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

    “我去给你买吧,”赵寒雁嘴里还咬了一个果子,话说得含糊不清:“方才好像经过一家店铺,应该有卖。”

    江竟遥摇了摇头,他把糖葫芦塞到赵寒雁手里,认真道:“娘子,你不知道怎么选我惯用的笔。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买,很快就回来。”

    不等赵寒雁答应,江竟遥就转身挤进汹涌的人潮。

    赵寒雁只好边吃边等,不一会儿,就看到江竟遥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走吧,娘子。”江竟遥笑着道。

    “嗯好,你的糖葫芦。”赵寒雁把糖葫芦递给江竟遥,她的那串吃得只剩下最后半个,红艳艳的果子只剩下半个,挂在竹签上摇摇欲坠。

    江竟遥的那一串却好好的,还未动过。

    赵寒雁说话的时候,江竟遥一直盯着她的嘴唇。她的唇角沾了一小块糖浆的碎片,半透明的质地被太阳一照,泛着光。

    江竟遥的喉头动了动,他并不爱吃甜的,但此刻却想尝尝那块糖浆的味道。

    街头人头攒动,江竟遥俯身一口叼住赵寒雁手中被吃剩的半颗果子。酸酸的,甜甜的。

    江竟遥俯身的时候,他的发梢划过了赵寒雁的脸颊,挠得她痒痒的。

    “你干嘛抢我的糖葫芦!”赵寒雁抬高了声音,也不知道是在掩饰什么。

    江竟遥却笑得心满意足,他道:“一串糖葫芦太多了我吃不下,半颗正好。”

    “那你不早说。”赵寒雁恼羞成怒:“害我多买一串。”

    江竟遥看着赵寒雁气鼓鼓的脸颊,连忙跟在她的身后道歉。

    赵寒雁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被江竟遥暧昧的动作弄得不上不下,江竟遥一路哄着她,两人笑闹着到了县学。

    江竟遥报了姓名,便听从学官的安排,领了书籍去找自己的学舍。

    县学的学子并不多,学舍是两人一间,有的学子原本就认识,便约好了住在一间。

    江竟遥并没有认识的学子,便先自己住着。

    进了学舍,赵寒雁要给江竟遥铺床,却被他拦住了。

    “娘子,我自己来,你辛苦了。”江竟遥扶着赵寒雁在一旁坐下,又给她倒了杯热茶。

    赵寒雁有些心虚,今日说是来送江竟遥入学,但其实她什么也没做,行李都是江竟遥自己拿的,她好像只是顺道来县城转一圈。

    江竟遥铺床的动作很利落,也是,他原本就独自生活了许久,这些事对他而言手到擒来。即使到了赵家,搬回赵寒雁的屋子,铺床也大都由他完成。

    学舍虽小,布置得却很精致。木质的桌椅、金铜色的烛台,墙上还挂着书法作品,书卷气息极浓。

    赵寒雁看着江竟遥忙碌的背影,总算有了实感。

    江竟遥是秀才,只要他能通过今年的秋闱,便能考上举人,有了做官的资格。古代讲究士农工商,能做官当然是最好的。

    即使做不了官,他也可以继续参加来年的会试。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赵寒雁有些唏嘘,同样是云福村的村民,江竟遥就能上学堂,参加院试、乡试和会试,而原主却只能留在家中,等待年纪到了嫁一户人家,为其生儿育女,这一辈子都要围着夫君和孩子转。

    也不管她是否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

    她有些怀念现代,至少在现代,同原主这样的女子可以上学读书,一路考学,可以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她们的人生是旷野,拥有无限的可能。

    她又想到孙盼儿,同孙盼儿一般的女子并不少,她能做的就是多多给戏班子招收女工,帮助这些无依无靠的女子安身立命。

    突然,房门被敲响。

    赵寒雁抬眼看去,就看到一道竹青色的身影。

    是郑维泽。

    “赵班主?”郑维泽一脸欣喜地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仆从,还有一名侍女。

    “郑老板安好。”赵寒雁起身跟他打招呼。

    郑维泽大手一挥,侍女和仆从便径直进门,给郑维泽收拾带来的行李。

    一听到郑维泽的声音,江竟遥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几步走到赵寒雁身边,面对着郑维泽。

    “江兄。”郑维泽微微颔首。

    “郑老板安好。”江竟遥的语气有些干巴巴的,他倒是没想到这郑维泽居然也是秀才,他家不是世代从商吗?

