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苗苗倒水的手一顿：“柳禾？他在哪？”
“在门口呢，王二认得他，想让他进门坐着等，结果他就不进来。”
奚苗苗不敢再耽搁，扔下盘就推门出去。
柳禾牵着马车靠在店门边，清晨门口清冷，少数人只过来吃个早茶。
以至于奚苗苗刚到门口，就一眼看见了那颀长玉立的男人，似是披星带月而来，才能在晨起的朝阳里，对她送上一个和煦的笑容来。
奚苗苗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又不可抑制地快速跳动起来。
柳禾敛了笑，轻声道：“回家吗？我来接你。”
对她昨天莫名离家，又夜不归宿半句不提。
就像是很稀疏平常的，她来镇上办点事，顺便住一晚，然后他一早过来接。
奚苗苗努力把往上扬的嘴角压下来，面上淡定，嘴上继续矫情两句，好显得自己昨天匆忙离开是真的事出有因，“我还要买东西。”
“那我陪你去。”
“好。”
跟莫秋恬打了招呼，这不够一天的离家出走，圆满结束。
呸。
两人逛了几家店，把需要的东西都备齐，又买了几包有机肥，才准备回家去。
奚苗苗拎着几个布袋，突然停下脚步，抬头向不远处望去，然而除了众多不认识的人，什么也没有。
“有何不妥？”
“没。”
奇怪，刚才那人像是奚蓝玉，她身边的男子又是谁。
奚云梅站在院门口，远远看着马车过来，她上前两步，问正在赶车的柳禾，“怎么样，接到人了吗？”
“接到了。”
听见车外的声音，奚苗苗竟生出了一股难为情来。
这真的跟离家出走一样的性质了。
“娘，我回来了。”
奚云梅上前，伸手就想拧正在下马车的奚苗苗，“死孩子，学会夜不归宿了，长本事了啊。”
她的手还没伸到奚苗苗跟前，柳禾突然上前一步，挡在那只手面前。
他没出声，但意图很明显。
“嘿，你还护上了。”奚云梅指了指柳禾，又指了指奚苗苗，“这是我女儿。”
柳禾依旧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只用行动证明，这还是我娘子呢。
曹大忠走过来，“回来就好，他娘，别忘了正事。”
“哦，我差点把正事忘了。”奚云梅说道：“你姨娘刚才找人来传话，说奚蓝玉要出嫁了。”
“出嫁？”奚苗苗：“和谁？”
“镇上方家，是个有钱人家，她也不介意去上门了。”
奚苗苗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这里是男‘嫁’女，而非女嫁男。
“她愿意？”
“有何不愿意，对方家里有钱，她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命，可比在家里好多了。”奚云梅道：“方家就是没生出女儿，只好把唯一的男娃当女娃养，就找个愿意上门的。”
“.....”
好乱，她要饶晕了。
“日子定了吗？”
“定了，后天。”
“这么急？”奚苗苗惊道，“这么点时间，都来不及准备婚礼吧。”
“这就不太清楚，你姨娘说，让咱们一起去送送她。”
“嗯，我知道了。”奚苗苗顿了顿，“后天没什么事，我们都一起去吧，刚好马车能坐下。”
奚云梅一脸莫名，“坐马车去哪？”
奚苗苗更莫名，“你方才不是说送送她？”
“只是去你姨娘家送，不用去镇上。”奚云梅冷哼道：“方家说了，咱们这些穷亲戚就不要跟来了，以后嫁了人，左右也是别人家的。”
“.....”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
奚蓝玉出嫁那天，天气依旧灰暗，只有奚云梅跟奚苗苗去了，其他人都在家。
奚云花牵着奚蓝玉出门，花轿已经在候着了，奚云花道：“嫁过去好好听夫家的话，别惹祸知道吗？有什么事忍一忍，控制好你的小性子，忍过去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那边不比在家，你怎么闹腾都是娘的心头肉，明白吗？”
奚苗苗听的直皱眉。
“知道啦娘，你都说好多遍了，我会蠢到跟好日子过不去吗？”奚蓝玉嗔怪，“而且夫君他人很好，他说会好好待我。”
“是是，我们蓝玉啊，命里都带着富贵。”奚云花掩掉眼角的潮湿，轻声道：“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奚蓝玉嗯了声，“那我走了啊。”
转过身，看向奚苗苗，姐妹两什么话也没说，但奚蓝玉眼里的得意，奚苗苗瞧的真切，那仿佛就在说：看吧，你有点小钱又怎么样？我嫁个好人家一样比你好上一百倍。
方家请了一顶大红喜轿，两个随行的丫头婆子，连乐响都没有，在家门口放了条鞭炮就把人接走了。
从此山高路远，能相见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从姨娘家回来，已是下午，奚苗苗去田里看了一下秧苗，长势大好，一小片绿油油的，越看越让人欢喜，再有一个星期应该就可以插秧了。
菜棚里的黄瓜豆角苗已经发芽，柳小陶正在架竹架子，看见她进来，远远打了声招呼，奚苗苗说：“一会做完就早点回来吃饭，你哥今天下厨呢。”
“那我还是比较喜欢嫂嫂煮的，嘿嘿。”柳小陶笑的真诚，“我哥那水平，我从小就吃，心里有数。”
