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剥离

    裴知蓝咬唇,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眼角也不知不觉泛红。

    这蛇给她的感觉不像是畜生,反倒像个登徒子。

    片刻的安静,蛇尾松了力道。

    那拍了她的尾巴尖在她肩膀上轻轻磨蹭了一下,又有些“恬不知耻”的覆上脸颊,在裴知蓝湿润的眼尾卷动。

    将未落的泪水卷走。

    好似在讨好她。

    可她并不需要蛇的讨好,她只想快些结束这个梦境。

    被蛇缠上,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是挣扎的累了,裴知蓝很快陷入昏睡。

    自然也不知道在她睡着以后,那隐在黑暗中的蛇头飞快的移到她身边,蛇信子“嘶嘶”两声,似有些犹豫,他看到了寒玉床边梳妆台上的那面镜子。

    啪叽一声,蛇尾毫不留情的将镜子扫落,四分五裂。

    这下他终于满意了,吐出来的蛇信子扫过床上皱眉不醒的人额头,在她哭红的眼尾舔舐着。

    所有身躯都挤在她身旁。

    原本硕大的寒玉床显得狭窄起来。

    她就睡在蛇围绕的中间,呼吸急促。

    再一次醒来,已是两日后。

    好痛,五脏六腑都好痛。

    比上一次梦醒还痛。

    裴知蓝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已经醒来,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开,血肉被剥离的那种痛。

    素锦急的不知该怎么办。

    季阡冷着一张脸,手紧紧握着裴知蓝颤动的指尖。

    两天了,那日两人不欢而散后,她就开始发热,陷入昏睡,直到今日,退下了热度,但是却一直喊痛。

    女娘本就瘦弱的身体在床上挣扎着痛苦不已,四肢抖动,不断蜷缩。

    “裴娘......裴娘......”

    她握的用力,指甲几乎陷入他的皮肉中,掐出血来。

    季阡的心,没有一刻像如今这般慌张。

    他将手指放入她嘴中,任由她咬着。

    挣扎的人哪里能控制力道,几乎是下了死力在咬。

    咬得有多狠,就代表她如今有多痛。

    季阡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唯有手上鼓起层层青筋代表着心中并不平静。

    松风看到自家郎君出来,手上鲜血淋漓的。

    哎哟一声,那可是郎君常年握刀的手。

    被季阡一个冷眼吓了回去,没敢多说。

    裴娘的病,有些奇怪。看起来不是身体带出的弱症引发的......

    她足足疼了一宿,他也足足在旁边坐了一宿,手指拿出来的时候,上头两道创口都出了血痕。

    外头的雪大的无法看清任何东西,他若离开,花庄里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带着裴娘在雪中回城,她的身子更吃不消。

    裴娘到底梦到了什么。

    还有他那些梦中的事,是否又是真实发生过的。

    从不语怪力乱神的他,竟也会因为一些莫名的梦中事而联想道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吗。

    -

    整整三日,裴知蓝才醒,身上痛感还未完全消散。

    就连抬手都是哆嗦的。

    一睁眼便是大表兄坐在床头。

    穿黑衣的郎君阖目靠在床边,哪怕睡着,背脊也挺得笔直。

    她想问“表兄,她睡了多久”,可身体实在太疼了,话到头便成了“表兄,我好痛。”

    女娘手指刚抓上他的衣摆,他就醒了。

    继而便是那句她好痛。

    有什么东西,瞬间钻入他脑海。

    再回神,他已将人双手都抓到了手里。

    “裴娘,哪里疼?”

    哪里都疼。

    她好像明白了,梦里的大蛇为何不让她翻看书卷。

    看了书卷以后承受的痛苦,要付出灵魂剥离的代价。

    她从云州到季府,养了这么久的魂魄,几乎在这一刻,尽数被剥离。

    面上肉眼可见的消瘦。

    裴知蓝摇了摇头,这种疼,外人帮不了她的忙。

    这是惩罚。

    不过这下,她倒是可以肯定梦中“未尽事”书卷上的事情应该都是真的了。

    下雪是真的,死了很多人也是真的。

    否则,不会这样惩罚她。

    “未尽事”中说的季氏指的莫非是侯府?

    “表兄,往年冬日,府里可曾布粥?”

    小娘子忍得辛苦,却问的是与她身体毫不相关的事情。

    季阡抿了抿唇,见她握着衣摆不断用力,到底是点了点头。

    裴知蓝心中一凌,那围城......

    忍不住转头看向这位身为指挥使的表兄。

    围城这样的大事,除去敌国进攻,便只有内政暴乱。

    裴知蓝在侯府看了不少与这个时空有关的典籍,自新帝登基至今,可以算得上河清海晏,边境虽有进犯,但都抵不过军中之势,大舅父领兵更是一度打退敌军三百里。

    更何况从边境至上京要经过汜水关等多个关卡,是不可能直接率军攻打至上京的。

    能造成围城的只有皇城内部出现了问题。

    先帝子嗣不丰,只留下当今官家一个可继承大统的儿子,兄弟阋墙不可能。

    诸多郡王亲王更是没有什么作为......

