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剑

    亲吻猝不及防,喻星洲微微瞪圆了眼睛,但更他意外的是,谢岚意这个吻竟有几分温柔的意味,不再是那种凶狠的啃咬,反倒像极了幼崽的舔舐。

    她的气息填进来,带着清淡的甜。

    他强行顿住下意识偏头的动作,片刻后,抬起握成拳的手,虚扶住她的腰——她一直在蹭他。

    最后碾磨了一下他的唇瓣,谢岚意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意外于他的顺从,却也只是挑挑眉,没有多说什么,就如同她不过问他隐藏的实力的一般。

    破煞阵如果真有喻星洲说得那样好解,她就不会先去救他了。

    谢岚意歪着头看他许久,将他拉起来:“带你看一样东西,你想知道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

    喻星洲被她牵着,朝楼阁的最深处走去。

    黑暗的尽头,星光亮起,他停下脚步,开口问道:“是魔族的秘密吗?”

    以他的身份,并不适合查看。

    谢岚意笑起来:“是不是不能与外人道的秘密,我说了算。”

    穿过悬在半空的诸多功法典籍,她打开灰扑扑的剑匣,魔剑安静地躺在绒布里,剑身残缺,晦暗无光。

    “传说魔神飞升前,只赠给魔君这柄剑,可惜魔剑失去主人后便再失去当年随魔神征战三界的威势了,年复一年,传到我这一代时,已成了这副模样。”谢岚意道,“历代魔君都想得到魔剑认可,但始终无果。”

    喻星洲默然听着,他知道这把剑,谢岚意说的或许并不完全准确,他在沧澜仙宗的藏经阁中翻阅过历代神兵谱,六百多年前,魔剑曾随魔君驰骋过仙魔大战,它被编修神兵谱的人短暂地录入过天榜。

    它当年威势如魔域的夜幽昙,只开一夜便败了,魔族被驱逐后,关于它的所有记载都与魔族功法一般被粗暴毁去,留有它名字的神兵谱最后只余下一份孤本锁在藏经阁的角落。

    这一切都佐证前代魔君曾成功地得到魔剑认可,可魔族似乎没有传承这一段过往。

    他眉心一跳,隐有不安。

    ——到底是从一开始便没有传承,还是被刻意抹去了?

    “也许是因为我并非生来为魔,魔君的传承总是很模糊,许多事我都不太清楚,但我能感知到前代魔君死前最执着的心愿,除了复兴魔族,就只有唤醒魔剑这一个。”

    谢岚意拿起那柄残剑,平静道:“他老人家自是希望我能延续乃至完成他的执愿,只可惜,我只想利用魔族复仇,对他们的兴衰不感兴趣。幽灭大圆满后,少虞和望舒屡次暗示却见我迟迟不动,便再也坐不住了。”

    “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对这把剑上心?”

    喻星洲疑惑,魔剑始终存放在魔君金印中,而金印只有魔君才可以踏足,谢岚意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就算把剑折了他们也无可奈何。

    谢岚意笑笑,拨开脑后长发露出修长的脖颈,碎发下肌肤雪白,什么都没有。

    “望舒看见了,我没有剑印。”她道,“历代魔君都会滴血喂剑,即便魔剑残损无法认主,但也能与它气机相连。”

    她顿了顿,目露思索:“据说魔剑之中,藏有一套足以毁天灭地的剑招,历代魔君重复着喂血的行为,与其说是养剑,倒不如说是为了得到那套剑招。”

    百里牧遥的两面三刀磨灭了她对剑法的残薄兴趣,此世她厌恶用剑至极。

    少虞视喻星洲为她的软肋重伤她,希望她仓皇逃入金印疗伤时,鲜血会惊动匣中残剑,强行与她结契。

    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的企图呢?

    大抵是望舒出现的那一刻,忽然间神思清明,过往诸多揣测连贯起来,即便某些节点依旧云遮雾拢,却不妨碍她看清他们被交代的任务。

    谢岚意嗤笑一声,划开手臂,利落地将血滴在剑身上。

    喻星洲怔住,目光猛然移向她的后脖颈,浅淡的魔息如烟雾缭绕,片刻后便生出一朵漆黑的剑印。

    “终究是要走这一步的,”谢岚意放下长发,满脸的若无其事,“难为他们苦心布置一场,我便大发慈悲,遂了他们的意。”

    喻星洲疑云更重。

    谢岚意喜怒无常出尔反尔,最不喜欢受人摆布,今日她没有惩戒少虞和望舒,还配合他们装模作样就已经足够奇怪的了,实在没必要勉强自己滴血喂剑。

    但他不适合问,魔族与仙门不共戴天,他知道的已经过于多了,再不知分寸难免有骗取情报的嫌疑。

    讷然闭嘴,他又成了青州城中那个温吞寡言的少年。

    谢岚意瞧着有趣,圈着他的脖子顺势挂在他身上,喻星洲生怕她摔了,无奈扶住她盘上来的腿,乖乖当她的架子。

    “又怎么了?”

