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临近秋闱放榜，阮砚洲也难得忙碌起来，近些日子都在学堂乱转，省的考了个乱七八糟的分数惹自家老爹一顿打，阮鸿铭近日也因着一些案子不在京城，因此此刻的阮府上下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声味。
裴一远蹲在院中拔了一个又一个叶子，直到一盆兰花被他薅了个干净，才听后面传来一道悠长的嘎吱声，房门被打开。
阮卿松垮地披着纱衣自房内出来，倚在门框上此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一下就弄死一盆千金夏皇梅了。”
裴一远动作一顿，闻言立刻起身，装傻道：“什么？”
如果他脚上没有自以为隐蔽地踹着那盆夏皇梅的话，阮卿说不定还真能被他骗过去。
“……”
“行了。”阮卿拨开他的腿，大概是她现在心情好，也省了和裴一远掰扯的话头，只挂着笑意扶起了那盆可怜的兰花，“本来还没死，再踹两脚就真死了。”
裴一远：“……”
哦。
他沉默走到一边，上下打量这盆兰花。
好看吗？不吧，怎么这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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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见他们出来，便指着人上去送了菜，适才说的八宝鸭赫然在列，边上还摆着一小碗临时从裴府送过来的药膳。
那药膳看着平平无奇，望月看了又看，实在是想不通怎么就得了小姐的青睐。
最终她得出一个绝妙的结论。
裴府上下都带蛊，专迷惑自家小姐。
阮卿坐在桌边，头发用木簪簪起，发色乌黑油亮，一些松散的发丝垂落在脸两侧，看着更是温和些。
她大概是闲这头发碍事影响了自己吃饭，有些不耐撩起一侧的碎发，手肘撑起按在脑侧，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那碗药膳。
“刚送来的？”她问。
裴一远点点头，“车夫去拿的。”
裴府离阮卿不过几个街口的距离，去一趟倒也算方便。
阮卿略微颔首。
她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两下，指尖泛上一股冷意，捏着勺子的动作陡然一顿，在碗沿上碰撞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这其实是个很细微的事情，连望月都未曾察觉，裴一远却是莫名察觉出里面一丝不对，这股子由头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他问。
似乎有点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阮卿动作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视线一滑，“什么？”说完她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粥，轻轻放下的碗，“味道不错，你真的没有考虑过把老姚送给我吗？”她比了个数字，“我出这个价。”
裴一远一哂，“怕是不行。”
“真是遗憾。”阮卿如是说道。
裴一远调笑着夹了一筷子八宝鸭放在她碟子里：“试试。”
“ 不错。”
“这个。”裴一远又夹了一道甜口的肉。
“不错。”
碟子里的菜愈发多，阮卿倒是来者不拒，他夹什么吃什么，还会给上一个不错的评价。
终于，裴一远搁下筷子，托着下巴盯着她的眼睛，“阮卿，你不觉得你今日有点过于听话了吗。”
阮卿动作一顿。
她没想到裴一远会看出来，一如她现在还未曾平静卷着血色的内心，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一时失去判定的准确性。
她忽然不动声色地挂起一个笑，“你真难伺候，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我可没这么说。”裴一远无辜地耸耸肩，大有一股说她愈加之罪的意思。
阮卿摇摇头，正要低头再吃一筷子青菜，手腕忽然被拉住，身边人火炉一般的温度通过交接的那一点皮肤强硬地传接了二人的体温。
她蓦地一愣。
便是这一个失神让裴一远得了可乘之机，拉着她便出了门。
徒留望月在后面大喊：“你要带我家小姐去哪！”
周遭一干人，碍着裴一远的身份，自家小姐也未开口，踌躇地不知该不该上前。
阮卿被一路拉着到了府门口，手腕虽是被桎梏着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痛意，刚要说话就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停在门前，毛色油亮，四肢健硕，一眼便知是一匹好马。
“这……”
阮卿话音未落，裴一远已经翻身上马，冲她伸出手，手心朝上递在面前，是个一伸手就能触及的高度。
