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安睡之下,男子棱角分明的下颌稍显温润,与梦中的他全然不同,也正是这点不同,今朝脑海中倏然闪过记忆中的那道侧颜。

    眼前的陆砚辞,像极了她记忆中的陆珩。

    那年夏日外祖父重病,八岁的今朝随娘亲返回江南外祖家中。

    这一年,她认识了年仅十四岁的陆珩。

    匣盒掀开带来的‘吱吖’唤回今朝的思绪,涣散的眸光凝聚,落向了守院大夫,“胡大夫,他如何了。”

    手中捏着梅花针布袋的胡大夫仰首,又垂了下去,道:“王爷中的是迷药,鼻尖残留些许蝶韵香的痕迹。”

    闻言,今朝勾勒精致的眉眼霎时间拧紧,与进屋的陈璞对视了眼,“可有大碍?”

    “蝶韵香是迷药中较为温和的,想来下药者没有要取王爷的性命,只是想将他迷晕过去。”胡大夫不慌不忙地取出银针,又接过随从弟子递来的火折子,“稍稍施针放血即可。”

    今朝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涌起一股后怕。

    将陆砚辞带回来前她没有想太多,只想着把人带回来给胡大夫医治,可倘若他中的不是蝶韵香,而是其他的剧毒,到了那时,别说是她的性命,怕是还要连累清宁院众人。

    胡大夫施针,今朝领着众人离开卧阁。

    院中清风徐徐,顺走了身上的浊气,陈璞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壶,遣散了伺候的下人们,其中也包括绵雾。

    今朝双手捧着杯盏,盏杯热气徐徐透过娇嫩掌心传入心中,后怕的心也被安抚了下来,“派去的人多久能够回来?”

    陈璞:“来回得半个时辰内。”

    今朝颔首,呷了口茶水。

    良久,她道:“我最近心中总是觉得不安。”

    无所事事地把玩着茶盏的陈璞怔忪少顷,余光瞥见那双随意搭着的指尖,泛着淡淡粉色的指尖稍微颤动着,“是因为那道梦?”

    今朝没有说话。

    是,也不是。

    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陡然无息的陆珩。

    她和陆珩之间的事情,知晓的人不多,不说苏槿陈璞两位好友,就是娘亲也不知晓此事,正因如此,他们之间的交集就不能摆在明面上。

    就连现在,陆珩无缘无故延迟回京时日,且不道明缘故,她也不能胆大包天地与其他人‘探究’皇子去处。

    半响都没有听到好友的回话,空气中的沉闷气息也渐渐压下,陈璞心知她的性子,故作试探性道:“是怕王爷像外界传言那般杀人如麻,觉得不该救?”

    “啊?”今朝明显愣了下,被这段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门扉紧闭的卧阁,见四下无人才松了口气,“他对作恶多端的贪官污吏下手狠决,对百姓而言是好事,为何不救。”

    又不是挑他来作自己的夫君,有什么好怕的。

    “我是个俗人,不懂京中世家那些个弯弯绕绕,要我说啊,王爷做得就是好。”陈璞说。

    今朝颔首,认同。

    不多时,紧闭的门扉被推开,胡大夫拎着药匣子走了出来。

    今朝侧眸望去,欲要开口询问时就听到胡大夫和陈璞提及院中孩童的身子问题,想来躺在里边的人也没有什么大碍。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将将走到院门口才想起还坐在院中的今朝,胡大夫眼眸中闪过些许惶恐,额间冒了些许碎汗,他聊得过于入神,离去时都忘了和今朝说上一声。

    胡大夫来清宁院不久,对身为嘉宁郡主的今朝算不上多么熟悉,只知这是京都唯一的一位异姓郡主,也曾听院中人言,嘉宁郡主心善,与他们交谈从未端过郡主威仪。

    可就算如此,胡大夫也认为那是嘉宁郡主心怀善心,绝不是他们不仰敬她的理由。

    今朝看出了他的想法,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你俩做自己的事情去罢,我进去看看。”说罢也没有再管他们俩人,起身推开门扉,入了卧阁。

    卧阁中萦绕着淡淡的火折子气息,还未散去。

    榻上的陆砚辞眼眸阖紧静躺着,棱角眉宇仍见凌厉,可与春日宴那一眼相比而言,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柔和,淡淡的温和隐藏在冷冽的气息之中,他人难以窥见。

    打量须臾,今朝敛下了步伐,走到桌案前坐下。

    昨夜睡得晚今晨又醒得早,今朝坐着坐着,眼皮子也不禁上下打起了架来,她强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撑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这厢眼眸阖上不久,榻上的陆砚辞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帐幔,清醒带来的慵懒霎时间散去,被凛冽的打量取缔,直到余光瞥见趴在桌案前的纤细身影,他愣了下,神情中的冷冽淡去,定定地凝着她的身影。

