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

    谢岚意到底没能带走剔骨刀,这些刑具都有定数,少一把望舒就要拿狱卒脑袋是问。

    水牢之中,就连魔君都不能越过规矩。

    “什么狗屁规矩。”谢岚意嘟囔。

    她想削个木头玩,寻思着剔骨刀又薄又利,再好用不过,借口提审卫芷荷顺手摸一把走也不是不行,结果俩狱卒恨不得挂她腿上哭丧。

    魔侍们动作很快,当她回到寝殿时,奎木床已然被换下,劈成块状的奎木只留了沾上血污的部分,整整齐齐摞在角落里。

    谢岚意取了一块仔细端详,用炭笔勾勒出一个粗略的形状。

    晚些时候,望舒来了。

    他一贯自由,入魔君寝殿也不必通传,手里捧着一匣崭新的刀具,退红色的衣袍领口几乎开到下腹,妖妖调调极了。

    谢岚意没好气:“你来做什么?”

    “听说殿下想要刀,水牢里的沾了血,一把更比一把凶,不适宜雕木头。”他将刀具放在桌案上,拿起其中一把尖锥比划,含笑道,“是我爹留给我的,他制作的傀儡娃娃堪称一绝。”

    谢岚意探究地看着他。

    望舒继续道:“选用奎木的话,傀儡娃娃虽更灵动,却也极为脆弱,殿下要不再想想?”

    谢岚意没搭腔,而是问道:“他学得如何?”

    望舒的笑容顿时奇怪起来:“悟性很高,心法背得很快,不过……他应该还不清楚那门禁术的用途。”

    谢岚意摩挲着奎木,不置可否:“既然学得快,那就早些送回来吧。”

    望舒撇了撇唇,撒娇道:“我还想教他一些讨好殿下的法子,这两日不如由我来侍奉殿下?”

    他姿态放得极低,软着腰贴在谢岚意膝头,她只需微微垂眼便能将他领口下的风光看尽。

    她略作思索,忽然笑了:“望舒,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他抬起眼,直觉谢岚意说不出好听话,流转的眼波顿时显出几分委屈。

    “像正宫,会替一家之主安置妾室那种。”谢岚意刻薄,“但我与你算什么夫妻?连露水情缘都没有,手就不要伸太长了。”

    望舒蹙起眉,桃花眼中挤出湿漉漉的委屈,他握住谢岚意的手,心一横,勾着她的脖子吻上去。

    他不敢太过放肆,唇瓣贴着她的,如蜻蜓点水。

    她的唇很冷。

    在修炼幽灭后,她的体温一直在下降,喻星洲到来前的每一个夜晚,她总会不自觉地滚到他怀里汲取温暖。

    谢岚意的目光很沉静,没有惊讶,也没有羞恼,她就这样与他对视。

    望舒被她盯得败下阵来,稍微退开些后,不甘地问道:“殿下与他在一处时,也这样吗?”

    谢岚意坐直身体,露出些微困惑的神情:“我想……吃了他。”

    她摸向后颈,回想起魔血躁动的那一个瞬间。

    望舒面色微变,许久才道:“我明白了。”

    他拢好衣襟,提起另一桩正事:“老魔君留下了一句遗言,交代我与少虞在合适的时机转告殿下。”

    谢岚意扬起眉。

    “殿下也许在魔君金印中见过一把剑,那是历代魔君的佩剑,但它已经沉寂六百年了,上一次随魔君征战四方时,威势令三界色变,老魔君请你务必唤醒它。”

    谢岚意不解:“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老魔君没有得到魔剑的认可吗?”

    “很多事我都不太清楚,我侍奉魔君也不过五十载而已。”望舒道,“殿下修炼幽灭已至大圆满境界,魔血入骨,依照魔君遗言,的确是时候了。”

    谢岚意“唔”了一声,忽然道:“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让我满意吗?”

    望舒一愣。

    “做正事的时候。”她弯起眼睛,一掌将他拍出门,“你要是敢把喻星洲教成你平时那个死样子,我手撕了你!”

    寝殿大门“砰”地合上,望舒狼狈在地上滚了两圈,捂住胸口那枚掌印,半晌才错愕地咳嗽一声。

    ——不是,他又怎么了?

    “望舒大人。”侍立在门边的魔侍伸手扶他,在他望来之际,飞快地掀起眼帘朝他微微点头。

    望舒瞥了眼紧闭的殿门,将人领到僻静处,冷声问道:“没让她发现吧?”

