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棱>

    回程的路上开始下雨,接着是小雪。令人诧异，今年的初雪来的很早，像是在送别谁。

    惠子坐在车里，雪点打在车窗上，很快化为了水。

    看上去是雪，与水完全不同的形态，但实质上还是水。

    在这个时候惠子也许还会相信这个世界还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永恒地运转下去。

    但是——

    司机习惯性地打开了气象台的播报:

    “今早凌晨三点有积云聚积，现下全国降小雪，实乃十年一遇的奇景....专家认为这是由于在此之前，有三十天的云层积蓄，然而滴雨未下造成的...冷空气来袭，今冬将比往年更冷，请各位居民做好保暖工作...

    惠子没有太大意外，就在昨天，东川告诉惠子,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任何事都是可以替换掉时，一切的不合理的荒诞变成了合理的规则。

    东川说，他愿意以他的死来代替幸村的死。只要惠子遵循诺言。

    惠子想起东川笑着说这话：“你最好活到最后一刻，那样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惠子当问他，他怎么确定情况真的会按照他想的那样发展

    东川捡起茶壶，翻倒过来.里面空空如也，一滴水没有。

    然而他往茶杯里倒茶时，热腾腾的茶水倾泻而出。

    东川放下茶壶后才说:“你不是想问我这茶哪里来的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道:“这是我出来的。”

    惠子皱眉，东川说出的那句话里有两个音，惠子是没有印象的。

    这不应该，两人围着一方小几对坐,东圳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二人又集中精力交谈，不可能一下子疏漏起来。

    “ 感觉到了吗？这就是替代的力量，我称之为禁忌。”

    在东川的暗示下，惠子明白了东川的意思，东川是说，这茶原来是他想象出来的，用这份想象代替了真实，东川倒出的“茶”都是拥有这种功效的，而相对的,这个设定是东川想象出来的这一事实变为了虚假，不可提起，不可揭破。因为世界的真实已经改变，所有不能接真实的人和事都会为了使这个设定合理而发生改变。”

    “你是最接近真实的人，你要留意不要让禁忌发现你的存在,它们会——抹杀你。”

    东川别有深意地望着惠子道：“你身边有-些“次真实”的人，他们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有些会帮助你活下来，有些... 会想代替你的位置 。”

    惠子问：“为什么一-成为最接近真实的人有什么好处？”

    东川轻笑，饶有兴趣地对惠子说：“化虚为实的能力不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吗？知道的越多就越接近真实，越接近真实权限就越大，而一个世界里只有一个最接近真实的人存在，也就是说——你的位置是固定的，但是别人是可以取代你的位置的。”

    惠子“......”

    “达成替代的条件是什么？”

    东川的眼珠颜色极深，像一团墨定定地凝聚在一起。

    他说:“一、我必须相信死的人是我，幸村并没有死。

    二、以相同的地点以同样的死法死去。”

    惠子道:“...死亡的感觉是真实的，你的死成为既定事实后,合子会崩溃的。”

    东川道:“所以，一切都拜托你了。”

    东川极少有这样低落情绪外泄的时候，惠子等待着他恢复情绪。

    她正是经历失去幸村的痛苦，才不忍让合子经历这些。

    可是，两人都心意已决。

    交谈进入尾声时，东川微笑着向惠子告别。

    惠子却露不出相同的微笑。

    她看着东川庄重，华贵的黑丝和服，有种恍然的感觉。

    这孤绝的黑色，正像是东川的眼睛，如此沉默又如此轻盈，像在为自己的葬礼吟诵一首静谧的诗。

    他早做好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