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

    兰羽提着走马灯一路欣赏,街边的小吃表演都已吸引不了她的目光。

    曼淼陪着兰羽,云九璃珠紧跟其后,香白止想同初心并行,月一不准,拉着她走在了队伍最后。

    方才射箭一事惹来了一群姑娘,此时正跟在月一后边儿,月一到哪她们就跟到哪,搞得这一行队伍拖得老长。

    初心听见身后的姑娘们在窃窃私语,不用猜都知道多半跟山上的那些一样又是各种花痴言论,忍不住叹了口气。

    月一:“怎么?”

    初心:“没什么,就是你这个人,太招摇。”

    月一回头,姑娘们一番尖叫。

    月一:“你说她们?”

    初心没回答,见前方有一卖面具的摊位,她快步上前,挑选起来。

    香白止跟过去,低头扫了一眼:“师妹喜欢这些?”

    初心摇头:“给狐狸精买的。”

    只见她挑了一个黑狐脸,等月一过来,直接套在了他的脸上。

    月一不明所以,伸手想把面具揭开,却被她一把按住:“不许摘。”

    月一没有反抗,反倒捡了个白狐面也给她戴上,初心想摘,也被他拦下:“你也不许摘。”

    一路尾随的姑娘们见了伤心欲绝,纷纷散去。

    兰羽看了也过来凑热闹:“我也要~”

    月一笑笑:“挑吧,哥哥给你买。”

    闻言,她开心地开始逐个试戴。

    看着三人和乐融融的画面,香白止深感自己像个局外人,心中一沉,提醒初心:“天色已晚,师妹,我们该回去了。”

    快活不知时日过,初心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竟已亥时,确实该回山了。

    她将面具掀至头顶,招呼着曼淼他们回去,却被月一抓住手腕:“你留下,今晚我们就住城里。”

    初心:“??????”

    兰羽听了无比赞同,说难得参加一次城会,那就要玩得尽兴,提议大家今晚都住城里,谁知月一转头就让她也回去。

    被驱赶得猝不及防,兰羽撅起小嘴朝他撒娇:“为什么?月一哥哥不喜欢羽儿了吗?~”

    月一摸摸她的头:“还记得哥哥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兰羽扭头看了眼香白止,万般失落地回了个「哦」。

    此般安排,搞得云九不知去留:“尊上,那我是否留下伺候?”

    月一:“不必,你们都回去。”

    看样子,月一是打算跟初心二人独处。

    香白止当即反悔说要留下,兰羽和曼淼两个识趣的一推一拽,折腾着把人拖走了。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初心回头:“就我们两个了,这样不太好吧,传出去我的名声怎么办?”

    月一掀开面具,躬身凑到她的跟前,嘴角一挑:“还是你想跟我一起住在听雨小筑?”

    初心蹙眉:“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故意把大家支开?”

    月一笑笑没有回答,转身往前走。

    他带着初心到了家颇为偏僻的客栈,进了大堂,掌柜喜面相迎。

    掌柜:“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月一:“住店,一间。”

    掌柜扭头朝楼上大喊:“一间上房!~”

    初心连忙阻拦:“别别别!别听他胡说,两间,要两间房!!”

    月一挑了挑眉:“你确定?我怕你后悔。”

    “一间房我才会后悔!!”她再次叮嘱掌柜,“两间,就两间!”

    掌柜:“好咧,两间上房!~”

    接着便来了小二带人上楼。

    初心四处张望,见这客栈设施陈旧位置偏僻,除了他俩似乎并没有别的住客。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小声嘀咕,但因客栈太过安静,一字一句尽入月一耳里,他笑了笑,道:“反正不是什么好心,现在想逃为时已晚。”

    初心尬笑:“呵呵,不逃,我有什么好逃的,难不成你还能像吃怨灵那般吃了我?”

    月一耸耸肩:“谁知道呢~”

    初心看过了房间便去洗澡,回来后见月一房门大开就好奇地往里瞅了一眼,谁知他仍穿戴整齐地坐在桌边喝茶。

    初心:“这么晚了,你还不洗洗睡,在这儿坐着干嘛呢?”

    月一:“等人。”

    “???”初心左右张望,“等谁?”

    月一:“你先去睡吧。”

    初心:“???怎么还神神秘秘的......”

    见他不说,初心也就不问。

    初心:“那我先去睡了~”

    月一点头。

    这晚,

    初心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看见月一抽搐在地痛苦至极,自己在旁想方设法帮他缓解,却是徒劳......

    她哭着喊着四下求救,可屋里屋外天上地下全无一人,仿佛世间只剩他们......

    然后她就在泪光中,

    看着月一,

    一点一点的,

    停止了挣扎......

    “大月牙!!!”

    她吓得一身冷汗,惊叫坐起,发现是梦后才稍稍安心。

    刚平静些,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唤了她一声仙子。

    她闻声回头,只见一长发白衣女子正蹲在她的床边,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吓得她当场从床上跳了起来,鞋也不穿,一边大喊「鬼啊」的一边往门口冲,开门就撞进月一的怀里。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

    躲到月一身后,她把脸朝他背上一埋,双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

    月一憋着笑,肃声道:“你可是个神仙。”

    可这位「神仙」此时声音却已抖成了筛子:“有有、有什么必然联系吗?!神、神仙就不能怕鬼了??!!!”

    月一:“之前在秋水县的时候,你可没怕过那位教书先生。”

    初心:“别的我都不怕,就、就怕这种披头散发还、还穿一身白衣服的......”

    听她话都说不利索,月一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

    见状,初心在他背上猛拍一掌,疼得他忙是抓住她的手:“胆子不大,劲儿倒不小~”

    说着便拉她一起往里走,初心反拽:“你干嘛?!?!!”

