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

    病房里的人闻声望去。

    祝卿安抬眼,眼里有一晃而过的怔愣。

    医院的灯光刺白晃眼,仿佛那冷意能渗进人的骨髓里,偏他一进来就染上一丝暖意。

    男人进门就喊了句“妈。”

    祝瑜惜也没从刚刚的一番谈话里回过神来,见人抱着一堆东西进来,“欸,小顾来了。”

    说罢还下意识想撑起自己的身体坐好,到底是第一次见到女婿,这副样子实在有些狼狈。

    奈何手术完没多久,胳膊上还扎着三三两两的针头,祝卿安看她动作艰难,两步迈过去止住她努力的胳膊,道:“你别动了。”

    祝瑜惜看到他手上还绑着的石膏,“这手怎么回事?怎么还绑上石膏了?”又转眼看着祝卿安,一脸埋怨,“小顾手都伤着了,你怎么还让他一个人拿那么多东西,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

    祝卿安收回扶着祝母的手,深呼一口气。

    男人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想开口,顾墨迟却一步步走进。

    “小意外而已,是我让安安先上来的,这点儿东西还拿得动。”顾墨迟站定,把手里的果篮和花束尽数放于床边的桌子上。

    “欸。”祝瑜惜应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的半靠在床上,含着笑说:“人来了就好,这也太见外了,还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原来他是特意在楼下买了东西才上来,难怪过了这么久。

    祝卿安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男人的背影——不知道他刚刚有没有听到屋里的对话,又或者听到多少。

    直到手掌被人揽住,是顾墨迟。

    他放下以后侧身,自然而然的牵起了她的手,掌心下滑,十指相扣。

    视线垂眸看过来,他淡声道:“实在抱歉,没想到结婚以后第一次正是拜访您是在医院。”

    “安安跟我说了几次,但是最近公司里忙不过来,一直没抽出时间去看您。”

    虽然话里话外都是客气,但是男人直直看过去,薄唇没有一丝弧度,漠然地目光里只有礼貌。

    一种不撕破脸皮维持客气的礼貌。

    祝瑜惜自然知道这是客气,顾氏集团的负责人,能在受伤的时候还亲自拎着东西,来看她这个和女儿早已没有抚养关系的母亲,已经是顶天的礼数了。

    她眼神又在顾墨迟和祝卿安之间飘忽了一下。

    两人并排站着,看向她的眼神,一个疲惫不堪,一个冷漠至极。

    她还能再奢求什么呢,又还敢再什么呢?

    她本来也就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祝瑜惜靠着床,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她也长大了,你们两个人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妈不用担心,我们会的。”男人语气莫名坚定。

    ——

    离开病房以后,祝卿安微微垂着脑袋,慢慢踱步跟在顾墨迟身旁。

    他一路都和她十指相扣,嗓音有些干涩的问:“冷吗?”

    祝卿安摇摇头,轻语道:“不冷。”

    医院的空调很足,可顾墨迟的手掌却很热,肌肤相触的酥麻几乎像一团火球在掌心蔓延。

    手腕处的脉搏竟鼓动着心脏。

    咚咚咚!

    跳个不停。

    陈立南和祝瑜惜还没离婚的时候,她也来过这家医院,只是去的都是普通病房,有时候甚至连床位都没有,祝母一个那么爱打扮、那么要面子的人却鼻青脸肿的躺在走廊临时搭建的小床上。

    她那时无数次劝她离婚,可她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我就耗着他,我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不放过的结果又是如何,陈立南在不止一个城市包养着恋人,她却一直被打,消磨着时间与心血。

    后来她也习惯了,不再劝说,人各有命,如果她执意要选择,那谁也无法干涉。

    所以再接到电话,她开始变得麻木,一次次往返医院也只是来确认这人是不是还有一丝残留的气息,然后再漠然的离开。

    医院的急诊永远吵吵嚷嚷,好像一刻都不会安静,祝卿安小小的身影背着书包,穿梭在人流里。

    医院门口不好打车,有时是酷热难耐的盛夏,有时是寒冷刺骨的冬日,她裹着衣服,孤零零的,再喧闹的人群也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有一次,她还穿着一身臃肿的衣服,在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一跤。

    其实不疼,但她就是眼睁睁看着手上的积雪慢慢融化,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那时候她想什么来着……

    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世界,人来人往、万家灯火,不知不觉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那一瞬间她很想有一个人可以陪在她身边,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只陪着她就好。

    祝卿安垂着头,默默看着那双相握着的掌心。

    那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熟悉的季节、熟悉的医院,竟然真的有人拉起了她的手。

    是那个她曾经觉得遥不可及,好像永远都无法追赶的人。

    他喜不喜欢自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起码他们法律层面的关系是真的,此刻的温暖也是真的。

    这就够了,不是吗?

