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琐事

    一路上一行人相互照料,倒是顺利地入京了。

    越往京城走,天气愈发寒冷。

    官道两边的庄稼已然成熟,金灿灿的一片。

    田间是辛勤劳作的百姓。

    江竟遥有些唏嘘,一年前,他还在田里劳作,一年后,他坐上进京赶考的马车,身边是他的娘子,他也成了举人,前途一片光明。

    越靠近京城,街市就越繁华。

    孙盼儿是第一次出远门,她趴在马车窗口,掀起车帘子,好奇地四处张望,时不时还会回头与阿月分享看到的新鲜玩意儿。

    阿月的反应平平无奇,她只是略微抬了下眼皮,冷淡地:“哦,是吗。”

    如此冷淡的反应弄得孙盼儿有些尴尬,她只好放下车帘,乖顺地坐好。视线不自觉地又落到相互依偎正在补眠的赵寒雁和江竟遥的身上。

    原本江竟遥是和郑维泽、李卫江同乘一辆马车,昨日夜里赵寒雁受了风寒,今日有些病恹恹的,江竟遥便挤了过来,说是要照顾赵寒雁。

    他真的很温柔,赵寒雁觉得马车颠簸头晕目眩,他便给她铺上了厚厚的被褥,又拥她入怀,让她依靠。

    孙盼儿看着二人缱绻的目光,心里有一丝不平衡,吴氏的话又开始在她的脑海里反复。

    吃过药后,又睡了一觉,赵寒雁醒来时感觉身子轻快许多。

    江竟遥还靠在她的肩头。

    赵寒雁一抬眼便对上了孙盼儿的视线,她比着口型问道:“怎么啦?”

    孙盼儿却快速地摇头,随即低下脑袋。

    赵寒雁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便小声道:“我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

    话音刚落,江竟遥便睁开了眼睛。他一手抚上赵寒雁的额头,一手抚上自己的额头,确认温度相差无几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喝点水吧。”江竟遥将牛皮水壶递给赵寒雁。

    赵寒雁接过,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我们距京城还有多远?”赵寒雁问道。

    “郑兄今日说还有半日便能到。”江竟遥接过赵寒雁手中的水壶,喝了几口。

    “那岂不是今晚就能到了?”赵寒雁实在是坐累了,即使走的是官道,马车依旧十分颠簸,幸好她提前准备了生姜片,才没有吐出来。

    “估计赶不上进城了。”阿月放下车帘幽幽道,京城城门酉时便会关闭,届时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恐怕是赶不及了。

    江竟遥心中一愣,他倒是没想到阿月还知道京城城门关闭的时辰。

    赵寒雁却恍若未觉,马车行进的速度有限,看来今晚他们还要露宿野外。

    阿月抬头看了一眼赵寒雁,却见赵寒雁只是略微靠着江竟遥,闭目养神。

    酉时三刻,三辆马车陆陆续续地抵达京城南城门。

    阿月说得没错,此刻南城门大门紧闭,城楼巍峨,宛如一头猛兽盘踞在漆黑的夜色里。

    幸好城门处不远有家客栈,一行人倒是不必风餐露宿。

    客栈原本便是方便未赶得及进京的旅人,布置的也很简朴。

    一行人走进客栈,便有伙计帮忙把马车赶到后院安置。

    “几位客官几间房?”一个红衣妇人迎了上来。

    “老板,六间房。”赵寒雁道:“再给我们上些饭菜,不管什么菜色,快些送上来便是。”

    “好嘞客官!”老板对着后厨喊了一声:“快给客官们上菜!”

    连续的赶路大家已然精疲力竭,饥肠辘辘,待饭菜端上来后,几人便赶紧用饭。

    赵寒雁因为晕车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她道:“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日我和阿遥早些进城租赁房子,大家先留在客栈等我们的消息。”

    既然决定要留在京城发展,那必然要找一个落脚处。

    如今赵寒雁与郑维泽算是合作关系,李卫江孤身一人,几人商量了一番,纷纷认为不如一起租下一套院子,这样也互相有个照应。

    作为在现代社会有不少租房经验的赵寒雁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

    “我也去!”阿月突然举起了手。见众人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阿月又补充道:“我只是想跟着雁儿姐姐一起去京城转转。”

    “好呀。”赵寒雁道:“那明日出发的时候我叫你。”

