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自有分寸?

    孟曦:“……”

    被她自个咬得泛着浅粉的薄唇上下相触半响,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她不懂什么是分寸,只知道这件事对他不好。

    虽说长于宫中的众位皇兄与表哥于亲缘上都是她的表哥,可对于孟曦而言还是大有不同,她入宫的机会本就不多,更遑论于众位皇表兄相处的时间,而与她一同处在宫外的陆砚辞,是她除了爹娘和兄长外最为熟悉的亲人。

    孟曦欲言又止,也不知皇伯父到底抱着怎样的想法赐下这桩婚事。

    今日之前,她都为陆砚辞由衷地感到喜悦,可今日起,她是真的不愿看到与他人纠缠不清的女子嫁入王府,这对表哥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心中憋着一股气的孟曦侧眸看了眼神色算得上和悦的四哥,向来在陆砚辞跟前瞒不住事儿的她最终还是开了口:“表哥若是担心皇伯伯生气,就由我去求皇祖母。”

    陆砚辞收回落在池亭深处的目光,语气淡淡:“赐婚圣旨,是我去求来的。”

    欲要继续劝说的孟曦闻言,倏地瞪大眼眸,满脸的不可置信,她怔怔地侧眸瞥了眼微微挺直的纤细背影,又看向自家表哥,顿时也就明白了。

    自家表哥是喜欢嘉宁的。

    被他如此一点,此前孟曦想不通的事情就瞬间明了,她就说陆砚辞为何会应下这桩婚事,皇祖母过往也分明给他择选了京中多位世家女,都被他一口否决,这回半分反驳都没有。

    可是— —

    “表哥之前是不知道嘉宁和四哥有所纠葛?”

    “知道。”

    不轻不重的两个字落在孟曦心中,犹如穿破云层坠落的巨石,将她砸得晕头转向的,愣愣地问:“人家郎有情妾有意,你为何要拆散人家?”

    “……”陆砚辞抵着竹叶的指尖落了一寸,滞于空中半响的叶子倏然倾斜而下落出清脆的声响,他慢条斯理地道:“拆散?”

    当然!

    孟曦心想。

    要不是他的目光过于平淡,平淡得让孟曦生起些许胆怯之意,她就理直气壮地反驳过去了。可就算被目光镇压,她还是忍不住嘟囔道:“表哥你要是不插手,人家指不定就是皇子妃。”

    她的话不大不小,正好是陆砚辞能够听到的音。

    “而且嘉宁不喜欢你呀,人家的爱慕对象是四哥。”

    娇俏的嘟囔声徐着春风入耳,听得陆砚辞内心泛堵,他喉结上下滑动须臾,着意掩下令人难以喘息的堵塞之绪。他摩挲着落在指缝间的竹叶,目光凝着略带刺感的薄叶漫不在意的穿过掌心,又消失于缝隙之中。

    今朝喜欢谁,是她的事情。

    能不能让她移心,是他的本事。

    须时,他侧眸看向池亭深处的身影,余光扫过神色坦然中又夹杂着些许不忍的小姑娘,问:“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事情。”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孟曦抿了抿唇,好半响才道:“今晨。”顿了顿,她的视线也循着表哥的目光望去,“是四哥来寻我,我才知道了他和嘉宁的事情,而且四哥好似不知道你心悦嘉宁,只是猜测嘉宁可能是哪个地方入了你的眼。”

    话音落下,孟曦也哑了声。

    她心中泛起淡淡的狐疑,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家表哥。

    “四哥在利用我?”

    陆砚辞神情淡漠地撇了她一道,不语。

    孟曦郁闷不已:“可是他利用我做什么?”

    她踢了踢脚下的碎石,越想越觉得闷得慌。

    尤其是想起适才指责嘉宁的言语,更加的心闷难受。

    早知如此,适才经过时就应该再大胆一点,理不直气也要壮地啐上四哥一大道。

    “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嘉宁了。”

    孟曦深深地叹了口气,要不是这儿鹅卵石嗝肉,她都想要盘腿坐下撒泼打滚了。

    她欲哭无泪,眼巴巴地看着自家表哥,指尖小心翼翼地扯了下他的袖口,想要从他这儿得到个解决方法。

    陆砚辞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少顷,薄唇微启:“叫嫂子。”

    “啊?”孟曦眼眸因他微启的薄唇亮起,又在话语溢出的刹那间怔忪住,她眨了眨眼眸,明白过来了,是在让她改口呢,“那请问表哥,我该如何面对嫂嫂呢。”

    听着这声嫂嫂,陆砚辞还是觉得不对味儿。

    孟曦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长大的,都已经被提点到这个份上,也不用再提点,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是不是得唤表嫂好一点儿,和表哥相配些。”