“你小子，不怕我回去跟你哥说，你在嫌弃他的厨艺？”
“我哥心里也有数。”
行吧。
奚苗苗拔了一会草就先回去了，到家的时候柳禾正在炖鸡。
“今天这么丰盛？”
她主动走到灶台边，往灶里添了一把柴，让火烧的更旺一些。
柳禾搅动着锅里的鸡块，嗯了一声，“今天豆豆生辰，让她高兴一下。”
奚苗苗手上一顿，“生辰？今天？”
“嗯。”
不早说？
奚苗苗嗔了他一眼，“我什么都没准备，你也不早些与我讲。”
柳禾笑了笑，“不用，小孩子，吃一顿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
奚苗苗扔下手里的柴，起身就回了房间。
玩具没买，新衣服上周给买了，真是什么也没准备。
她在屋里找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东西拿的出手。
不一会，厨房里传来柳禾喊吃饭的声音。
一家人围桌而坐，柳小豆大概知道生辰的意义，今天显得异常兴奋。
“哥哥，我的鸡腿呢。”
“给你。”柳禾把唯一的大鸡腿夹进她碗里，一张小脸被遮了大半。
奚苗苗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柳小豆，道：“豆豆，生辰快乐。”
柳小豆接过来顿了一会，双眼一亮，兴奋道：“嫂嫂，今天没有过年呀。”
“嫂嫂不知道今天你生辰，没有买礼物，给你包个红包吧。”
柳小豆又扭头望着柳禾，眼里意思很明显，“哥哥，那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呀。”
柳禾敲了敲她碗里的鸡腿，意识也很明显。
这么大鸡腿，你还要何礼物？
奚云梅笑了：“这丫头越发机灵了。”
曹大忠也附和：“丫头是不是窜个儿，瞧着裤子还短了些。”
柳小豆挺起小胸脯，语气很骄傲，“长高啦，我比小花高了半个脑袋呢。”
奚云梅笑出声来，“可是人家小花比你小半岁呀。”
“......”柳小豆：“反正就是长高了嘛。”
吃完饭，奚苗苗把另一个布袋拿出来，递给柳禾，道：“你弟弟的工钱，一会你交给他。”
柳禾伸手接过，“你可以自己交给他。”
“不了，你来吧。”
柳禾应下，道：“我的腿现在没什么大碍了，明天就可以下地。”
“再养养吧，伤筋动骨还需一百日呢。”
“无防。”
奚苗苗执拗不过，由他去了，“重的活还是交给小陶吧。”
“好，听你的。”
柳禾扬起个笑来，奚苗苗看的春心一漾，又记起那日对方的神情，脸有些热。
她把碗一摞，道：“那你把碗清洗一遍吧，我回房了。”
“好。”
一个星期后，秧苗终于长好，可以开始插秧了。
莫秋恬又请了假回来，就连俞姜柳也闻讯而来。
这可惊坏了奚苗苗，赶紧把这位女老板往家里请。
俞姜柳倒显的落落大方，“奚姑娘不用这么客气，就当我是造访朋友就成，你这么拘谨倒显的你才客人。”
奚苗苗哈哈一笑，“俞老板不远而来光临寒舍，蓬毕生辉啊。”
主要是她也没接待过什么人，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大一学生。
平常家里来客人，都是爸妈在接待，她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出来卖个笑就可以了，然后再接受一波来自客人千篇一律的赞美。
而现在这个角色轮不到她啦。
俞姜柳喝了杯热茶，直接开门见山，“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早些开工？”
奚苗苗：“.......”
这特么，她真是主人吗？
一行人拿上工具，又浩浩荡荡往秧田去。
奚苗苗开始安排工作：“小恬跟小陶拔秧苗，爹你负责撒肥吧，我跟柳禾插秧。”
被点名的众人点点头，奚云梅道：“那我呢。”
“你想做哪一样？”奚苗苗反问。
奚云梅被问住了，奚苗苗直接道：“你想做哪一样就做哪一样吧，随你。”
然而奚云梅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人，让她下地？
不存在的。
于是她跟柳小豆站在田埂上做吉祥物。
俞姜柳也没下地，也在田埂上看着。
田里的泥被打的很细，水量刚好，奚苗苗照着书上的教程，开始带着柳禾插秧。
“间距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尽量一条线平着过，明白吗？”奚苗苗拿着一把秧苗，在田里插了一行，边插边跟柳禾说。
“头部要插进泥里，但不能太深，还得站得住脚。”
柳禾点点头，接过奚苗苗插好的半排接着插满。
其实也没那么难，对于做惯农活的柳禾来说，这只需要看一眼就会了。
倒是奚苗苗，她插的还没柳禾插的好。
弯了一会腰，想直起来抻下，结果刚把腰直起来，就只见背后骨头嘎吱一响。
“哎哟。”她苦着脸，“这特么也太废腰了。”
莫秋恬捶着后背，同样苦不堪言，“姐，我感觉我对大米的热情，又减少了一半。”
“我也。”
姐妹两相视一望，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其实馒头也还不错的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