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内侧敏感的皮肤被嘴唇的触碰弄得瘙痒，密密麻麻的温度从手臂蔓延开挣扎不开，阮卿呼吸一窒，她盯着裴一远的眼睛，舌尖在下牙内侧巡视一圈，“松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伤好了吗？”
阮卿手腕一转，带着裴一远的指节到了自己下巴的位置，牙关一松，在他手腕同样的位置狠狠咬下去，缝隙汨汨渗出深红的血来。
“嘶！”
她这一口可丝毫没留情，下了死口，裴一远措不及防吃痛，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桎梏。
阮卿得回了自己手腕的主导权，面色总算好看了，无事发生一般退到一个安全距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真够狠的阮卿。”裴一远甩了甩手腕，这点伤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痛意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再看到阮卿这副得了胜利的狐狸一甩一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般的模样看着牙痒。
“知道就别乱动手动脚。”阮卿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自顾自在竹椅上坐下，“我不是让望月叫万兵吗，你来做什么。”
“他来我来有什么区别？反正不都是要跟我说的。”裴一远哼了声，毫不见外地在她对面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一饮而尽，“难喝。”他喝不出这是什么茶，只知道怪苦的，咂咂嘴还是苦。
阮卿眼睫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无外乎是糟蹋茶之类的。
这竹屋她不常来，里头备着的还是以前常喝的白毫银针，现在喜不喜欢喝是一回事，但贵，贡品，死贵。
“匈奴那边的事你都知道了吧。”阮卿身子懒懒倚在靠背上，乱七八糟搞了一天，略累。
裴一远“啊”了一声，点点头，“知道了，边疆事态不容乐观，我大概年后就要回去。”
阮卿心念一动，“最晚？”
“最早。”裴一远道，“除了陈叶和万兵之外其他副将都在，有两个极擅守城，暂时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我想先陪爹娘把年过了。”
“行，我也是这个意思。”阮卿道。
“嗯？”
“这几日武安伯会称病挂职，你在上面好生盯着，别让其他人生出事端。”
“我安排人接手？”
“不用，任其发展，只要别让最后拿到职权的人生出事端就好。”
裴一远懂了，这是想知道哪些人是那个人的爪牙，“行啊，报酬呢？”
阮卿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想干可以不干。”
裴一远：“……”
“我没说不帮你。”
阮卿唇角勾起，伸出手指左右摆了摆，“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裴将军。”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裴一远撑着下巴，以一个下位的视线看着她，凌厉的凤眸弯起打破了原本的攻击性，“不过我带来的这个消息你肯定感兴趣。”
阮卿挑起眉，身子也未动，只微斜了眼睛睨他：“嗯？”
“萧佩宜和陆娴。”裴一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阮卿眨眨眼，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坐直了些，原本右偏的肩膀往裴一远那边偏了一线几不可察的距离，状似不在意地说：“说。”
其实在意这个消息的意思就差没写到脸上了。
裴一远像只捕猎的猎人，鱼饵换了又换总算勾到了那只油光水滑不屑理人的漂亮狐狸，他清了清嗓子，道：“萧佩宜的消息被抹掉太多，先皇是从扬州把她带回来的，先前查的不清楚，先入为主地认为她与陆娴是同乡，最近细查发现萧佩宜是徽州人柳子镇人。”
“那岂不是柳盈的同乡？”
“对，萧佩宜被拐的时候年纪不小了，性子刚烈，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被那群人扔到了姑苏。”
阮卿皱起眉，身子不自觉地坐正，“那她最后怎么又到扬州去了？”
“这个地方就比较关键了，消息表示萧佩宜到姑苏的时候身上全是伤也没有钱，靠着城里乞儿救济度日，但是五天之后，突然在姑苏消失了，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扬州。”
“五天？不够她养伤的吧。”
