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死不死，那卖米的店就开在那倒霉催口吃秀才书店旁边，正门口放着就是一本《花前月下三人纠缠爱恋——虐！》，和他们要买的米就半寸之隔，大剌剌的感叹号一个还不够，足足写了三个，很是表达情绪。
阮卿立在粮店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些人这么没下限吗。
浑然不管当初是谁在阮砚洲面前说怎么夸大怎么桃色怎么来。
裴一远倒是没注意到这些，他活了快二十年，除了兵书从来不会打开任何一本书，一看就困，一困就睡，比老姚开的安神药还靠谱，什么口吃秀才瞎子秀才，他一概不知，你跟他说殿试出来的叫秀才他都能信，自然不知道这旁边就是将才那男人说的写的很不错的书商。
他此时专心致志地抓了一把糯米，煞有介事地细细观察起来：“不错，新鲜。”
新鲜个头，不是去年的糯米他就该谢谢掌柜的良心了。阮卿如是想着。
店小二倒是笑得牙不见眼，这人一看就是有钱的大户人家，还没什么生活经验，好骗！自然是裴一远说什么是什么，莫说觉得这放了一年的糯米新鲜了，就算是说这糯米镶了金，他也肯定附和点头夸句客官真是别具一格。
“小二这米怎么卖？”裴一远掂了掂问。
小二报了个数，“公子可是要做腊八粥？”
“嗯，其他食材你家都有吗？”裴一远道。
“有有有。”小二连声点头，作势要引着他往里走，“不知道公子都要多少？别的不说，我这店绝对包好的，绝对没有坏的陈的！”
裴一远拿不准这个，转头去看阮卿的意思，毕竟出门的银子都是他娘给了阮卿，自己身上就一点之前剩下的铜板，刚还买了那个傻头傻脑的虎头帽。
阮卿无奈地点了点头。
罢了，随他高兴是了，他说新鲜就新鲜吧。
“府上四十三口人，多买一些吧。”阮卿拎起裙摆款款走进店如是说。
店小二刚还没看清外头还一个女娘，这回定睛一看，嚯！好一个仙人般的女娘！他咽了口唾沫，眼睛都直了。
裴一远不满的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肩头，“看什么呢，不进去了，就在外面陈列品吧。”
“哦哦哦！不行不行。”店小二连连摇头，“外面的不好，太陈太陈，里面的都是今岁新收的米，价格一样的，呃……小娘子里边请？”
裴一远：“？”
刚不是说新鲜得很吗？
阮卿轻声一笑，颔首在小二身后往后头仓库走去。
裴一远气得直磨牙，却也无可奈何，不情不愿跟着挪了进去。
大抵是受了不知哪里来的莫名的鼓舞，店小二只觉得今天上工浑身都是力气，进去撸起袖子扯开一个又一个的粮袋口，拍拍鼓鼓囊囊的袋子道：“小姐瞧瞧，都是好货。”
“不好。”裴一远嗤之以鼻地哼了声，眼睛都没分给那堆看着圆圆胖胖的米一样。
阮卿无声弯了弯眼。
“嘿这位客官你这可是瞎说了，我们这几袋可都是前几个月从下头收上来的优等品，和上贡的皇粮比都不差！”小二不满地在粮袋里翻搅几下，“哪里不好了？！”
“差得多。”裴一远道。
“你！”
“外头放陈米里面放新米你这可是店大欺客了。”阮卿掀唇道，“行了，既然不喜欢换家店就是，走吧将军。”
裴一远一愣，浑然没想到自己无理取闹阮卿竟然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瞬间冒开花，哪还记得刚刚吃的乱七八糟的飞醋，顿时趾高气昂起来，“算了算了，就这吧，小二把那些要的都装几麻袋。”全然一副大度的正房模样。
小二一听阮卿的称呼，瞬间腿都软了，京城中这个年纪长得英俊的将军除了怀远将军裴衡还有谁？！那可是马踏匈奴的狠人！那旁边这个就是……就是阮小姐？！自己刚才居然在对阮小姐献媚！裴将军居然没砍了自己他真是个好人！
都怪隔壁那口吃秀才，害的自己也成天在想美丽女娘分神！
“还不动手等着我来？”裴一远不满地皱起眉。
小二思绪骤收，见裴一远没有追究之前事的意思立刻马不停蹄去挑粮食干果了，全是最新鲜的，连个坏的都找不到，本来是东家留着自己吃的，还没拉走，他一袋不留全拖出来了。
阮卿温温柔柔的弯起眼，轻声细语将布包里一锭银子放到小二手里：“这里是定金，将这些东西送去裴府，到时候会有人给你结银子。”
这么近和阮卿说话，小二只觉得脑袋炸了，只知道愣愣点头，直到两人走远了之后他才想起阮卿话里的“裴府”，果然是裴将军啊！他激动地握了握拳，那可是战神！
今天简直运气好！
*
等两人回到裴府的时候，裴母正在一袋袋清点着粮店送来的糯米干果，见他们回来总算给了裴一远五日来的第一张好脸：“不错，买的挺好。”说着又跟管家叮嘱道，“之后就都让这家粮店供应。”
“是。”
裴一远摸了摸鼻尖，转头对上旁边幽幽出神的阮卿，适才早晨的怪异感又浮现上来，他试探地说：“有心事？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阮卿抬起眼，微微愣了一瞬，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没有，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他和裴母反应，匆匆便往院子去了。