    闻言,陆砚辞睨了道着意拉长音调的孟曦,微微挑眉。

    孟曦扑哧一笑,露出今日晨起以来最愉悦的笑容。

    “我自会寻个时间和表嫂致歉。”她摆了摆手,也不想掺合别人的情事过多,不过……“表哥你做人还挺不厚道的,做出如此棒打鸳鸯之举,我要是表嫂,定会找人在你路过的地方给你套上麻袋,狠狠地教训上一番。”

    孟曦语速极快地吐槽着,边说还边往后退,还不等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陆砚辞:“……”

    他笑了下,也不否认。

    对上越过今朝身影望来的幽深黑眸,眸中带着势在必得之意,陆砚辞神情中的笑淡了几分,恣性抬手拂开竹叶,穿过竹林小道朝着池亭的方向走去。

    竹林与池亭隔了段距离,陆砚辞才踏上通往池亭的栈道,就瞧见池亭中陆珩上手握住那道纤细不堪一握的手腕,稍稍用了点力道将今朝揽入怀中,看向他的眸光中充满了挑衅。

    陆砚辞眸色加深,沉了几分。

    他目光落在那道手腕上,只见被揽入怀中的女子稍稍挣扎了下,没有挣开。

    男子晦暗不明的幽湛眼眸闪过令人心惊的凛冽,拾阶而上的步伐也快了些许,还没有走下廊桥,划破静谧湖泊的清脆掌声霎时间递到耳边。

    不知什么时候挣脱开的今朝狠狠地甩了陆珩一巴掌!

    她的手劲儿之大,陆珩的脸都被甩开到一边去,顷刻之间,涨红的颜色布满了他的侧脸。

    “陆珩,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她的嗓音颤颤,尤似乎带着些许被着意克制住的哭腔。

    今朝哭了。

    只是看着她的背影,陆砚辞就看出来了。

    “要是没有熠王,如今抬不起头来的人是我。”今朝竭力地遏制住心中的涩,只是太难了,那股苦涩已经漫到了她的口腔,将她整个人浸透在其中,她自嘲地笑了笑:“也不尽然,京中也没几人知晓你我的事情,我又怎会儿抬不起头来。”

    与她许下山盟海誓的心上人即将娶妻,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谈其可笑,谈其可悲!

    “如今你还想继续哄骗我。”今朝凝着眼前神色间满是不可思议的男子,他眸中的愠色已然快要溢出,备受瞩目的太子争夺人选,如今被她甩了一道,高高在上的他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她笑得愈发得明媚灿烂,“四殿下觉得被冒犯,而我又何尝没有被你冒犯呢。”

    枉费她两年的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什么海誓山盟,什么非她不娶,不过是看她情在浓时故意哄骗她的话而已。

    时至今日,今朝也免不得怀疑。

    怀疑陆珩是否真的喜欢过她。

    又或者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头热,而身处高位的他只是冷眼旁观,静看她沉沦罢了。

    被使尽了全身力道甩了一掌的陆珩眸光灼灼地看着她,余光瞥见来人脸上的玩味儿时,他抬手不疾不徐地摩挲着微微发烫的脸颊,舌尖顶了顶腮,抵掉那道还没有散近的痛。

    他眼眸微掀,与来人隔空相望。

    抬脚经过今朝之时,陆珩步伐停下,微挑眉梢,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清的音量否决了她适才的话语:“你说错了。”

    他没有想过要继续哄骗她。

    熟悉的气息萦绕身侧,今朝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半分目光都不多给他。

    陆珩心中沉了几分。

    他几不可闻地呼了口气,目光凝着伫立在桥下的来人,道:“京中知晓你我的事情不多,可如今看来,陆砚辞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陆珩扬唇笑了下,笑得冷漠,“而他,向来就不是眼睛里能容下沙子的人。”

    他也是男子。

    男子心中想得是什么,他们心中门清儿。

    再淡泊如水的男子,就算再不喜妻子,然在察觉妻子对其他男子暗许芳心时,也是难以容忍的。

    更何况,他和今朝是两情相悦,而非她一头闷。

    今朝闻言,因愤慨提起的心沉沉落下,垂在身侧的指尖也微微颤抖着。

    她深吸了口气,欲要开口时看到陆珩目光所落的方向,心中暗道不好,她倏然转身过去,落入眼帘的,是男子被日光照射印下的颀长身影。

    很奇怪。

    都不用多看一眼,她就知道来人是陆砚辞。

    思绪闯入脑海的刹那间,今朝的身子也禁不住打了道冷颤。明明是艳阳天,却似寒冬腊月,拂来的微风也刺得她骨血生疼。现下的她怀疑过陆珩说过的很多话,可他说过的和陆砚辞有关的话语,如今也悄然萦上心头,徘徊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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