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桑晚都睡得不太安稳。总感觉有一道粘腻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般。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猛地睁开眼，有些惊魂未定的扫视着她窄小的卧室，没有人。
难道是她最近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桑晚慢吞吞的坐起身，盯着门看了一会，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门上挂着的毛绒小熊，位置和昨天晚上不一样了。
有人进过她的房间！
她收拾好自己，背上书包，推开房门，一愣。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一抬头看见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晚晚，怎么这么早就要走了？”
男人三十出头，却保养的相当不错，秃顶啤酒肚通通没有，反而有一种成熟又清俊的气质。
这就是桑晚的养父，李成熙。
说起桑晚现在这个家庭，也挺复杂的。
养母崔秀和前夫有一个儿子，就是方辉，现在已经工作了。离婚之后崔秀和李成熙认识，很快坠入爱河。
李成熙足足比崔秀小了十岁，长得还很英俊，比她那个吃喝嫖赌不务正业还家暴的渣前夫好上一百倍。
崔秀自然要紧紧抓住，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不能生育了，为了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他们领养了桑晚。
桑晚能感觉到，崔秀一点也不喜欢她，不过李成熙倒是对她一直很友善，好像真把她当成自己亲女儿似的。
她淡淡“嗯”了一声，就要往大门处走。
“晚晚。”李成熙突然叫住，语气有些不同寻常，仿佛压抑着什么疯狂又热切的东西。
“你和爸爸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桑晚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没有。”
她手按上门把手，拧了拧，门锁纹丝不动。
她心中无端一沉。身后传来男人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她警惕的转过身，盯着靠近的李成熙。
“晚晚，说谎可不是乖女孩。”他站到桑晚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孩柔软的发顶，眸色愈深。
下一秒，他突兀的握住桑晚纤细的手腕。
桑晚的手腕被他抓得有点痛，挣了一下竟然没挣脱。
“你放开我！”她皱起眉。
李成熙眼里爬上血丝，迸发出疯狂的神色：“昨天送你回家的那个男生是谁？你每天晚上出去是不是就是和他在一起？你们在一起做什么？！”
桑晚深觉不妙，李成熙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反常了。往日温和的伪装消失不见，脸上满是狰狞嫉妒的神色。
而且他们在这纠缠了这么久，卧室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崔秀呢？
李成熙看她的神情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边将她压在门上一边微笑道：“别看了，你妈妈昨天晚上就走了。爸爸也不想这样，可你实在是太不听话了，居然擅自谈恋爱！”
“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自尊自爱，说！你和他进行到哪一步了？！”说着，他竟然要来撕桑晚的领口。
校服领口的扣子被崩开，露出少女纤细的锁骨。李成熙眼底浮现痴迷的神色。
“滚开！”桑晚好不容易把右手挣脱出来，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她这一巴掌丝毫没留手，震得她掌心都麻了。
李成熙却丝毫没在意，反而更兴奋了。
他一边压制桑晚的挣扎，一边兴奋的说：“晚晚，爸爸等这一天好久了，你终于长大了，你知道我每天和那个老女人躺在一张床上有多恶心吗？可要是没有她，爸爸也不会和晚晚在一起了。晚晚睡觉的样子真可爱，让人真想……”
桑晚双手都被他攥住，浑身的血液随着他的胡言乱语冲到头顶。愤怒中，想起纪予深的话，狠狠提膝，送给他一记断子绝孙大礼包。
李成熙惨叫一声，手上松了劲，桑晚趁机用两根手指狠狠戳进他眼眶，换来更加撕心裂肺的惨叫。
桑晚转身逃到窗边，看着一手捂眼一手捂裆的李成熙还不死心的往这边踉跄追来。
她拎起一把凳子，狠狠砸向窗子。
玻璃应声而碎，桑晚踩上窗台，看了一眼脚下，李成熙狰狞的喊：“晚晚！”
眼看着他就要扑过来抓她，桑晚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谢天谢地，他们住二楼。
不过时间紧迫，桑晚没调整好姿势，掉地的时候崴了脚。
她扭着一只脚，踉踉跄跄的往学校走去。
等她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还有二十分钟就要打预备铃。
桑晚叹口气，说好了要陪程玥吃蛋糕的，她还是迟到了。
她朝着她们约定好的天台走去，陆陆续续来到学校的学生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议论纷纷。