    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并无两样。

    今朝十六岁出嫁那年,也是自己见她的最后一面。

    秋日的微风掀起喜轿珠幔,笑靥如花的娇俏神情刻入了前去送离的世人心中,也包括静伫在城门上方的陆砚辞,心中倏然的抽动令他有那么一瞬间的狐疑,疑惑于抽动的源头是什么,最后归结为是为了她的离去而心生悲叹。

    是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一瞬间的抽动,不是为她而感到悲叹,而是自己。

    直到她离开京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今朝,不仅仅是年少相识还她相伴之情的关系,而是在这么多年间,早在不知不觉间对她生起了其他的心思。

    春风循着錡窗缝隙入内,恬静睡颜被凉意拂过,身子不由得颤了下。

    陆砚辞眸光掠过四下的观景,除了锦被外再无他物,只有不知被谁褪下的他的外衣。

    他沉吟须臾,掀开锦被,走上前。

    外衣拢上女子身影的刹那间,微阖的眼眸悄然掀起眼皮,清澈的瞳孔深处荡着浓浓的倦意,以及他的身影。

    除了他的身影外,再无第三人。

    四目相对,今朝思绪倏然回笼,突然放大的清隽面容吓得她浑身颤了下,身影止不住地往后倒,手腕被男子大掌擒住拉回的瞬间,要不是她眼疾手快地撑住桌案,差点儿就跌进了陆砚辞的怀中!

    今朝紧忙抽回手腕,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半披在她身上的外衣也随之滑落,惊魂未定的垂眸和他打着招呼,“王爷。”

    眼前的她恰似皇家野苑受惊稚兔,陆砚辞被挣脱开的手微微垂下,无意识地捏了捏,道:“今日多谢郡主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而已,王爷不必放在心上。”今朝道。

    她说得诚恳,陆砚辞也听懂了。

    今朝没有在说官话,话也不想摆在明面上说,只希望他真的不要放在心上,今日的事情就当过往云烟,出了这扇门就消散无踪。

    陆砚辞挑眉,不语。

    静谧的气息流动于半空,今朝悄悄地掀起眼眸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已经侧眸了,谁知才掀起一丝眼皮,就坠入了男子幽湛深不可测的瞳孔深处。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没有多言。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与他对视多时的今朝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传闻中的陆砚辞多是令人胆战心惊,可也有传闻说他赏罚分明、恩怨分明。

    可能今日的事情对自己而已可能是小事,对他来说却不是。

    既然如此,今朝也不想在这多纠结要个结果,顺势转移了话题:“王爷今日出行,怎么不带侍卫。”

    “柏青有事留在王府。”陆砚辞眸光扫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探究,是在疑惑他出现的如此恰巧,恰好就倒在了她回程的马车前,清冽的嗓音沉了几分,没有瞒她,“言川去了趟邬镇。”

    邬镇?

    听到这个地方,今朝微微捏紧帕子,也没有来得及多想陆砚辞为何会对自己全盘托出,直觉告诉她,要是他也派人前往邬镇,只能说明那儿有大事发生,忙问:“邬镇是发生— —”问到一半她倏然回过神来,收敛了声音,静了一瞬,道:“听闻邬镇风景甚是动人,我还不曾去过。”

    她的慌乱很明显。

    这份慌乱和着急为的是谁,陆砚辞清楚。

    他的心闷了几分,不知从何处涌来的气息重重地捶打着心口,耳畔回荡着沉闷的响声。

    眼前的姑娘,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心上人,站在她跟前的其他人,都不复存在。

    陆砚辞面色如常,“往后有机会可以过去。”

    今朝笑了笑,不以为然。

    心中的不安和着急半分也没有显露出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送走眼前这位爷。

    余光瞥见滑落在脚边的玄色男子外衣,她微微俯身,指尖搭上外衣时眼前的光亮暗了几分,男子颀长身影将她团团笼罩住,不同于陆珩时时刻刻的温柔,陆砚辞如寒日冬风凛冽,令人止不住得想要往后退,可真的掠到身前时,反而是温和的。

    落在地上的外衣被骨节分明的掌心掠走,垂着头的今朝心中默默地松了口气,站直身,两人目光再度相汇。

    敲钟声透过錡窗而来,是孩子们散学的钟声。

    也敲醒了思绪万千的今朝,“王爷,我已经命人前去王府,稍后就会有人来此地接您。”

    陆砚辞颔首。

    柏青就在王府,就等着今朝的人过去寻他。

    “要是脚程快点,说不定也快要到了。”今朝眸光扫过陆砚辞,见他微微沉吟的神态,道:“院中也有马在,王爷要是不嫌弃,我让他们牵来给您。”

    陆砚辞不置可否。

    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只是对她道:“似乎有人在唤你。”

    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的今朝疑惑了下,瞥了眼院中,也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疑惑地反问:“是吗?”

    狐疑的话语才落下,几道身影就相伴跑入院中。

    “朝朝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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