望月正在屋子里打扫，擦着一个琉璃瓶，是裴一远特地搜罗送来的，漂亮但难清理，芳菲苑里屋子里大多是不允其他下人进的，都是望月亲历亲为，因着打扫其他也格外慢一些，看到阮卿她显然是一下没反应过来：“我以为小姐会晚一些回来，还没收拾好这些。”
“不用收拾了。”阮卿坐在桌边，将茶壶里的茶一饮而尽，她素来是个对茶水要求高的，到有些吹毛求疵的地步，但是此时莫说温度了，连是昨夜的陈茶也不在意，她揉着额角，“收拾东西吧。”
“不用收拾”和“收拾东西”一时间让望月有些没反应过来，转眼她便愣住，“小姐您的意思是说……”
“去吧。”阮卿靠在贵妃榻上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手边是一个精致的小摆件，也是当初芳菲苑落下的时候裴母从库房里搜罗出来的东西，想来是哪个不上道的文官送来的东西，贵重的琉璃可惜不得一干武将的青睐，院中个个都是这般精致名贵摆件，她当时便想怕不是掏空了裴府库房，现在再看，果然是掏空了。
她弯眼一笑，转瞬即逝落下去了。
但是裴一远开始想京中流言之事了，这屋子怕是住不长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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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吵架了？”裴母有些摸不着头脑。
裴一远沉着脸想了想：“大概是京中流言，她听着不欢喜。”他大概说了下是个什么流言。
裴母果不其然大骂道：“哪个死人在这里做腌臜事，你去查查谁这般坏女子清白，带起你爸的亲兵把他家抄了去，作死鬼。”
话糙理不糙，虽然裴一远觉得这事做起来像土匪，但当务之急查到谁在背后要搞阮卿或者说阮家才是重中之重。
但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对，这件事上阮卿除了抛头露面了名声，其实并未受什么影响，那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裴家和宋家吗，但裴、宋两家素日无仇，也没有行事上的交集，即便是有了这件事，也不见得会让两家交恶，反而会引起阮鸿铭这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老古板的怒火。
“行，我让人去查一下。”裴一远拧着眉，吩咐师爷去查下这事。
师爷是行军时就跟着他的老人了，除了和阮鸿铭如出一辙的老古板之外没有什么缺点，都是信得过的人。
师爷听到这个事的时候表情有一瞬间的奇怪，应下后嘟嘟囔囔的一个人离开了。
裴一远：“……”
应该让老姚给他治治脑子。
传说师爷当初殿试，四张卷子就偏生他落榜成了进士，说皇上嫌他嘴角一颗大痣出去游街损害形象于是没选他，此后成了一个愤恨世俗的小老头。
算了，也挺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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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粥煮起来快，先盛了一锅几个人用，剩下的再慢慢煮分给下人吃。
“去叫卿儿来喝粥。”裴母指使着裴一远，“心情不好也不能不吃饭，若是你查不到我让你爹查，让她别上劳心这事，劳神伤身。”
裴一远应了，原封不动地将这话转给了阮卿，彼时望月正在内间收拾行李，闻言静默，看着手里的云雾绡，暗暗叹了口气，她原本还不理解自家小姐在此人事上万分纠结，此时算是明了了，面对捧着赤诚真心的人，落刀子做坏人总会难过。
阮卿躺在贵妃榻上，闻言缓慢地眨了眨眼，借着他的手腕坐起身来，轻笑一声换了问：“怎么现在就吃腊八粥，不是才初三吗，怎么就喝腊八粥了？”
“皇帝给爹派了新活，要忙了，索性先喝了，省的到时候凑不齐人。”裴一远无所谓道，看阮卿穿鞋有些费劲，极其自然地蹲下去，扶着她的小腿细致地给她套着有些长的鞋靴，穿了一只嫌蹲着腿碍事，索性单膝跪着给她套上另一只，又细细整理了一番褶皱才算完。
他做的时候倒是没想什么，抬头却不小心对上阮卿眼睛，好看得像包着一汪水。
想亲。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就这单膝跪地的姿势，手心撑在地上，仰着头凑在阮卿薄薄的眼皮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宝贝你的眼睛好美。”
阮卿抿了抿唇，心虚和本性在心里来回打转，最后还是决定尊从本心，抿着唇一字一顿道：“你正常一点裴一远，这话太恶心了，还有，从现在开始你欠我五百两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