    祝卿安的身影看起来格外单薄,一路上他们默契的没有提到刚刚病房的事。

    她不说,他便不问。

    他不问,她便不提。

    直到走至车旁,男人牵着她的手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垂眸看着她。

    祝卿安疑惑,这才撩起一点眼皮,闷声问:“怎么了?”

    顾墨迟抬手将她散落一缕头发绕至耳侧,弓着身子和她平视,轻声细语道:“上车,回家了。”

    回家——

    这个字眼对她实在太过陌生。

    只是,

    “我,我得从那边上去……”

    她得开车,他把她拽到副驾驶的车门干什么。

    “我来开,你坐着吧。”

    “你的手——”

    男人一手放在她的头顶挡着防止磕碰,“只是固定手腕而已,方向盘还是能扶的。”

    最终拗不过,祝卿安还是被他塞进车里。

    车辆发动,祝卿安看着他的胳膊不放心的问:“真的没事吗?要不我来开吧。”

    顾墨迟偏头看过去,眼神里好像含着淡淡的笑意:“其他的可能不行,但是给老婆开车还是可以的。”

    祝卿安因为他陌生的称呼下意识僵了一瞬。

    既然他能开,那她就不勉强了。

    只是一路上顾墨迟开着车还时不时拿起手机,频繁的点开屏幕。

    遇到红灯的时候指节也在方向盘上轻敲。

    看起来好像有些焦急,没什么耐心的样子。

    祝卿安恍然回神,忙了一天,明明正常下班却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被叫来医院。

    还要面对她这糟糕的家庭,这些本来就和他没什么关系。

    现在已经快到午夜,或许他急着回去休息,也可能是还有什么工作要处理。

    他一个集团负责人,总要比她忙上太多。

    自责、窘迫、愧疚……这些情绪杂糅在一起,她忽然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太荒诞了,实在是无颜面对。

    窗外车流不息,她小心翼翼地深吸了一口,温吞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大晚上还专门跑一趟。”

    男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住片刻,目光晦暗的有些发沉。

    他看着前方,又一次叫她的名字。

    “安安。”

    “嗯?”

    她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只听到男人唇线轻抿,声线里带着些克制的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不是刚……

    祝卿安的呼吸莫名凝滞了一秒,没什么底气的回了一句,“夫妻?”

    顾墨迟分出视线缓缓落到她身上,眼神里还有一丝抑制着的无奈。

    唇瓣轻启,柔声道:“夫妻之间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所以你不用跟我道歉,这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不用跟我道谢。”

    这段时间她跟自己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道歉和感谢。

    起晚了她要道歉;

    临时有安排她要道歉;

    开车一次倒不进去再正常不过,她还要道歉。

    ……

    买了辆车她要说谢谢;

    早上做了早饭她也要说谢谢。

    ……

    空气短暂静滞了须臾,他缓缓道来,“而且和你有关的事,永远都不是麻烦。”

    一片昏暗的寂静里,祝卿安的眸子里满是男人的身影,鼻尖又萦绕起那股熟悉的冷冽香味,但闻起来又和之前有所不同。

    好像多了丝暖意。

    ——

    到了家,祝卿安还以为他会赶快洗漱,然后回卧室休息,却没想到放下车钥匙洗了手就钻进厨房,还把她一起叫过来。

    她问:“你没吃晚饭吗?”

    这都快12点了,要是没吃晚饭就陪自己去医院也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所以她一边问,一边撸起袖子,洗了手,站在旁边听凭指挥。

    却听到顾墨迟淡淡道:“吃了。”

    祝卿安噢了一声,只当他又饿了,想吃宵夜。

    然后见他从柜子里舀出一勺面粉倒进盆里,有些不可思议:“你要和面?”

    男人看她一眼,很轻的点了下头。

    祝卿安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大半夜11点多,和面?

    虽然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知道他饮食挺讲究的,一天三餐一顿不落,尤其早餐营养均衡。

    每天的菜都不太一样,但是细看的话,碳水、脂肪、维生素和膳食纤维都维持在一定的比例。

    只是这大半夜的还和面从头做起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虽然想是这么想的,但是毕竟因为她耽误了这么久,连顿饭也没记得让人家吃,帮忙就帮忙吧。

    祝卿安站在一旁主动问:“那我能帮你什么吗?”

    顾墨迟俯身把柜门关上,沉吟片刻,“你帮我袖子挽一下。”

    祝卿安动作很快,倾身靠近,三两下就把衬衫袖子给挽上去,还没忘打了石膏的那个。

    顾墨迟见状唇角勾了勾,女人的靠近的时候两人的衣物摩擦,蹭在胸口,痒痒的。

    然后就看到她眼里亮晶晶的问:“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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