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之宴

    中秋已过,眼看着重阳将至,这几日何氏已忙着准备重阳宴,送往迎来的,简直成了一个陀螺。

    裴知蓝有预感,这次重阳宴,很可能会生事。

    前一次出事便是在家宴上动的手脚。现在想来,那个泼了她一身茶的丫头不管莹娘是否呛到茶水,其实都会端茶经过她,极有可能是有人绊了一脚那个丫头才致使茶水泼洒,而那条路径上恰坐着吴氏和吴姨母。

    而中秋家宴那次,那人没有动手,想来是因为刚巧大表兄回府,又有侯爷坐镇的缘故。

    而这次重阳宴,大表兄在宫中,而季阔海也要去军中处理庶务,加之重阳宴规模又小,是极好的作案时机。

    裴知蓝找来几个小丫头吩咐了她们事情,又让素锦准备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衣裙,再找一个身形消瘦知根知底的仆妇来。

    素锦看着自家娘子坐在榻边深思的模样,不由抖了抖身子。

    怎么觉得这会儿的娘子有那么些让人害怕?清冷的神色看着,和大郎君如出一辙......

    素锦摇了摇头,是错觉吧。娘子是顶顶温柔的性子,一定是她前些日子被大郎君吓到了,这才看谁都像大郎君。

    重阳宴顾名思义,是专为老人设的宴,这一日大家都要吃重阳糕饮茱萸酒。

    宅中阴私,无非下药失节,酒水便是最好的遮掩。

    守孝已过了百日,裴知蓝如今也能喝酒吃肉,若那人在重阳宴动手,大抵便是在这上头做文章了。

    起先猜不出此人时,裴知蓝尚且不认为那人能在饮食上下手,可如今,既知道此人很有可能是侯夫人吴氏,她虽不管事务,但其到底当了十几年侯夫人,府中哪可能没有自己的势力。别说吃食,便是府里头的下人她都得警醒着。

    宴上大多是女眷,太夫人下头便是侯夫人和吴姨母。

    吴姨母亲自给太夫人倒了茱萸酒,又给吴氏倒了一杯,看两人喝下后,突然转头看向裴知蓝,手里的酒壶竟是直直倒了一杯放在裴知蓝身旁,“裴小娘子,这杯酒是给你赔罪用的。上回是我的不是,那日宴上多喝了几杯酒,人老了,这脑子都不中用了。”

    长辈的赔罪如何能当真,裴知蓝避之不及,哪怕已有准备,也是不防吴姨母如此做派。

    太夫人坐在上首,并未看到细节,只以为吴姨妈在劝酒。对于这个亲戚,看在吴氏的份上,太夫人向来宽松,但听今日吴姨母如此说,颇觉不妥,好在只是家宴,宴上都是自家女眷,便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需要劳动你与她赔罪。”

    太夫人的话说的已不太客气,但吴姨母这会儿紧张的很,哪里听得出来。

    裴知蓝自也不能真的受了这话,只作推却。

    两人推来推去的,坐在一旁的吴氏看不下去道,“这杯酒,裴娘若是不喝,怕是过不去了,不然就喝了这杯酒,这事就算了。”

    吴姨母还好说,毕竟与裴知蓝隔了血缘,并不算正经长辈,但吴氏是裴知蓝的嫡亲大舅母,既她发话了,这酒不喝也不行了。

    裴知蓝见握着酒杯的吴姨母似松了口气,她岁数不大,到了季府后又保养得当,加之爱打扮,端的是比吴氏风韵动人,只是这会儿美艳的脸上僵硬的很,生生压出两道浮粉的褶皱来。

    裴知蓝面上笑意温婉,主动从吴姨母手里接过银壶,对方的手抖的厉害。

    “姨母可是冷了?”

    吴姨母眼看着面前的女娘将她银壶夺了去,并不喝杯里的酒,秋夜里冷汗直流,背衣湿透,下意识摇了摇头。

    “那姨母怎么在发抖?”

    吴氏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吴姨母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竟是被一个小女娘牵了鼻子吓出一身冷汗来。

    她回头看了眼太夫人面前的酒杯,茱萸酒已喝去一半。

    目光又瞥向那被裴知蓝握在手里的银壶,心中定了定。

    裴知蓝手里摸到这个酒壶便已察觉到不对。

    实在也是吴姨母或许是头一次做这种暗地里的事儿,心里慌得很,那视线飘忽的,也只有太夫人眼神不太好又坐的远才没看出来。

    裴知蓝不是真正的十六岁女娘,自是听说过这酒壶的阴阳窍门。那勾栏瓦肆里的茶饭店便有一种一个壶装两种酒的特殊注子,只需要按着隔断便能使壶倒出另一种存积的酒液。

    裴知蓝猜测这壶中原本装的便是想给她喝的特制酒液,而给太夫人和吴氏倒的则是按下隔断后的普通酒液。

    裴知蓝赴宴之前,特意吃了一枚解毒丸,这会儿将酒倒下,便见吴姨母双眼直愣愣看着她的酒杯,似目露不忍,张了张口正要站起来,裴知蓝已仰头将酒喝下朝她盈盈一拜。

    吴姨母动了动唇,脸上七分迟疑三分心虚,许久才道了一声好。

    宴过半旬,季太夫人喝了些酒,不胜酒力,原本大娘子吴氏扶着太夫人送她,奈何她起身的时候自己也晕乎乎的,何氏一看,婆媳两一个比一个晕,还得了,她之前就忙着备席,这会儿才抽空到宴上,亲自扶太夫人去内间休息了。

    吴氏坐在位子上,季莹给她锤了锤背,“母亲,可还好?”