“桑晚怎么瘸了？”
“不知道，天天那么跑，谁也受不了。估计是受伤了吧。”
“那咱们今天岂不是很有胜算。”
“马上上课了，有什么也得下课啊，再说了，咱们和她也没仇，我觉得她挺可怜的。”
“哎，可怜是可怜，那谁让她得罪杨程飞了呢？对了，杨程飞是不是今天回学校？”
“对啊，他……”
说话的人声音戛然而止，仿佛看到什么极为可怕的画面。
一道人影从天台上坠落，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砸在地面上，仿佛西瓜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几秒钟的寂静后，人群中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
“啊！！！——有人跳楼了！！！”
桑晚停在原地，浑身血液凝结，仿佛置身冰窟。
在她面前，一米远的位置，穿着校服的女生躺在地上，身下蔓延开鲜红的血迹，染红白色的校服上衣。
女孩眼睛睁得很大，仿佛在凝视着这个残酷又黑暗的校园。
她的胸牌摔在地上，写着“程玥”二字的牌子摔成两半。
桑晚腿一软，摔在她身边。
周围的学生乱成一团，惊恐又瑟缩的挤在一起，望着不远处的命案现场。
有人提议：“是不是应该报警啊，叫救护车！”
“对对，快打120。”
一道嘲讽轻蔑的声音响起：“不过是个低贱的F生，报什么警，死就死了，谁会在乎？”
喧嚣声一瞬间被熄灭，仿佛凉水扑在沸腾的油锅里，大家噤若寒蝉，没有人再敢出声。
那可是杨程飞，杨小少爷，雅乐学院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某种程度来说，他们的命运全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停在桑晚身后，少年凉声喊她的名字：“桑晚。”
桑晚缓慢的扭过头，看清少年的面容。
他没有穿雅乐学院的校服，精致奢华的高定西装包裹着少年尚显青涩的身材。他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仿佛画报里走出来的矜贵少爷。
皮肤雪白，衣着显贵，眸光清淡的扫过，将桑晚浑身狼狈的模样尽收眼底，然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一个月了，既然你还没有去死，那就只好你的朋友代你去死了。”
听到这句话，还沉浸在哀伤迷茫中的桑晚眼神一厉，瞬间暴起，就要狠狠掐死他。
可惜她忘记了自己的脚已经崴了，暴起到一半，脚踝处传来剧烈的痛，她又不受控制的跌了回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杨程飞面色微寒，锃亮的皮鞋踩上桑晚支在地面上的手指，恶狠狠的碾压。
桑晚咬着牙忍痛，仇恨的目光如刀子般射向杨程飞。
杨程飞看她面色苍白，眼眸泛起脆弱的微红，神情却倔强，不知为何更生气了，他俯身捏起她的下巴：“你那是什么眼神？！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桑晚一字一句的问：“你就是杨程飞，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杨程飞眼神射出剑一般的凌厉寒意，铺天盖地的包围住桑晚。
“你居然问我？你不记得吗？是你欠我的！这都是你应得的，除非你去死，否则我永远不会放过你，你身边的人，也别想好过！”
杨程飞冷着脸转过身。
“从现在开始，F生桑晚奖励金升为一百万！全校的所有学生，都可以尽情的折磨她，欺负她！但有一点，不能杀死她。”
“谁能成功让她痛苦到自杀，就可以获得这一百万！”
“当然，就算不能自杀也没关系，只要打中，就可以获得相应的奖励。每日累计结算，没有上限。”
所有的学生目光都投向了跪在程玥旁边的桑晚身上，少女身形单薄，背对着他们，柔弱的双肩垮下去，仿佛身上压着一座无形的大山。
零落血腥的残破尸体，颓丧脆弱的苍白少女。
简直就像一幅笔调沉重哀痛的油画。
杨程飞宣告的时候，她一直无动于衷。等他说完，她才缓缓的转过身，苍白的面容上带着凌厉的杀意。
“好啊，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去死。杨程飞，你信不信，你最后，一定会死在我手里！”
周围人都惊恐的捂住了嘴巴。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
都这样了，她居然还敢和杨程飞叫板，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死这个字该怎么写啊！
杨程飞冷嗤一声，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
周围的同学一开始还有些犹豫，直到有人第一个冲向地上的桑晚，狂热的喊：“一百万！我来了！”
其他人一看，生怕被其他人抢了先，既然少爷都发话了，自然是谁打得最狠最重，钱就越多了。
一时间，操场上沸反盈天。
上百名同学如潮水般扑向中央势单力薄的少女，意图将她碾成碎片，恨不得她下一刻就忍受不住从天台上一跃而下，淋漓的血迹变成鲜红的百元大钞飞入他们的账户。
教学楼里，老师们从窗外收回目光，淡然的拉上了窗帘。
恶魔在欢呼，他们在神圣的校园放纵自己贪婪的欲望，用无辜的生命承接自己汹涌的恶意。
望着那一张张前仆后继奔赴而来的扭曲的面容，桑晚耳边再次浮现起纪予深那句冷淡的结论。
“这不是学校，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