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京城白日。

    刘湘婷说的那坟地是城中百姓的一块公墓,虽无孤魂野鬼之类的的传说,但平日也少有人来,一队精炼的骑兵的悄无声息到了这,为首一人四下点了几个方位,周遭人立刻领命去了。

    随着铲子扬起土块,里头封好的棺材再见天日。

    这个棺材上的木头已经有些老旧了,撬开钉子,棺材轰然掀开,黄土四散,两具陈旧的尸骨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士兵探查一番,在将领耳边低声道:“一个老人骨,一个少女骨。”

    将领面色冷肃,吩咐了众人之后自己先行打马回了城。

    裴府,堂房。

    院内,三人正坐石桌旁,刘湘婷神经质地抓挠着茶盏,眼神不安定地飘着。

    阮卿见状微微一笑:“不用紧张。”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赫然是刚才城外骑兵先行离开的将领。

    “将军,小姐。”他行了个军礼,“已探查完毕,有异常尸骨,兄弟们正在捡拾。”

    刘湘婷松了一口气。

    裴一远颔首,让他一旁候着去了。

    “久等了,刘小姐。”阮卿重新斟满茶水,手指一送,瓷盏和石桌摩擦发出清脆的沙沙声,递到她面前,“继续说吧。”

    刘湘婷接过茶水微微点头道了谢,喝了半盏,心里那口气才总算舒了出来:“我爹……刘岷他喜欢玩弄年轻的女人,所以外面的人找他‘办事’就会送人。”

    “何小姐知道吗?”阮卿问。

    刘湘婷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何小姐就是刘夫人,她握了握茶盏,道:“不知道应该。”

    裴一远拧起眉:“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刘湘婷敛下眉,“我娘是第一个。”

    第一个送来的玩意,所以他们这些腌臜事情就不会避讳着自己。

    阮卿静默一下,从怀里拿出那几封从侍女屋子里搜出来的信件放到她面前:“看看。”

    刘湘婷有些不解,但很快地将信看了过去,她眉头蹙起,“这……”

    “是在刘府中院东边那排最里头的屋子里找到的,你可还记得这屋子住的是谁?”阮卿道。

    很意外的,刘湘婷丝毫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

    “刘府下人那么多,你记忆这么好么?”裴一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

    刘湘婷抿了抿唇,她道:“若是别人,我自然是未必记得的,可是这个人比较特殊。”

    “特殊?”

    刘湘婷点点头:“这人叫采珠,样貌丑陋,专门侍奉‘姨奶奶’的。”

    “姨奶奶到底是什么人?”阮卿他们最开始怀疑这个姨奶奶就是文奕奕,但是等真的见到文奕奕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性子的文奕奕,应该是不会随意苛待下人的。

    “姨奶奶就是那些被送过来的女人。”刘湘婷垂下头,粉嫩的指甲盖用力扣在茶盏上有些发白,“她们流动速度很快,但是每次来的人都会好吃好喝伺候着,除了满足刘岷一些恶心下流的行为之外,他们的吃穿用度和主母没有区别,甚至更好一些,她们在刘岷那里受了委屈,就发泄在下人身上。”

    “这些人你都见过吗?”裴一远问。

    刘湘婷点点头,“她们平日里对外的名头是‘侧室’,我要充当她们的女儿,所以我每一个都见过。”

    难怪了。

    外面之所以没有人知道刘岷侧室长什么样,就是因为这个侧室根本就不是固定的,她们对外轻纱覆面,没有人见过她们的真实面貌,之所以传出刘岷侧室脖子有青色痕迹,就是因为那是文奕奕唯一暴露在外能够区分开的东西。

    阮卿手指在石桌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好一会问:“你知道阿芙蓉吗?”

    出乎意料,刘湘婷摇了摇头,她只是个深闺妇人,刘岷未曾让她识得几个大字,阿芙蓉这种东西早早被禁止了,她哪里会知晓。

    阮卿了然,换了种问法:“那那些姨奶奶为什么会……偶尔精神状态不好?”

    “我只知道是吃了东西,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刘湘婷道,“不是刘岷喂的,是送她们来的人喂的。”她又喝了口茶,这回将茶水一饮而尽,接着道,“是以前有一个人告诉我的,她说她没几天好活了,就都告诉我了。”

    “你出嫁前?”阮卿淡笑道。

    刘湘婷一愣,没想到会被知道,她怔怔点了点头,“啊,是……”

    “她叫什么名字?”裴一远勾了勾手,唤来了先前的将领。

    “陆娴。”

    “哪里人?”裴一远一边问,旁边将领一边拿着一个小木炭在锦帛上记着。

    “姑苏人,家里以前是做布匹生意的,后来没落了。”刘湘婷道,“然后走势不好,被人伢子卖到扬州,那老妈子见她好看,买来做了瘦马,后来每两年就到了刘府。”

    话音落下,一旁的将领手上的木炭也停了下,裴一远颔首,让他查去了。

    阮卿听着这陆娴的来历,心里有些异样。

    柳盈也是卖到扬州做了瘦马,大周明令禁止的拐卖妇女儿童,怎的这事还是屡见不鲜,还是说,这个人伢子和幕后那人根本就脱不开干系?