    魔侍摇头:“殿下向来不关心这些琐事,只要不掀开被褥,是不会发现端倪的。”

    望舒取出一瓶丹药:“做得不错。”

    魔侍忙不迭去接,垂首恭贺:“那属下先祝大人心想得成。”

    她揣好药瓶无声地站回原处,周围一起当值的几人眼观鼻鼻观心,都装作什么都没瞧见的模样。

    望舒回到梳月小楼时,喻星洲正站在檐下发呆,连日的折磨令他形销骨立,但气度依旧明朗温润,站在一室堪称下|流的摆件中,半点都没有折损风骨。

    谢岚意喜欢这样的啊。

    望舒眯起眼睛,顶在喉头的不甘心扭曲起来,他慢慢勾出一抹冷笑。

    谢岚意有令,他不动喻星洲便是,今夜就将人送回去,只是——但愿他受得住那份大礼。

    他很想知道,这位高洁的修士在撞破心尖皎月的不堪时,还会不会继续摆出这幅欲拒还迎的姿态。

    怀着满腔恶意,望舒将扬起柔和的微笑:“该教的我都教完了,殿下让你早些回去。”

    喻星洲不语,他便道:“或者你还需要我再教你一些别的?”

    这一回,喻星洲空茫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

    “不劳费心。”他一口回绝,转身回到屋中。

    擦肩而过时,望舒闻见了极淡的香气,腐朽又甜腻,他了然地笑笑。

    喻星洲的悟性简直可怕,禁术的咒言融入骨血的速度竟比寻常魅魔还要快。

    ——天生的下|贱坯子。

    望舒冷嘲。

    *

    是夜,谢岚意的寝殿一片寂静,层层帘幔后,她盘膝而坐,幽灭心法如往常般缓慢运转,但她很快就察觉出不对。

    枕骨突突地跳起来,魔息每运转到那里一次,她便越躁动难安,心底长出了无数只小利爪,隔着一层薄薄的膜一下下地挠着她。

    眼前浮现缥缈的人影,俊逸的面容一张叠着一张,他们朝她靠近,伸出手抚摸她的面颊与腰腹。

    越来越心猿意马。

    谢岚意蹙眉,一面念清心诀,一面控制幽灭运转的速度,但转眼间,所有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骤然变了脸色,尝试提气数次才确认她的灵脉真的空空荡荡。

    难以置信——她修炼幽灭以来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

    这也不是走火入魔的症状,到底怎么回事?

    身后贴来一具火热的身躯,男人气息扑到她耳后,他衔着她的耳垂,轻轻啄了一口。

    “谁!”

    谢岚意的面色难看极了。

    她没想到在自家老巢也能被人算计,该死!

    她抬手便是一记肘击,那人不闪不避,发出一声十足勾人的闷哼。

    谢岚意听出来了。

    望舒!天杀的!

    他的吻从脖子落到锁骨,环在她腰间的手也渐渐不安分起来。

    谢岚意咬牙,正欲开口训斥,却被他捂住嘴,他的指尖探入唇腔,压着她的舌头慢慢搅弄。

    衣裳被解开了,她能感觉到他指腹上的薄茧,微微的痒,却不足以填满她那些从枕骨处蔓延开来的渴望。

    她提不起一丝力气,望舒将她圈在怀中,沾着晶莹液体的那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他垂首亲下来。

    谢岚意偏过头,他的吻便只落在面颊。

    “你对我做了什么?”

    回应她的,是一声极淡的轻笑,黑暗中,一朵殷红的花绽放了。

    望舒赤|裸着身躯,胸膛处魅魔一族独有的缠枝花亮起来,欲放的花骨朵舒展开花瓣,他的眼瞳转为赤红色,任由乌暗的枝条爬上脸颊。

    听说魅魔交|配时性|感得要命,谢岚意今日才见识到传言的淫|靡。

    他很漂亮。

    心神被花朵攫取,她的眼神变得茫然。

    望舒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抬手拂去她凌乱的鬓发。

    衣裳一件件丢下床榻,甜腻的香气盈满寝殿。

    望舒轻轻叹息:“殿下,别怪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他终究选择只忠心于老魔君,谢岚意只是被选中的人,她唯一的用处,便是为魔族留下新君。

    老魔君一步十算,就连她会选择哪种功法都在他的把握中。

    修炼幽灭的女子体质会逐渐阴寒,心法大成时,若没有男性魅魔与她交|合,她将丧失五感,成为永不知疲倦的杀戮怪物,从别人的血肉中汲取短暂的温暖。

    其间最关键的一环便是她不能沾染其他男人的阳气,他们只会搞破坏。

    幽灭是残缺的,但比起其他方面的完美,这个缺点不足挂齿,历代魔君便也从未想过改进。

    老魔君曾对他说:“望舒,你是她的药,你要让她离不开你,知道吗?”

    他坐上右护法这个位置,至死只有两个目标——诞下完美的继承人,以及成为谢岚意离不开的男人。

    所以,为了他的任务,也为了谢岚意,他怎么能容许她将睡喻星洲这件事率先提上日程。

    魔君可以拥有很多男人,但他必须得是第一个。

    他沉腰,忽有剑光闪来,刹那照亮整座寝殿。

    男人站在层层叠叠的纱帐外,手背青筋暴起。

    他握住帘幔的一角,却不去看床榻上凌乱的景象,一字一顿地开口。

    “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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