    裴知蓝忍着痛,不断在脑海中思考着。

    冷不防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裴知蓝抬头,只看到那双清冷的眼直直盯着她看,须臾,眼睛的主人缓缓道:“裴娘,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这是,妥协了?

    裴知蓝有一瞬间的震惊,这股震惊更是盖过了身体上的痛楚,她忍不住反手握住季阡,那双如出一辙的清冷眼直直看向他。

    不是猫儿的眼。

    她从来不是温顺的猫。

    初见时的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他的自以为娇柔弱小都不是她的本性。

    她是天上清清冷冷的月,是枝头上冰冰凉凉的雪,是山中泠泠滑过的泉,他摸不透,捉不住。

    这会儿,裴知蓝也不再多确认一次这位大表兄是否真心愿意与她说。

    事关侯府,虽然她没有看到“未尽事”书卷之后的记载,直觉告诉她,之后的事只会比前面记载的更糟。

    两人一问一答,问的那个眉间紧皱如小山,答的那个一板一眼,神色越来越冷。

    问和答之间,何尝不是一种讯息的交流。

    “所以,大长公主会在这几日发动?”

    季阡点点头,正是为了迷惑大长公主,他才得允许出城找她。

    他是官家身边得用之人,要牵动官家,必然要动他。这也是为何武安侯派的人一直盯着季府的原因。他没有彻底与武安侯撕破脸,让对方一次次试探,便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原是如此,大长公主要登位,只有制造一场旷世惨剧引发流言四起,尽数推到官家身上,才能名正言顺。而这惨剧,便是今年的这场雪下各处饿死冻死的贫民......”

    “而官家,则是将计就计,提前知道了大长公主的计划,却也放任其下手,以此收获更多的证据,彻底清算大长公主的势力,一劳永逸......”

    裴知蓝喘息两声才将这一句话说完。

    赤裸裸的将上位者不顾底下民众死活的博弈说了出来。

    “如果官家输了呢?”

    “不会。”

    这一句话,季阡答的肯定。

    “如果输了呢?”

    裴知蓝根本不在乎输赢,不管他们谁输谁赢,这些百姓都要死。

    只是输的那个如果官家,那为官家做事的季阡,整个季府的结局......

    赢的人自可以得到这段时间囤积到的粮食大开粮仓,打着仁义的旗号赈灾发粮,得到名声,继续成为主宰上京命运的人。

    季阡面色说不上好,这会儿他不知是因为裴知蓝说的话的原因还是因为裴知蓝牢牢抓着他的缘故,整个人都紧绷着。

    “裴娘,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官家也没想到,大长公主会走出这样一步。”

    这样鱼死网破的一步棋。

    仿佛在裴娘进入上京以后,她就完全坐不住了,筹谋多年,原本两人不过是暗中博弈,却没想到会在今年冬日彻底撕开往日的平和。

    “裴娘,抱歉。这是我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裴知蓝摇了摇头,“在其位谋其政,表兄不过是因为处在那个位置上,便只能从那一处考量。”

    这件事能怪季阡吗?当然不能,甚至他也是受害者。

    如果没有猜错,季府洪府施粥便是季阡授意。

    洪氏,是小舅母何氏母亲洪太夫人娘家。

    在上京大部分世家豪门被大长公主把持的情况下,还有两家愿意施粥救人,该是顶着多大的压力。

    裴知蓝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

    只是施粥,远远解不了百姓之灾。

    “表兄,庄子里有很多草。”

    这是当初裴知蓝买粮时顺带买的,一开始只是为了在绵不够的时候充当保暖用的东西,如今倒是可以在施粥的时候一道给那些百姓用以抵御寒冷。

    -

    雪小了些。

    季阡让几个侍卫扫雪,素锦到厨房煮了一锅姜汤,又让人帮忙搬了几袋子粮食。

    经过一日休憩,疼痛退去不少。不知是因为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做的原因,还是旁的什么,裴知蓝感知到灵魂现在处于稳定状态,身体也没那么疼了。

    想到已经下的大雪,庄子里的农户不知如何了。

    得给他们分些粮食和稻草才行。

    这天气,让他们自己生活也难,裴知蓝顾不得洗浴,平日最爱干净的人,这会儿只将头发梳起,一路到厨房。

    裴知蓝带着素锦和一众侍卫在厨房忙着煮粥做炊饼。

    这两样是最快最方便的粮食。

    季阡则带着仇管事和松风巡视花庄,又在存放稻草的库房搭建一个施粥棚。

    “主子来施粮了——主子来施粮了——”

    十几个蒸笼堆在院子里,旁边还有几大桶姜汤白粥。

    来的人不分小孩还是老人,一人一碗姜汤一碗白粥并两个炊饼。

    裴知蓝原本想亲自分汤,她才病好,素锦哪能让她操劳,让她站一旁看着就行。

    管事让领了东西的到裴知蓝这里磕个头再走。如今粮食稀缺的情况下,娘子非但没有克扣庄子里的粮食份额,还给这些农户煮了姜汤,姜在这会儿是当药材用的,一斤比粮食还贵,竟愿意煮给这些下人喝。仇管事不由想到当年闹灾荒,也是寒冬腊月里,他几个姐姐就是这么硬生生冻死的,若是那会儿有一碗姜汤......这姜汤就是救命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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