“是，根据还活着的乞儿说法，当时的萧佩宜双腿都断了，绝对不可能能行走。”
“所以那群人确实是形成了一条成型的链条，下面的散家人伢子没法吃下萧佩宜这个烈的，就先把她丢到了姑苏，又怕她报官，索性只留了命，回了扬州告了上面，上面喜欢这个人，所以这才回头让手段更厉害的把她从姑苏带回扬州了？”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裴一远沉声道。
阮卿用力掐了掐眉心：“不对啊，我幼时见过萧佩宜一面，虽说不爱说话，但对先帝是柔情似水，我爹和大哥也是这么说的，按你这个说法，她应该是个烈性女子才是，怎么会委身于和那群人伢子地位相同的先帝？”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宫中有一个说法，当时先帝驾崩之前，与身边大太监传了口信说让萧佩宜之子登基。”
“遗诏是假的？”
“应该不是，大概只是他临死突然反转的念头，若遗诏写的也是萧佩宜之子，不管章太后如何手段，你父亲应该也不遗余力地送他上位才是。”
阮卿沉着眼，对这个说法不可置否，忽然问：“萧佩宜到底怎么疯的。”
“也许，她也吸了阿芙蓉。”裴一远一字一顿落下这个话，阮卿只觉心中一震，若真是如此，那萧佩宜一直到进了宫位及贵妃，都一直是被那群人伢子控制的，那那群人的能量未免太大了，过于恐怖了。
阮卿的舌尖在犬牙上反复摁压，不算尖锐的刺痛反复蔓开，“查，他们应该不止控制这么几个女子，后面肯定是有更大牢笼背景，他们需要更多的阿芙蓉，里面一定有专门种植的场地，规模不小，往蒲甘和大理查，别的地方种不出这么多阿芙蓉。”
裴一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忽然话音一转：“你伤好了没？”然后从怀了掏出一个陶瓷瓶，上面盖着斑驳的金面，“金疮药，边疆用的，除了痛了点伤口会好的快很多。”
阮卿早习惯了他话头乱变的毛病，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视线都没分给那瓶药一点，目不斜视道：“好了，不用。”
话音未落，她揣在怀里的左手忽然被人擒住，她虽然武功不低，但到底抵不过裴一远一个常年打仗的大男人的力气，她怒然道；“松开！”眼睁睁看着衣袖被这登徒子扯开，露出下面血迹斑驳的裹布。
裴一远一言不发地解开裹布的结，一圈一圈地解开缠在她手臂上的布条，临近伤口的地方因为血迹渗出又干掉而和创面紧紧黏在一起，在阮卿白皙的皮肤上更是狰狞显然，他眼帘颤，哑声道：“忍一下。”
阮卿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唰”的一声，黏在创口上的裹布被硬生生暴力脱开了，她脸立刻就白了，痛呼声被死死咬住，过了得有小半炷香，药粉和新的裹布都重新弄好了，那钻心要命的疼意才总算消停，她白着一张脸，气若游丝骂道：“裴一远，你就报复我是不是。”
裴一远被她这话逗得笑，凑过去在她耳鬓来回摩挲着，“乱说，我怎么舍得报复你。”
阮卿无力地望着顶，连叫他滚的力气都没有。
眼见气氛好，裴一远正想乘胜追击认错说开和好完美结束这次吵架，就听竹屋门被敲响，望月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姐，宋公子来了。”
裴一远：“……”
阮卿听到声音，动了动手腕没用什么力气将人推开，自顾自拢好凌乱的衣袖才应了话：“来了。”
和好计划泡汤，裴一远气的牙痒，只想现在就把宋景舟抓过来军中三百六十五种刑法来回上一个遍最后取了他的狗头挂在那个该死的巴图营帐门口日日唾骂。
阮卿不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索性不是什么好话，手上现在还痛的发麻，更不想理这个烦人精，自顾自出了门，爱死不死。
“他在哪？”她低声问一旁的望月。
“呃……”明明很好回答的一个问题，望月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嗫嚅道，“门口。”
阮卿：“？”
她不理解这句“门口”是什么意思，直到走到了门口，看到地上跪着的人，她才知道这句“门口”是什么意思。
堂堂户部侍郎嫡子，袒胸负荆请罪来了。
阮卿冷着脸，立刻就想让人关门，只听宋景舟急忙开了口：“阮小姐！在下知道自己先前行迹浪荡，今日之事实是着了别人的道！不求小姐能原谅在下，只求小姐能听在下一言。”
“滚回去。”阮卿冷声道，“在我家门前跪着是想逼着我原谅你不成。”
“在下绝无此意……”
话音未落，裴一远从后头冒了出来，嗤笑一声：“哟，这不是今天逛花船的宋公子吗，怎么，那个花娘不喜欢？”
阮卿眼眸微动，这事果然所有人都知道了，倒也好，徐明珍找人传消息总比自己再花钱散播的好。
“你怎么在这？”宋景舟一愣。
“我怎么在这，当然……”
“滚出去。”阮卿又重复了一遍。
“听到没，让你……”
“我说你。”阮卿直视着裴一远的眼睛，“你也滚，两个人都滚。”她拂袖离开，扬声道，“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