    像是看出了江竟遥心中所想,郑维泽笑着解释道:“我郑家虽然世代经商,到了我爹那一辈,就想家中出个读书人,光宗耀祖。”

    “不过我爹不是读书的料,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郑维泽顿了顿,又道:“可惜我才疏学浅,连考了两次才通过院试。”

    说这话的时候郑维泽一脸从容自若,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连考两次才通过院试而感到尴尬。

    他如此坦然,倒让江竟遥有些不好意思,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一旁的赵寒雁则是笑着道:“既能考中秀才,又何来才疏学浅一说?郑老板不要谦虚。”

    郑维泽却道:“并非是在下自谦,而是实话。”

    说着,郑维泽的视线落到了江竟遥身上,他认真道:“今后还望江兄多多指教。”

    说罢,郑维泽朝江竟遥拱手行礼。

    江竟遥连忙回礼,他道:“郑老板这话言重了,你我既是同窗又是室友,自当相切相磋。”

    寒暄过后,郑维泽又道:“赵班主,我家在县上也有一家酒楼,近日酒楼装修完毕,准备开业,不知赵班主可有兴趣带着木偶戏班子来县里表演呢?”

    祭祖那日,郑维泽走得很早,因此他并不知道后面所发生的事。

    云福村的村民也知道“土地神显灵”这事可大可小,不敢在外人面前多嘴,再加上钟老和村长的有意封锁消息,那日发生的事几乎只在云福村里流传,外人并不知道。

    就连赵父和赵母,都不曾听说那日的事,只是觉得祭祖后,村民们对他们二老似乎更好了,隔三差五就往赵家送些东西,有时是山上打的野兔兔肉,有时是河里钓上来的鲜鱼,有时是自家种的青菜。

    赵母觉得奇怪,但她追问村民们,他们也只说是自家吃不完的,干脆拿出来跟乡亲们分享。

    赵家人不是贪便宜之人,人家送了这么多东西,赵母也回些自己做的小食。

    还在正月里,郑维泽就派人来跟赵寒雁说乐师找到了,让她去看看。

    那乐师本是花楼的一个卖艺的女子,名叫牡丹,擅弹琵琶。花楼妈妈见她年岁已大,容颜不再,便给了她一些银两把她赶走了。

    牡丹姑娘年约三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但花楼容不下她。银子总有一天会花完,她只想找个差事,养活自己。因此,当得知醉香楼要招乐师,她便来了。

    赵寒雁听说牡丹会弹琵琶,便让她弹了一曲,赵寒雁没什么音乐造诣,听不出好坏,但既然牡丹能在花楼卖艺十多年,想来是有些本事的,于是便定下了她。

    第二日,赵寒雁便带着阿月和孙盼儿,去找牡丹排练。

    几个姑娘整日凑在一起,很快便熟悉了。也知道了牡丹原名岳青染,原本也是大家闺秀,只是家中生了变故,最后沦落至花楼。

    “世道艰难,女子不易。”岳青染长叹一声:“我只会弹琵琶,除了花楼,我不知道能去哪儿。”

    “可花楼毕竟是吃青春饭的,”岳青染看着手上的琵琶,这把琵琶还是娘亲送给她的,陪伴她许多年。

    “即使我卖艺不卖身,年纪大了还是要被赶出来。”岳青染露出一个苦笑来:“这世道便是如此。”

    “哪里年纪大了?”赵寒雁走到岳青染身边,她道:“年纪不过只是一个数字罢了,三十而立,青染姐这个年纪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心智成熟,见多识广,又有银两傍身,想做什么都可以。”

    “三十而立?”岳青染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以往这词都是用在男子的身上,她还是头一次听到用在女子身上。

    “是呀,”赵寒雁道:“如今青染姐姐不是我们木偶戏班子的乐师吗?”

    “按照我的规划,我们的戏班子很快就能做大做强,到时候名声打出去了,赚到钱了,我们就可以扩大戏班子的规模。总有一日,我们的戏班子会拥有自己专门的戏台子,人人都要花钱才能来看。”

    “到时候咱们几个都是有事业的人了。”

    这次并不是画饼,赵寒雁心里清楚,按照如今的发展,她们的戏班子势头正盛,壮大只是时间问题。

    还未出正月,赵寒雁便带着阿月和孙盼儿去醉香楼表演,表演的正是《大闹天宫》。

    这一次,有了专业的乐师岳青染配音,整个表演更精彩了。

    醉香楼的宾客中有人也参加了云福村的祭祖,对那日发生的一切讳莫如深,但总归是捧了场。

    脑洞大开的故事、新颖的表演形式让戏班子名声大噪,第二天便有宾客催着赵寒雁她们继续往后表演,说是实在见不得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被压在山下。

    宾客的催更就是戏班子表演的动力,赵寒雁维持着隔日更新一个新剧情的频率,吸引了大量的宾客前来醉香楼。

    掌柜子看着座无虚席的酒楼乐得见牙不见眼,手里的算盘珠子都快打出火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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