裴一远也不急，就安安静静地伸着手等着她回应，嘴角挂着舒展的笑，自上而下的看着她。
半晌，阮卿微微一笑，手心将搭在他掌心，一个力道便将她整个人带起来，翻转间她只来得及踩上马镫，转眼便坐在了马背上。
见人坐好，裴一远一手搭在她的腰上，一手马鞭一扬，骏马嘶鸣一声带着人往西边去了。
“停下停下！”望月匆匆跟出来，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们这群人，刚刚都在干什么！”望月恨铁不成钢骂道。
门房挠挠脑袋，“这小姐也没发话，未来姑爷我们哪敢……”
“狗屁未来姑爷！”望月啐了口，叉着腰把一堆人一个一个骂了个来回，才愤愤回了房收拾餐桌去了。
-
阮卿耳畔是拂过的风，这极大地缓解了她内心的焦虑。
她肩膀抵着裴一远的胸膛，夜间有些低的温度被身后人的体温很好的弥补了。
“不问问我去哪？”裴一远带着调笑的声线，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问，“不怕我把你拐了？”
阮卿听着好笑，靠在他怀里阖着眼，随口应了：“嗯。”
嗯？就嗯？
没了？
裴一远嘶了声，有些不满地扣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往后带了带，严丝合缝地卡进怀里，轻飘飘的亲吻落在耳后。
阮卿被闹的有些痒，动了动肩膀，回过头作势要咬他，却被寻到了空叼住了下唇。
她愣住。
下唇被身后人含住，还被牙齿挑衅地咬着。
大抵是肩膀传来的温度过于温热，阮卿一时有点懒于抵抗，干脆靠在他怀里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一吻毕时阮卿半个身子都软了，下唇肿了一圈，口脂被吃了干净。
她抿了抿唇，猫一样凑上去把上唇剩下的口脂通通蹭到他脖颈，落下一片红。
哼，要弄不弄完，只留一个上唇的口脂多不好看。
裴一远也不恼，心情颇好，闷闷笑起来，胸腔共鸣着震动。
“不准笑。”阮卿“啪”地打上他的手背。
她身上没力气，打起人也是轻飘飘没什么力道，反而让裴一远心猿意马起来。
“我本来是打算带你去校场练一圈的。”裴一远贴着她耳侧低声说。
阮卿无声睁开眼。
你当真吗，大晚上去校场。
大概是知道她的心里活动，裴一远又笑起来，“但是我觉得现在这个气氛，去校场有点煞风景。”
你知道就好。
阮卿懒得说话，只在心里默默想着，反正她也不关心去哪，这人大晚上把自己拉出来，找的地要是不让自己满意，以后再跟他清算。
“所以我决定带你去燕山住两天。”
阮卿侧眸看他一眼，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裴一远就是从里面看出了一点……
隐秘的赞赏。
至于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阮卿没说，他就这么理解了。
“一晚。”阮卿说。
说完便又闭上眼，随意躺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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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确实是难觅的好马，不多时便到了他们先前在燕山住的宅子外头。
那里后来也就是当时伺候的下人住着，定期打扫维护着，看他们什么时候来。
裴一远翻身下马，扶着阮卿下来后牵着马到了马房细细缠着，又给加上新鲜的马草这才回来。
阮卿环胸站在那，眼神落在虚空。
“想什么。”裴一远扣住她的肩，手指内扣，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动作。
阮卿葱白的手指遥遥一指，“流萤。”
当时在彭州的时候，裴一远定下那则合作时，便是扬起了一片流萤。
她觉得自己当时能给他一个好脸答应他，那片流萤功不可没。
裴一远意外地“哟”了声，抬手射了一块圆润的玉石到草丛里，却没出现其他流萤。
“这儿可不是流萤的栖息地，有一只怕是已经奇了。”
“它爹娘呢？”阮卿对这个结果显然不满意，追问道。
“嗯……大概是，把这个崽放生了。”
阮卿沉沉对着他的眼睛，意思让他再说一遍。
裴一远没绷住笑，“骗你的，我专门让人快马加鞭从南方运过来的，就这么一只。”
“那你真够昏庸的。”阮卿冷冷道。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裴一远淡然接受，“因为这句也是骗你的。”
阮卿冷哼一声，“滚。”
裴一远乐不可支地倒在她身上，伸出手有点轻佻地磨了磨她还有些肿的下唇，半晌，“心情好点没有。”
阮卿一愣。
“早看出你心情不好了，平时哪会乖乖给你夹什么吃什么，连上面带着的蒜末都没剔掉。”裴一远道，“我不问你为什么，心情好了我就带你去睡觉，嗯？里头床铺都是新弄好的。”
阮卿垂眸，看着没个正形倒在自己肩膀上的男人，大概是今夜气氛着实好，外人看着有些冷肃的五官，今夜倒是看出了幼时的少年气。
她轻叹一声，叹息转眼隐没在唇齿中。
一触即分。
“我把汤传磊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