    吴氏拍了拍她的手摇了摇头,她不过四十的年岁,比起季阡的冷冽季莹的冷艳,面部线条更为柔和,也许是久病的原因,面上没什么血色,这会儿晕酒了也和旁人气血冲涌不同,是白着脸坐着的,看着比实际年龄要虚长几岁。

    许是自家女儿贴心的照料,让吴氏缓了不少。梅月娴和季莹一左一右靠在侯府大娘子身旁,三人倒是静谧,唯独吴姨母一脸惨白的坐在一旁,不知在看什么。

    众人只以为她不胜酒力——刚才劝完裴知蓝喝酒后,她自己灌下好几杯。

    “我好多了。这酒还是烈了些,你们也少喝些。”侯府大娘子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向其他几个女娘,目光路过裴知蓝时倒是特意提了提,“裴娘不怎么能喝酒吧,虽说今日是重阳,但也不必勉强,一会儿让丫头换些果饮来。”

    裴知蓝点点头,应是。

    太夫人年事已高,重阳宴便特意放在她院子里办,女眷单独设了个房间。

    银壶中的酒下肚已有一段时间,但如今还不是时候。

    果然,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厅中人已走的七七八八,到最后就连素锦也被几个丫头唤走,说是替裴知蓝拿醒酒汤。

    素锦早得了裴知蓝的吩咐,但又不放心她,见她摇了摇头才离开。

    等到厅中已无一人。

    裴知蓝四目张望,莫名觉得不对。太安静了,不该如此。

    清冷眸光四下一望,只见身后屏风上突现一道袅袅烟影。

    屏风后竟不知何时熏了一支香。

    裴知蓝飞快从随身携带的香囊中摸出一颗解毒丸子吞服。

    外头适时响起一阵动静,听步声像是个男子。

    裴知蓝便见一人掀帘进来。

    “表妹。”季峰进来看到裴知蓝愣了愣。

    “二表兄。”裴知蓝从屏风后绕出,没想到来的是二表兄季峰。

    季峰仿佛看出裴知蓝的疑虑,道:“我刚从外头回来,给祖母请安。”

    二房平日不怎么来大房这边走动,只有各种宴会时才来,今日重阳宴,理应给季太夫人请安。

    裴知蓝退后一步,“外祖母不胜酒力,已休息了。”

    “如此,那我就先回了。”季峰不敢与这位表妹多说什么,正要离开,突觉得头晕目眩,扶着门框喘了一大口气。

    裴知蓝暗道不好,虽然她掐灭了香,但室内仍有香味存留。

    没想到这香竟如此霸道。

    她自己有解毒丸尚且无碍,可怜这位二表兄无妄之灾,想来是遭了算计。

    冷不防后头一道声音过来,“找两个丫头过来,大娘子有一对金镶绿松石耳环落在里头。”

    是吴姨母的声音。

    吴姨母颇有些做贼心虚,她那会儿已算是骑虎难下,事后总觉得不妥,咬了咬牙带着两个丫头过来,猛得掀开帘子到宴会厅。

    就这么直愣愣的对上裴知蓝那双清冷冷的眸子。

    “娘子?”

    后头两个小丫头见吴姨母杵在门口不动了,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

    吴姨母这才反应过来,“裴娘还在呢。”

    裴知蓝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一旁面色发红的二表兄道:“二表兄刚过来想给祖母请安,许是吹了冷风,看着像是病了。”

    一句话说得吴氏心高高悬起,她应该没晚来一步吧。

    吴姨母假笑了一下,“峰郎也在......这脸色看起来是不太对,找个大夫给他瞧瞧。”

    她们进来的时候,裴知蓝和季峰是站在门厅边上的,看起来的确是正好碰上的缘故,只是身边没有丫头小子跟着。

    也是她头一次做这种腌臜事,心中不安,唯恐真出了事情,又见季峰面色奇怪,当即找人将季峰扶了出去。

    这时候,素锦从外头进来,脸上有些莫名的神色,裴知蓝朝素锦摇了摇头,素锦闭上嘴站到裴知蓝身后,对吴姨母道:“刚才娘子让我去拿东西呢,不知吴大娘子要找什么?”

    吴姨母正要说话,那边来的两个小丫头已经从桌子底下找到了那对绿松石耳环。

    吴姨母看着耳环一怔,整张脸比刚才喝完酒后还白,失魂落魄的出去了。

    素锦见人都走了,才小心翼翼扶着裴知蓝出去,后头好几个丫头护送着。

    外头夜色甫落,庭院灯火新上,夜风中视线忽明忽暗,几人并未从原路回琴荷院,而是绕道走了另一条小路。

    就在半刻钟前,那头琴荷院与季老夫人院子必经之路上,两个小子鬼鬼祟祟跟着一位妙龄女娘。

    女娘穿着素色罗裙,发髻高高,一切从简,瞧着背影瘦弱,远远看去竟是与裴知蓝今日穿的一模一样。

    她步伐凌乱,看起来像是喝多了酒,身边却又无一人帮扶。

    两个小子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目光中看出一道贪婪之意。

    两人已是偷偷跟了一路。侯府庭院长廊皆有提灯路过的小子丫头,直到路过一假山,花草阴影繁盛,夜色遮掩,两人恶向胆边出,猛得上前将人拖入假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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