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凌

    “魅魔也需要进食吗?”喻星洲藏起嗓音里因剧痛而产生的颤抖,“还以为你们依靠情|欲而生,不沾烟火。”

    魔族是世人对所有魔物的统称,早在被驱逐以前,他们也曾与人族同享蓝天白云。沧澜仙宗的藏经阁中至今都存放着当年记载这一族特性的经注,只不过,早已被列为禁书罢了。

    在出发前,他获得姜梧的允许翻阅魔族籍册,将他们的每种特性逐一铭记。

    魅魔以情|欲为食;夜叉擅长杀戮;罗刹貌丑但擅画人皮,喜食人肉;魃乃鬼魅附于人尸后诞生的凶戾之物,渴水,不通人言,却往往绝色,是最好的炉鼎与魔宠……再便是低阶一些的兽形魔物,从前一度被豢养取乐。

    在他看来,数百年前众仙门联手设下封魔大阵许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魔族习性不同,未必皆会害人性命,仙门当以捍卫道义为职责,与天下苍生共谋生存之道,而非为杜绝所有隐患,将他们赶尽杀绝。

    望舒用鞭柄抬起他的下颌,逼迫他直视眼底的恶意,炫耀般开口道:“是啊,魅魔食用体|液饱腹,但殿下不是魅魔,更不是魔,她喜欢人间的美味,我便学着做给她吃,她喜欢我这样。”

    “那很好啊。”喻星洲笑了笑,素淡的脸瞬间如落下一笔朱砂的水墨画。

    望舒顿时不悦地皱起眉:“谁许你这么笑了,再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

    喻星洲呵了一声,垂下眼睫。

    魅魔一百六十岁才算成年,眼前这一只颈间代表年龄的血色红花只有光秃秃的枝条,喻示他刚成年而已,并且从未动用过天赋能力,虽然不知道他的敌意从哪里来,但他何必与一个孩子计较。

    望舒却不打算放过他,洋洋得意道:“殿下最喜欢我了,到哪里都带着我,和我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我才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不像某些人——两面三刀、虚情假意。”

    他将最后两个词咬得极重,并且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喻星洲,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喻星洲深感莫名。

    他似乎并没有得罪过他。

    从踏入魔域至今,他都不曾与这位右护法产生任何冲突。

    起初他以为望舒对他动刑是受谢岚意的指示——不奇怪,虽然两方和谈不斩来使,但折辱动刑倒很像魔族我行我素的作风。

    可后来发现并不是,与其说是拷问,倒更像……泄愤。

    喻星洲很快就知道望舒的气性究竟从哪里来,因为他说:“现在殿下是魔域的君王,你可千万不要指望用从前的交情博取她的欢心,我会杀了你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

    好赤|裸的威胁啊。

    喻星洲叹了口气,伤口的痒痛让他连做个回应的表情都很难,据说金丹期的修士都未必扛得住这种虫刑,他现在只能尽力维持心境平和,让虫子蠕动得慢一些。

    望舒不满意他的淡漠,冷笑着走到刑架旁,挑挑拣拣选出一支趁手的烙铁,二话不说便按在他的胸膛上。

    布料与血肉黑糊成一片,滋滋的青烟下,血洞里大快朵颐的血虫兴奋起来。

    喻星洲闷哼一声,冷汗从额角滑落,缚在刑架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力道使得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望舒吹了吹粘下皮肉的烙铁,笑靥如花:“来说说吧,为什么殿下那么讨厌仙门,却在听到你的名字后心软了——你和她是什么交情?”

    他掌中酝酿魔气,搜魂术蠢蠢欲动。

    这是魔族特有的功法,能强行获取对方的记忆,但用过后,轻则痴傻,重则魂飞魄散。

    谢岚意应该很快就会找来,他没时间耗下去了。

    至于她会不会因此生气?

    生气了才好呢,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掉这个人了。

    毕竟老魔君说过,能左右魔君情绪的,都是罪人。

    *

    密室藏着秘境,秘境里别有洞天,假山清泉,亭台楼阁,无一不精巧。

    狗贼还挺会享受。

    谢岚意啐了一口,直奔最中央那座绣楼,前世她便是在绣楼中发现了那对可怜的魔族姐妹。

    魔族尚未被驱逐前,有散修用旁门左道圈养与控制魔族,其中以魅魔与魃为最,他们不仅更为弱小,方便抓捕,对一心追求境界的散修而言,还是上好的炉鼎与试验对象。

    散修夺取魔族的修为,并在魔族身上尝试新研的阵法与符箓。

    这种事不被仙门正道所允许,散修们也做得很隐秘,虽然编修典籍将那些旁门左道代代相传,但随着魔族消失在凡界,就再也没有人做下这种恶行了。

    ——至少前世的谢岚意没有见到过。

    所以后来她才那样恶心,心底里最圣洁的所在,却如腐化了的尸体,恶臭、且面目全非。

    这一世她来早了十年,绣楼里一切如常,白骨堆了一层又一层,都是被百里牧遥虐杀的人或魔。

    那对姐妹被锁在最顶层,因为不俗的血脉,前世她们艰难地活了十年,直到谢岚意闯入此境才令她们解脱。

    她们如今的状态比前世遇见谢岚意时好上许多,铁链穿过琵琶骨,将她们背对背锁在一个人造的水潭边。潭里的水是新换的,她们身上交错的伤口也是新添的,昭示秘境的主人刚离开不久。

    这是一对魃。

    谢岚意放重了脚步,其中一人警觉地抬起头,在看清谢岚意的面容后露出惊愕的神情,她拼命摇晃铁链,试图唤醒背后昏睡的姐妹。

    不得不说,百里牧遥恶劣得让人作呕。

    明知她们血脉相连,心系彼此,偏要她们感受对方被欺凌时的挣扎,体味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

    看着她们相似的脸上露出绝望癫狂的神情,会让你很痛快吧,百里牧遥。

    谢岚意深吸了口气,被精心遮盖过的腐臭扑入鼻尖,她利落地将铁链碾成齑粉,

    受多了折磨,她们在谢岚意抬手的瞬间不约而同地护住脑袋,口中发出惊惧的啊啊声。直至束缚消失,年长些的那只魃在短暂的愣神后,飞快地将妹妹抱在怀中,缩入水潭的阴影里。

    她们小心翼翼地打量谢岚意,长发如同拥有了意识的蛇群,朝她那头飘动。

    这是魃收集消息的手段。

    谢岚意没有动,任由长发攀附,她们不敢过分,触碰到衣摆就倏然收回。

    长发交织在一处,她们用魃独有的方式交谈,许久才露出欣喜的神情。

    她们大着胆子从水潭中坐直身子,朝她比划着什么。

    “我知道。”谢岚意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盯着这对姐妹。

    她知道她们遭受了什么,知道她们是如何被抓住的,也知道这座绣楼里,埋了多少和她们一样的魔族。

    前世,姐姐磕着头把她的手按在头顶,恳求她动用搜魂术。

    那些残破混乱的画面充斥着惨无人道的凌辱,仅是她所记得的,就足以令谢岚意喘不过气来,更不必提被她刻意遗忘的痛苦。

    那时候妹妹已经死了,尸体被缝在姐姐背上,她有伤在身,带不走濒死的她们,最后只能一把火将这个藏匿罪恶的地方烧得干干净净。

    谢岚意伸出手:“跟我走吧,去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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