    入夜,江竟遥和赵寒雁洗漱完毕躺在床上。

    “你不觉得阿月她......”江竟遥欲言又止。

    “她的口音跟老板很像,”赵寒雁仿佛猜到江竟遥心中所想,从一开始救起阿月时,她便听出来阿月并非云福村那边的口音。只是阿月不想说,她便不问。

    这一路走来,阿月对外头的一切和京城的繁华都兴致缺缺,好似看过了许多遍,再结合她与老板相似的口音,和对京城的了解,赵寒雁几乎可以确认,阿月应该就是京城人士。

    因此,阿月说要跟她一起去看房子,赵寒雁欣然答应。有本地人在,相信租房子也会顺利一些。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会出现在距离京城那么远的云福村。

    “可她为何要瞒着我们?”江竟遥不解地问道。

    “也没瞒着呀,”赵寒雁转身看着江竟遥,她笑着道:“是我们没问。”

    “不管怎么说,阿月跟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早已在心底把她当做亲妹妹一般。”

    “知道啦娘子。”江竟遥凑近赵寒雁,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

    一时间,室内的温度有些上升。

    赵寒雁眼看着江竟遥小心翼翼地贴近自己,她轻笑一声,随即往前一凑,便亲上江竟遥。

    一触即离,赵寒雁的声音里藏不住的笑意:“快睡吧夫君,明日且得忙呢。”

    江竟遥撇撇嘴,伸手把赵寒雁揽进自己怀中,随后又将自己的脑袋靠在赵寒雁的肩窝,这才心满意足地闭眼。

    黑暗中,赵寒雁伸长了手臂替两人掖好被角,随即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出门的时候,孙盼儿也跟着阿月来了。

    “我、我也想跟着雁儿姐姐去京城转转......”孙盼儿小声道。

    赵寒雁点点头,孙盼儿如今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又是繁华的京城,她想四处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那就走吧,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说着,四人便一起进了城。

    京城繁华迷人眼,饶是看惯了古装剧大场面的赵寒雁都有些激动,这可是真正的皇城,不管是建筑还是百姓,都比电视剧里人工演出来的真实许多。

    江竟遥和孙盼儿也同样一脸兴奋。

    只有阿月,她的表情始终淡淡的,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儿,目光似乎停留在虚空中。

    “不推荐点好吃的?”赵寒雁用手肘碰了碰仿佛在发呆的阿月。

    “啊?”阿月有一瞬间的愣神,她张了张嘴,最后指了指一条小巷:“那里有一家羊肉汤,汤鲜肉多。”

    “那就去尝尝吧。”

    阿月推荐的这家羊肉汤确实不错,就连一向受不了羊膻味的孙盼儿都吃得津津有味。

    阿月却心事重重。

    赵寒雁推了推她道:“先吃早饭,吃完饭再说别的。”

    “雁儿姐姐,我......”阿月几番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赵寒雁也不催她,带着几人去找房子。

    “雁儿姐姐,”阿月趁江竟遥和孙盼儿走在前面,伸手拉住了赵寒雁,她自暴自弃道:“其实你看出来了吧,我是京城人士。”

    “阿月,”赵寒雁表情认真道:“还记得我救你起来时说的话吗?我说过,你愿意说,我就听,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

    “即使是现在,我也是同样的想法。”

    赵寒雁握住阿月的手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是哪里人,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我便认你这个妹妹。”

    “所以啊,你也不用觉得抱歉,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闻言,阿月松了一口气,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害怕,不知道该如何跟赵寒雁坦白她的身份,总觉得自己仿佛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想坦白却不知道赵寒雁会不会因为她的欺骗而难过。

    “好了,”赵寒雁见阿月恢复如常,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道:“现在该发挥你的优势了——租哪里的房子比较好。”

    有阿月这个本地人在,赵寒雁很快租到了一个合适的院子。

    那是一个两进两出的小院,位于一条巷子里。那条小巷的道路太过曲折,因而价格便宜。

    巷子里的小路纵横交错,赵寒雁几乎要看花了眼。

    “你别看这里偏僻,但我知道一条小路,只需半炷香就能走到朱雀大街上。”阿月拍了拍胸脯道:“雁儿姐姐你信我,朱雀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地界,那边好玩的好吃的都很多,人也很多,若是能在那里表演咱们的木偶戏,一定能赚大钱。”

    定下了小院,赵寒雁便带着几人回去客栈。

    阿月却说自己累了,想留下来歇歇。

    “那好吧,”赵寒雁道:“那我们回去叫他们动身。”

    “阿月一个姑娘家不方便,要不还是让盼儿留下来陪她吧?”江竟遥说道。

    阿月连忙冲着赵寒雁直摇头,赵寒雁猜到她也许有事要忙,便道:“无妨的,盼儿随我们一同回去收拾行李。”

    回去的路上,江竟遥忍不住牵起赵寒雁的手,他委屈道:“娘子,你今日一直围着阿月转,都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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