    “什么都不敢问,可别给你好奇坏了。”她抚摸着他的眉眼,“喻星洲,你不会出卖我、背叛我的,对吗?”

    她知道他的顾虑,身份有别,立场相悖,似乎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他沉默片刻:“我无法担保。”

    涉及瞬息万变的局势,他不能轻易给予承诺,谁也不知道往后会不会被裹挟着做出荒唐的事情。

    因为年幼时的情谊,也因为这几日的亲昵,谢岚意过于信赖他了。

    她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她重新笑起来:“没关系哦,我知道你不会的,如果你敢,我再杀你也不迟。”

    她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因为我要查的事情,和这把破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呀——喻星洲,你去过剑冢吗?”

    这又和剑冢有什么关系?

    他迟钝地摇了摇头,呆怔的模样成功逗乐了谢岚意,她揪着他颊边的软肉亲了一口,从他身上跳下来。

    她搭着他的肩,豪迈地一挥手,得意道:“那就让我带你去看看仙门和魔族都不敢摆到明面上来说的腌臜事吧。”

    *

    刻漏流尽最后一粒沙,翻转头来重新开始计时,郁雾盯着砂砾,面前浮动的经文许久都没有滑到下一页。

    前两日小师妹又闯祸了,被石心拖往思过崖时嚎得堪称惨绝人寰,她扁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等不到她的求情,索性躺在地上撒泼。

    “大师姐你不疼我了!从前谢师姐在的时候说什么都会护着我的,她还会陪我去思过崖呜哇哇哇!”

    她至今都记得掌门师尊黑沉下来的脸。

    棠溪过于任性,谢岚意在时,总默然为她收拾烂摊子,能让姜梧省不少心,但自从她堕魔之后,每一次惩罚棠溪,主峰都会闹出不小的动静,第二日晨会后,其他峰的长老便会促狭姜梧,说些不痛不痒的玩笑话。

    师尊心情不好,郁雾是知道的,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无法阻止谢岚意堕魔,也无法安抚住吵闹的棠溪,仙门最初提出和谈时,她也向几位掌门请过命,却被还需要她坐镇沧澜仙宗为由挡了回来。

    前几日天巧宗一见,她既欣慰谢岚意无恙,又忌惮她修为过分强横。

    师尊曾说她性子中庸,说得好听是温和大方,但一针见血些来说,便是魄力不够,优柔寡断。她顾念与谢岚意的师姐妹情谊,又想保全仙门,哪有这么合算的事情,所幸沧澜仙宗需要避嫌,至今没有与谢岚意正面为敌,否则,她也不知道敢不敢向谢岚意拔剑。

    定了定心神,郁雾吐出一口气,静心去看功法,才刚入定,便听见窗棂一声轻响,她警觉地抬起头:“谁!”

    她推门而出,却在见到院中那两人后怔在原地:“阿……谢岚意?”

    年轻的魔君朝她弯了弯眸:“晚上好,师姐。”

    她身侧的青年比她恭谨多了,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大师姐。”

    月色下两人男才女貌,堪称登对,郁雾脑子发晕,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铮然祭出剑,用陌生的眼神看他们:“魔君大驾光临,想做什么?”

    似乎早有预料她的反应,谢岚意不在意地笑笑,绕过她往屋里去:“半年多不见师姐,我闲着无事,便来看看。”

    郁雾蹙眉目送她入内,又回头望向喻星洲。

    青年朝她摇了摇头,她不解其意,目光在他脖颈处一凝,神情愈发一言难尽起来。

    夜深了,无论什么事都不好闹起来,看谢岚意的架势,并非来砸场子找麻烦的,她也只能收起剑,朝喻星洲一颔首,示意他随她进屋。

    屋中烛火明亮,谢岚意伏在桌上,手指点着刻漏玩。

    场景太熟悉,郁雾慢下脚步,怔怔看着她。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姜梧接到身边教养,她看书很慢,别的弟子能将门规熟背个来回时,她还逐字逐句掰着看,也不是看不懂,就是习惯性地联想太多有的没的,于是姜梧送了她这个刻漏,一转既为一刻钟,多年下来已成为习惯。

    后来谢岚意成为她的师妹,姜梧将她托付给她,她们便时常在这间屋中相对而坐,她讲,谢岚意听,无趣走神时,谢岚意就会不自觉地塌下腰背,一下下晃着刻漏,砂砾流逝得快了,她便少些啰嗦。

    她轻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软得一塌糊涂。

    “夤夜来访,是出了什么事吗?”

    谢岚意抬头的角度都与从前一般无二,她笑着:“没有出事,是有事相求。”

    “师姐,我要进剑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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