    裴一远对此也心照不宣。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道,“你在这安心住着便是,缺什么和侍女讲。”

    刘湘婷诺诺应了声好,目送着他二人并身离开。

    她有些出神,却又被屋内骤然传来的惊叫唤回了神思,忙进去了。

    -

    裴母今日不在,今日她心心念念已经快抱上孙子孙女的岑夫人借着中秋摆了宴,一大早就梳妆大队人马前去了岑府。

    儿子输了,我可不能输。当时她是这么说的,说完就领着贴身婢女出了门。

    阮卿对此忍俊不禁。

    两人悠悠转着到了后院那亭子里。

    阮卿上下望了眼:“这亭子有名字吗?”

    裴一远睨了眼她:“又要取名字?”

    “不行?”阮卿挑起眉。

    “行,怎么不行。”裴一远叹一声,“你便是想现场提个字也行。”他没绷住笑了声,“不过裴府上下没名字的多了去了,你一一都要赏个名头?”

    闻言,阮卿冷哼一声,步摇轻晃,手机摇着那天的团扇:“看心情吧。”她看着外头开着盛的花,又道,“得进宫看看柳盈,陆娴的事,和她以前说不定存在某种关系。”

    裴一远点点头:“不过除了这件事,有一件更重要的。”

    “何事?”阮卿侧目望他,手里的团扇都停了一停。

    “你和那宋景舟……”他顿了一顿,“真有婚事?”

    “……”

    阮卿耳根有些红,手上团扇“啪”地拍到桌上,怒目而视:“你天天都在记什么事?我在与你说正事!”

    “是是是。”裴一远忙不迭地顺着道,拿起团扇给她扇着。

    好一会。

    “真的没有?”

    阮卿:“……”

    “你这么期待,我现在就去跟陛下请命让你嫁到宋家去,文武结合,大喜事啊。”

    “没有没有。”裴一远上道地将手里扇着团扇的幅度加的更快了些,“那今晚花灯……”

    “闭嘴。”阮卿冷冷道。

    “欸,是。”

    ……

    华灯初上芳菲苑内,阮卿换了身韶粉海棠罗裙,梳着单螺髻,缀着一根细细的金步摇,刚踏出院门就见到在此等候已久的裴一远。

    他唇角一勾,“走吧。”

    “我何时说是跟你走?”阮卿环胸好笑地看着他。

    闻言,裴一远故作苦恼地“啊”了一声,拉着声调,忽然一笑:“那我只能,强抢民女了。”

    “登徒子。”阮卿哑然失笑,和他一起出了门。

    两人没有坐马车,外头人山人海,只怕想坐也坐不成,两人拐了两巷口,只见前方人头攒动,莫说车了,连人也难以经过。

    阮卿本是最讨厌这场景的,人来人往的呼吸声让她难受,最近却不知怎么的,这样子却是好看了起来,不吵闹,添着温暖。

    她弯起眼,忽然透过人群缝隙看见前方有一花灯,她眼睛亮了亮,嘴角不察地跳起来。

    裴一远顺着手上力道,只看见面前人弯弯的杏眼,映着路边暖灯的颜色,笑起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衬在烟火色里,看起来又甜又柔,不像平时晕在皮上的温柔,反浸在骨子里。

    他呼吸微窒。

    半晌,他回过神,扯了扯阮卿的头发。

    “啪”

    阮卿拍下他的手,不虞地看着他。

    “做什么,你手怎么闲。”

    裴一远也不恼,拽着她打自己的手亲了一口,“喜欢?”

    “喜欢什么?”阮卿问。

    “花灯啊。”他笑的邪气,“你把你的字告诉我,告诉我我就去给你买。”

    阮卿隐隐翻了个白眼,“我没钱?”

    “你过得去?”

    阮卿:“……”

    “那你就过得去?”

    裴一远环着胸看她,八风不动地露出一个笑:“你猜?”

    好烦这人。

    阮卿心想。

    不知道自己去问吗。

    烦。

    阮卿滑开视线,嘴唇翁动。

    还未言。

    一个身影从远处走过来,羽扇纶巾却一脸风流样,赫然是下午还在说的宋景舟。

    裴一远牙酸。

    想当街揍死这厮。

    宋景舟恍然未觉,远远喊着:“阮小姐!”

    阮卿一愣,刚散开的情绪骤然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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