结束，比赛继续。

    多板数的相持让四位运动员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突然，林霁眼前一亮——柯拉这一板追身位的正手质量不高，是机会！他抓住机会加质量。同时，殷琳一板非常优秀的近台的跟板衔接拿下了这关键的一分。

    赢了！

    林霁和殷琳同时握拳，仰头朝天发出一声怒吼，积压在心中的压力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释放！林霁绕场走了半圈，看着人声鼎沸的观众席，他们手中的五星红旗晃得他的眼睛有些发酸。

    在异国他乡为祖国赢得一枚金牌，得到升起国旗奏唱国歌的机会，这是比个人荣誉与喜悦更值得庆祝的事情。

    与殷琳握手碰肩后，他着急地看向记者看台。奈何现场人太多了，他一时找不到想见的那个人。

    季西宁看到他的举动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双手做喇叭状喊他的名字为他喝彩。但她回头看了眼观众席，理智让她默默往椅背上靠了靠，隐在人群中。

    他许是看到了，季西宁想。因为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他看都没看她一眼。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季西宁找了个借口跟麦俊东分头行动，一边疾步往外走一边戴上口罩。

    外面人头攒动，她一开始还能看到林霁的脑袋，一眨眼的功夫，那颗脑袋就消失了。

    她有点着急了，看到哪里有路就往哪走，无意识间闯进了一条通道内。通道两边是空置的房间，房间里摆放了一些杂物，但她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通道不宽，仅够两人并肩行走，她已顾不上太多，只闷头往前走。

    突然，她余光闪过一个黑影，紧接着她的胳膊被钳住，手上多了一道力将原本在直行的她硬生生拽进一旁的房间里。对方力气大得惊人，她毫无防备，只得踉踉跄跄被带着走。

    她还未站定，双手就被反扣在墙上。身体被钳制，求生本能让她想要张嘴呼救，然而她刚想张嘴，下一秒却被捂住嘴巴。

    她被抵在墙上，嘴巴被捂紧，只得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