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阮卿一路回了芳华苑,桌上摆着食盒的地方只剩了一封信,她将大氅挂在衣桁上随意拢了头发坐在桌边,拿起那封信一目十行地看了,然后……

    没看懂。

    龙飞凤舞的字迹恨不得一笔把一封信上一两百个字全给写完,本来就丑。

    阮卿冷着脸把信团成一团扔进匣子里,下次让那个人自己过来一个一个认字,倒要看看他自己能认出几个。

    脏眼睛。

    -

    因着是腊八的缘故,学堂虽说没假,但散学较平日早上许多,阮卿没等多久,就见到阮砚洲带着一个霜打的茄子来了芳华苑。

    隔了老远就听见章子良在外面不好意思地推拒:“阮兄这这这,女儿家的闺房我一个外人怎么好进去。”

    阮砚洲冷哼一声:“你去甜水巷赎人的时候要是只有今天这点胆,也惹不到今天这么多事。”

    章子良欲哭无泪,心说为什么都在骂我。

    阮卿听着想笑,一把将门推开,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章子良:“好久不见子良兄。”

    章子良一顿,更心虚了,眼睛都不敢抬,含糊地应道:“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就在院子里说。”阮卿淡笑着说道,一边吩咐着望月,“去备些茶水来,白毫银针就行。”

    望月领命去了,三人在院中的石桌落座,阮卿开门见山说了情况:“我奉太后娘娘之命替你处理那件事,所以希望你知无不言。”

    听到这话,章子良简直要落泪了,他还以为姨母不准备管自己了,连忙点头,生怕晚了阮卿也不管自己了,那自己真的年后就要蹲大牢了!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怎么认识的,哪里人?”

    “陆芸,甜水巷认识的,不知道具体哪里人,只知道是江南人。”

    阮砚洲瞪大眼:“你连她是哪里人都不知道你就说要将她娶进门?”

    “这个……很重要吗?”章子良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怕提到她家里人,她难过,没敢问。”

    阮砚洲:“……”

    “你从来不去那些地方,为什么突然想去甜水巷?”阮卿问,阮砚洲常年混迹在甜水巷里,不知道因为这件事被阮鸿铭打了多少次,但是章子良从来没去过,别说和姑娘调情了,就是多看一眼姑娘都脸红。

    说到这里,章子良有点不好意思,他扭捏着不肯说,却抬头对上阮卿冷冷的眸子,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若是阮卿撂挑子不干了,怕是真的没人肯救自己了,他还年轻才不想蹲大牢!

    他清了清嗓子,道:“那天阮兄请假没来学堂,我一个人散学,家中也没有小厮来接,我就自己回府,过一个巷口的时候被一堆混混拦住了,抢了我的银袋子还嘲笑我是个女人手的没没过的……孬种。”他声音细若蚊蝇,闪躲着目光快速说了后半句,“我气不过,晚上去了甜水巷认识了陆芸。”

    阮砚洲几乎气笑了,“我记得我就一次没去吧。”

    章子良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确实有点丢脸。

    “你闭嘴。”阮卿瞥他一眼,继续问:“哪条巷子,脸还记不记得?”

    “啊这个啊,学堂后面那个巷子,叫什么我倒是忘了……”章子良抓耳挠腮,都过去多久了,这他哪里还记得那几个人的脸,“这个很重要吗?”

    “你以前见过那些人?”

    章子良老实摇头。

    “特地挑二哥不在的时间找上你,若是没有鬼,反正我是不信的。”阮卿起身让侍女给她披上大氅,见他还坐在那里,冷冷斜了他一眼,“还坐着干嘛,走,认人去。”

    章子良不明所以,老老实实跟着阮家兄妹跌跌撞撞出去了。

    腊八节这天大多数人都在家中陪着家人做腊八粥,此时下午临近晚饭,街上人不太多,家中寻人是更好不过。

    马车一路到学府门口停下,刚下车,提前被阮卿吩咐去买舆图的小厮就到了,阮卿从他手里接过图纸,上面学堂的地方用朱笔画了一个圈,往东边走是闹市,西南两面是居民区,北面是小街,阮卿手指点上南面一户人家,问:“这开始。”

    阮砚洲点点头,章子良不明所以,跟着他们一干人往南面走了,到了门口,小厮将门敲开才知道“这开始”是个什么意思。

    真的是认人。

    里面走出来一个农女,不满地拉开门,“谁啊,哪个作死鬼……”话还没说完,就对上阮卿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舌头打了个卷连忙将话头吞下,她自然是认识阮卿的,去年冬天屋里揭不开锅,若非阮卿救济,怕是自己三岁的儿子就要死在去年的冬日了,她连忙打嘴,好声问:“小姐可有事寻民女?”