    月一:“跟我进来。”

    初心:“不进!!!”

    月一强行拖她进门,急得她大喊:“你你你、你若这样,小心我回头告、告诉师父、告诉师祖、告诉天尊!!!”

    月一一手拽着她,一手点亮烛台,疑惑道:“天尊?怎么,你跟忱天老儿很熟吗?”

    初心一时口快,说溜了......

    想起之前她捏天尊脸的事,虽然真相不明,但也万万不敢让月一知道。

    “我…我随口说说罢了,总之你快放手!!!”

    “我点灯了,要不你睁眼瞧瞧?”

    闻言,初心大喘一口粗气,缓了缓,从他背上离开。

    感觉到眼前确实亮了起来,她卯足胆子,试着睁开双眼。

    只见那女子此时仍旧蹲在床边,虽然看着没有黑灯瞎火时那般恐怖,但披头散发外加一身白衣,终归还是瘆人的。

    初心仍旧害怕,偏着头问:“姑、姑娘,我、我应该......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谁知那女子竟也万般胆怯,犹豫了好半会儿才轻声说道:“仙子,我......”

    月一对她和善一笑,鼓励她:“不用怕,你直接说吧。”

    ——??????

    ——现在到底谁在害怕你搞清楚没啊?!

    女子犹豫片刻,将事情娓娓道来:

    女子名唤婉娘,原籍琼州,七年前到此,经营了一家绸缎铺子,取名婉罗坊。

    上天眷顾,店铺生意兴隆,名声迅速打响,婉娘趁热打铁,接连开了几间分铺,惹得许多同行眼红。

    城内另有几家绸缎坊,因常年使用下乘染料,且染技不佳,布匹时常出现掉色现象。

    从前城中布坊大多如此,买客均习以为常,可自从婉罗坊出现有了对比,先前的几家老铺生意便日渐萧条,且时常因质量问题被人提出退货。

    原本这都是他们自家的问题,大多数的铺主也都理解,可偏偏有一家名叫喜乐坊的徐坊主,将此事全数归咎于她,常常寻着各种理由到她店里闹事,还砸过她几间铺子。

    “什么?这也太过分了吧!!”初心义愤填膺,恐惧尽忘,回过头来。

    婉娘继续讲述:

    因那徐坊主多次寻事,铺子来来回回的物品折损、材料损失、修葺费等支出日益增多,店铺伙计也常常受到牵连,哀苦连天。

    婉娘本是孤身来此,在城中并无亲友可靠,实在拿那徐坊主没有办法。

    就在她死了心决定离开戕州之时,萧郎就出现了。

    初心:“萧郎?他是你的......?”

    婉娘:“夫君。”

    初心:“是他出现,帮了你?”

    婉娘点头。

    她一个小女子,独自盘店,性子又软,受了苦只能咽进肚子不敢反抗,好在当时遇见了萧郎。

    萧郎和她一样,也是异乡而来,曾经也有过类似经历,所以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

    他见婉娘孤身一人,没有人能帮她,便主动提出若那徐坊主再来滋事,就带她一同将人告上公堂。

    婉娘原本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她和萧郎都非本地人,敢不敢得罪那徐坊主还是其次,衙门是否会公正判案,即便是判了,她又会否变本加厉还未可知。

    可谁知不久后,徐坊主再来寻事,萧郎竟果真将她告上公堂,衙门也果真判她有罪,罚她赔了婉娘一笔钱,还告诫她若下次再犯,便要吃牢饭。

    从那以后,婉娘便开始给萧郎送自家的上品绸缎,萧郎几番不受,反倒次次邀她共餐。

    婉娘以为他对织物不感兴趣,便改送一些好茶、字画什么的,他仍是不要。

    突然有一天,他约婉娘见面,婉娘以为是自己多番送礼困扰了他,他要把话挑明,谁知他竟跟婉娘表明心意,说喜欢她,想要跟她在一起。

    相处多时,婉娘早就属意于他,当即便同意了,没多久,二人就成了家。

    因他们的家人皆不在此,外加婉娘性子孤僻,在戕州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婚事一切从简,只请了萧郎的几位好友出席,在好友的见证下简单地拜了天地成了亲。

    成亲后,萧郎对她很好,且擅经营之道,将婉罗坊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婉娘想着都是一家人,便将自己名下的一半房产转给了他。

    从那以后,萧郎对她更为呵护备至,再不让她干活,事事自己顶上。

    渐渐的,婉娘习惯了被他照顾,也很放心地把生意交给他,到后来,更是贪图清闲,将大部分产权全都转移到了他的名下。

    话到此处,初心有了猜测:“你该不会…是被他杀的吧?”

    婉娘摇头:“是我在这之后遭遇了报复。”

    初心:“报复?先前那个被他告上公堂的坊主?”

    婉娘:“是。那日我从庆安回来,眼见都快到戕州城口了,马车突然转向,拐上一旁的小道,进了树林。我几番询问车夫是否行错了路车夫都没理我,我觉得事有蹊跷,便从窗口跳了出去。当时车速不慢,落地后我翻滚了好一段距离,不慎撞上一块石头,当场昏了过去......”

    初心听得蹙眉,月一也神色凝重。

    初心:“然后呢?”

    婉娘:“等我意识稍稍有些恢复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被那车夫拖向树林深处。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车夫将我松开,半昏半醒间,我看见了那个徐坊主,当时她在跟几名男子说话,而…而那几名男子…正在......”

    话到此处,婉娘的声音开始颤抖。

    初心:“正在什么?”

    婉娘:“他们在…解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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