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日光洋洋洒洒地落在男子的身后,斑驳的光影闪瞬即逝,令人分辨不清他的表情,也让今朝下意识地抿紧了唇瓣,她脸色微微发白,闪过的思绪一道接着一道,晃得她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立于她斜后方的陆珩淡薄的视线掠过今朝徐徐看向小桥栈道上的身影,薄唇微扬:“说起来,我还未亲自登门恭贺兄长大婚之喜。”

    他语气诚挚。

    若是前来赴宴的世家路过,不出半日,京中便会流传四皇子与熠王兄友弟恭之情。

    “喜帖已送到府上,臣恭候四皇子莅临道喜。”陆砚辞微蹙的眉梢透露着些许不耐烦,眸光只落在他身上一瞬就看向了下颌微微绷紧的女子,漫不经心地道。

    那双清澈澄亮微簇火影的眸子在转过身的刹那倏然沉了下来,恰似燃起的火光被人泼了道冰凉的泉水,火光不出一瞬就灭了,泉流淌过她的眼眸,留下一层又一层看似明亮却又穿不破的薄雾。

    萦绕在陆砚辞心口的不耐多了几分。

    这道不耐不是对今朝,而是阴魂不散的陆珩。

    他瞥了眼没有要离去之意的陆珩,敛下心中的不耐,眉梢扬起了几分,熟稔恣意地唤了声:“朝朝。”

    夹杂着点点眷意的嗓音回荡在池亭中,不说池亭中的两道身影,徐徐而过的清风都静了下来。

    今朝低垂的眼睫颤了下。

    能唤她小字的人,并不多。

    余光瞥见身影稍稍僵硬,垂落的手掌霎时绷紧的陆珩,她忽而就释然了,不知名的畅快爽利闪过心头。

    “王爷请说。”

    她娇俏脸庞上微微漾起的笑意纳入陆砚辞眼中,毫不介意被她借力打力,只道:“来时遇到了令柔,她在院前等你。”

    “嗯?”今朝疑惑少顷,随着他走入檐下也渐渐看清了他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给了她由头离去,“多谢王爷告知,那我就先去寻令柔了。”

    说罢她不作半刻停留地离去。

    下颌微点的陆砚辞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跟着往前迈步的身影,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被拦住的陆珩负在背后的手握成拳,漫起的青筋呼之欲出。他强压下心中的烦闷,转身走向往来四人却无人饮过一口茶水的桌案前坐下,开口道:“还未回到京中,就听闻是熠王亲自入宫请的赐婚圣旨。”

    快步离去的女子身影消失于竹林之间,陆砚辞这才收回了目光,走到他对面坐下。

    “是,又如何?”陆砚辞悠然自若地把玩着静置案上多时的茶盏,挑了下眉梢:“还是说我请旨前需提前告知殿下,这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殿下是想要我以何理由告知。”

    是臣下对上的禀告,还是与今朝‘心有灵犀’的陆珩。

    若是前者,身为皇子的陆珩尚未有此权力,若是后者,“抢都抢了,是否提前和你说,重要吗?”

    陆珩抵在桌上的掌心紧了紧,又悄然松开,心知以陆砚辞的性子,要不是对今朝有意段不会入宫请旨,如此想着他沉下的呼吸轻盈了些许,笑意不达眼底地道:“她是我的人。”

    语毕,他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递到嘴边,饮入口中。

    冰凉的茶水循着喉骨坠下掠过全身,却还未见对面的人神情有任何的变化,半分都没有。

    就好似,他根本就不在乎。

    陆砚辞确实不在意。

    他不在乎今朝的过往,只在乎她的以后。

    “以后,她就是我的妻子。”

    不是熠王王妃,而是他陆砚辞的妻子。

    妻子的代称一出,陆珩脸上的神情僵住,脸色极其难看,也听懂了他只言片语中的意思。

    陆砚辞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指尖拨弄过漂浮茶盏上方的茶沫,茶水浸湿的指末不疾不徐地滑过桌案,于案上落下清晰可见的一字。

    瀛。

    他抬起眼,眼眸光影阴暗,如同注视着死物一般凝着对面的身影,“殿下心生将她推出去的念头起,就应该想到我会出手。”

    若不然,上一世为何会在亦鲁赤汗入关之际,通过皇上着令他离京调查京兆尹离奇死亡一事。今朝联姻一事,陆珩起的心思,而皇上也是背后的助推者。

    朝中众臣皆知,皇上尤为宠爱公主们,别说是将她们送去和亲,就是嫁出京都也是不愿的,是以和亲一事也就只能落在其他人身上,除去公主外最适合的和亲人选,自然就是两位郡主。

    孟曦是长公主所出,自有长公主为她奔波打理身后的事情,免去和亲之苦。

    鲜有人知的是,亦鲁赤汗入关前,就已经有人快马加鞭地将今朝画像送到了瀛洲,他的到来不是为了别人,目的就只是今朝而已。

    既能为皇上解决公主和亲苦恼讨了他的欢心,又能赢得长公主的心,更能不着痕迹地掩下他和今朝之间的过往,可谓是一石三鸟。

    陆珩周身萦起阵阵严寒,眸光印出的狠戾闪瞬即逝,他没有想过陆砚辞会知情,送画像的暗卫已经寻了其他由头处死,除此之外应该再无第三人知晓。

    处死的暗卫当得上是他的得力帮手,身边伺候的侍卫们也疑惑过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想来,处死得也没有半分误判。

    竟是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其他人。

    “熠王如此污蔑我,我大可以告你一个不敬之罪。”陆珩嗓音凛冽了几分,看向他的目光也不似适才那般自若。“熠王的话,可有半分证据。”

    “本来没有。”陆砚辞笑了下,也仅仅是一下,眸底深处的惊涛骇浪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岸端,“现在有了。”

    他的反应,就是证据之一。

    潮热的湿气吹拂而来,掠过久未响起声音的池亭。

    对岸闪过柏青的身影时陆砚辞不疾不徐地起身,经过那道绷紧须臾的身影,他脚步停了停,目光落下淡漠无影地扫过陆珩的侧脸。

    “本王听闻,四殿下曾在舞勺之年下过江南,遇见了年仅八岁的嘉宁郡主,如此想来,也算得上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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