    “夫人不必紧张,只是来寻人。”阮卿温声道,“你家可有……”

    “二十岁。”章子良连忙接上话。

    “二十岁左右,没有正经工作的男子?”阮卿问。

    农女虽不知其意,但老实摇头:“民女家中男丁只有一个四岁的儿子,男人在外头干活……二十岁左右没有工作的男人……”她思索一番,恍然道,“小姐去102号瞧瞧,那户人家住着两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伙子,也不见那人出去干活,天天吸两个老人的血,最近不知道是寻到哪里的活,日子倒是突然好过起来了。”

    阮卿微微一笑道了谢,心里有了猜测,102号离这不远,不过半盏茶便到了外头,院子里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摆弄着蔫了的白菜。

    “老太太午好,我们来寻您的孙子。”阮卿扣下门扉缓声道。

    老人耳朵不好,颤颤巍巍地过来拉开了门,又问一遍:“你们来找谁的呀?”

    阮卿也没有不耐烦,弯下身子在老人耳边说道:“我们来寻您孙子。”

    “我孙子呀,他不在家哟,你们要等一等啦,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一点小事,我们在这等一会就好,奶奶您去忙吧。”

    话音刚落,一个瘦小身材的男人便往这边走来,嘴里喊着:“老太婆快来开门!”说着他突然对上了阮卿的视线,看到了旁边站着的章子良,他脚步一顿,拔腿就跑。

    章子良虽然记不清那天人的脸,但是再见到这个人,那天的记忆立刻清晰了,他指着这人大喊道:“就是他就是他!”

    哪还等着章子良想起来,一看人逃跑的样子阮砚洲和一干家丁就已经追了上去,一个常年不干活好逸恶劳的人哪里跑得过这些家丁,不多时便被抓回来了。

    阮卿无意让老太太一把年纪还操心儿孙糟心事,带着人到了一个偏僻的空地上。

    家丁一边一个架着他的手将人死死钳住。

    “什么名字,钱哪来的。”阮卿问。

    “你们是什么人!我要去报官你们都给我等着!”那人被家丁按着动弹不得,丧家之犬一般怒骂道。

    “去你大爷的!”章子良一脚踹到他心窝上,“你把你爷爷我害成这样,爷爷我还没报官呢,你还贼喊捉贼起来了!”

    那人被踹的吐了口唾沫,眼睛咕噜一转,哀嚎道:“我不就抢了你一个钱袋子吗!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你们这些有钱的公子哥分我这种老百姓点钱怎么了!你们钱不就是搜刮我们老百姓的民脂民膏来的啊!仗势欺人啦!救命啊!”

    阮卿冷笑一声,“难为你知道仗势欺人这个词。”她余光扫到地上,弯腰捡起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头,屈身捏住这人的脸颊,一把将石头塞了进去。

    这石头大小尴尬,被捏着双颊吐不出来,但随着大叫,喉口蠕动轻而易举便会将石头吞下去。

    阮卿弯起眼,控空闲的那只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你不懂我的规矩,我不怪你,好好回答问题,不然我有的是法子跟你耗。”

    那人呜呜出声,目眦欲裂,“唔活唔活!(我说)”

    章子良傻眼,好凶。

    阮卿心情颇好地松开他的脸,嫌恶地躲开被他吐出来的石头。

    “我叫孙邦,钱……是抢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钱。”阮卿抛着手里的石子玩,勾起唇看他,“你是不是没见过你口中‘搜刮民脂民膏’建起来的地牢?我带你见见?”

    “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孙邦瑟瑟发抖,为什么这个娘皮子这么凶!早知道会招惹上这种人魔头,那天就是那个人给的是金子自己都不会答应!

    “把那天的事都说一遍。”

    据孙邦所说,那天他们几个兄弟正在街上寻思今天去哪里搞钱晚上去找个花娘玩玩,就见到那个人吩咐他们去天一巷堵人,穿着天青绿长袍带着紫玉发冠,还给了画像。

    章子良瞪大眼睛,指着他急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我那天就是穿着这个!”

    阮卿拧着眉,章子良和阮砚洲混在一起,别的没学到,但每天穿的衣服都是不重样的,学堂平日上学是放期假,夜里不回家,这么细致的描写到发冠,定然是学堂中的人才是。

    “还有呢,那人有没有嘱咐你什么?”

    孙邦仔细想想,忽然一拍手:“有有有!他特地嘱咐我们说一定要说一句‘没亲过姑娘嘴的男人’这么个类似的话,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我们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但那人给银子了,我们也没多想,只当他们有仇了。”

    章子良脸色涨红,气的。

    混账!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么羞辱过!

    阮砚洲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行了,送他回去吧,去街上买点冬菜给老人送过去。”阮卿挥挥手,让家丁送他回去了。

    “这就没了?”章子良不忿道。

    阮卿瞥他一眼:“你有心情关心这个,不如想想你是惹了什么人,这么大费周章将你引到甜水巷认识陆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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