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唐嘉木的一席话,犹如远空泛起的电闪雷鸣,将江瓷的注意力从陈年旧事的回忆里抽离,转而聚焦在鹭时身上。

    啊?

    什么书?

    江瓷结结实实愣住,没懂这一出戏的神展开。文字越听越小众,怎么她和唐嘉木N年前的破事,竟然能扯上鹭时?

    唐嘉木还在一旁激动发言:“江瓷,你可千万不能相信这种虚伪的心机男。”

    “你闭嘴。”江瓷喝他一声,骤然看向鹭时,“情书是怎么回事?”

    宣文文送她回文创园那晚,在车里全方位帮她科普鹭时的高中事迹。大篇幅高光赞美中,江瓷摘出关键词:学霸以及男神。

    唐嘉木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江瓷怒瞪他,又扭头,视线重回鹭时身上。顶灯自上而下洒落,眼睫处投下一小片阴影,窥不透他的内心。

    “他许你什么了?竟然能请得动大、学、霸帮他写情书。”江瓷语气微凉,眼尾压着不输雨天的低气压。

    “他,咳。”鹭时指节碰碰鼻尖,撕开多年前的无心之举,“他帮我买一个学期早餐。”

    江瓷微张嘴,瞬间瞪大眼睛,痛心疾首:“你竟然为了早餐出卖自己的才华!”

    “如果对你造成了困扰和伤害,在这里跟你说一声抱歉。”鹭时眼神很诚恳,“不过我可以发誓,情书是他写的,我只是代抄。”

    丹田积蓄浊气,江瓷极其缓慢呼出一口,最后只能恼火地一翻眼珠子。

    凭什么代抄情书就能换一个学期早餐,字好看了不起啊?!她高中的时候,幸幸苦苦帮班里的体育生画暗恋女生的Q版画像,五张才换一个鸡腿!一对比,简直就是赔本买卖!

    另一旁,刚消停下来的唐嘉木又恢复精神起,他急切过来拉江瓷的手:“江瓷,我们复合吧?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复合?

    江瓷作势掏掏耳朵,仿佛在说:什么玩意?

    冷哼一声抽回手,她快被唐嘉木逗笑了,春晚的小品比这可差远了,真当她这儿是垃圾回收中心?

    唐嘉木不依不饶,嘴里说想她忘不了她心里只有她,还试图靠近江瓷。

    江瓷已经做好踹他一脚泄愤的准备,手腕却被温热的掌心扣住,把她拉到一旁。鹭时将人隔开,说,这样闹下去就没意思了。

    不知戳到了他哪根脆弱易碎的神经,唐嘉木言语行为突然很激动:“没意思?我跟她睡的时候,她叫的可是我的名字。她喊过你名字吗?”

    话一出,鹭时登时紧蹙眉头,江瓷脸色倏一下变黑,从围裙口袋拿出手机,拨打园区内保安的电话,说有店里有人寻衅滋事,过来处理一趟。

    收了手机后,江瓷倒是脸色稍霁。

    早在分道扬镳的那天,她就发过誓,不可能再为一个不值得的人生气,因为——

    他、不、配。

    江瓷不怒,反而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饶有兴致道:“唐嘉木,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恕我直言,你的床技在我那些前男友里面,根本没法看。”

    她耸耸肩,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丁点的距离,又补刀:“大树挂辣椒,听说过吗?我倒是觉得挺写实的。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心,还想跟鹭时比?你永远被他压一头。”

    言语裸露直白。

    江瓷的话,犹如打靶的机枪,击中红心,直狙他最在意的自尊心。唐嘉木咬紧牙关,太阳穴处青筋凸起。温文儒雅的男人,变得面目狰狞。

    鹭时鹭时,又时鹭时。毕业多年,这个名字仍是他的心魔。鹭时家世好,相貌佳,各种光环加持,轻而易举就能获取他所费尽周折才取得的成绩。嫉妒早已模糊他双眼,失了理智。唐嘉木扬起手就要打人。

    江瓷站得挺直,不畏惧不躲闪,连眼睛都不眨。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她不介意把人送去拘留。

    -

    保安适时赶来,将唐嘉木带走,工作室回归平静。

    虽然她一遍一遍说服自己,可到底是有血有肉的人,心绪不免产生波动。江瓷有些脱力,脚下虚虚一晃,鹭时伸手扶住她。

    静站了一会儿,给她平复的时间,鹭时才问:“你还好吗?”

    江瓷慢慢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现在其实挺平静,就是一想到唐嘉木刚才就站在这里,让她阵阵反胃,想给工作室来次大消毒。

    “抱歉,让你看了场闹剧。”她解释道,“刚才说的,只是为了气气唐嘉木,你别放在心上。”

    鹭时视线落在她被攥红的手腕,说无碍,没事就好。默了两秒,他又开口:“情书的事……”

    江瓷动动僵硬的后颈,仰着脸,牵出清淡的笑:“过去那么久,再追究也有没意义。我和唐嘉木在一起也不是因为那一封情书。”很大原因是因为她喜欢这一类型的男生。她后来又换过几任男朋友,差不多是同一类型。

    她借口离开,去了洗手间。刺骨的凉水,让她迅速平静下来。再出来时,已经调整好情绪。江瓷不往忘鹭时此行的正事:“麻烦到接待台登记一下,我给你拿俞女士的陶艺品。”

    鹭时却摇了摇头,说不急。

    “你可以留个地址,给你送上门。”本来就是工作室提供的服务,送上门也是应该的,江瓷想。

    鹭时其实想说,自己再过来一趟就行,文创园离他住的小区并不远。但却鬼使神差,留下地址。

    江瓷登记好,确认上门的时间,露出平时招待客人标准的微笑:“一定准时送到。”

    -

    周日这天,江瓷摆上营业中的小黑板,便在在工作室门口候着,等快递。

    快递小哥已来过电话,到得很快。不多时,空荡的小推车堆满工作室补的货。经过杯子墙时,江瓷目光在其中某一行某一列微顿。

    她将小推车推进工作间放好,便把要给鹭时送去的陶艺品找出,重新装盒。浅米的蕾丝丝带在手里灵巧缠绕两圈,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旁边小一些的长方体纸盒,也同样系上丝带蝴蝶结。末了,江瓷翻抽屉,拿出一张显眼的亮橙色便签纸。落笔却犹豫不决,写长显矫情,写短没诚意。

    “姐,你找我?”

    苏晓森还在路上,就收到江瓷发来的消息,问他到哪了。到工作室没敢耽搁,直接找江瓷。

    江瓷抬眼看向来人:“你来了?”随即低头,匆匆在纸上用银色记号笔画了个简单的笑脸,贴上。将两个纸盒一同装进印有工作室logo的纸袋里,给他,“你帮忙跑个腿,地址我现在发给你。”

    “好。”

    苏晓森循着大老板发来的地址,来到位于Z大对面的学苑壹号小区,找到单元楼上楼。

    显示屏的数字不停跳跃。

    鹭时抬眼,握拳轻咳清嗓子,又放下垂在身侧。

    电梯门往两侧打开,看见学生模样的男生时,他脸上明显一愣。

    “您好,我是与泥同行陶艺工作室的店员,这是您的陶艺品。”苏晓森将纸袋双手奉上,又掏出一张面单,“麻烦您在这里签字。”

    鹭时接过纸袋,拿起递过来的笔,状似无意问:“你们老板今天…不在?”早上和他联系的,分明是江瓷。

    苏晓森收好面单,礼貌道:“您是问大老板,还是二老板?”

    笔尖悬停,短短两个字,如同吟完一首七言绝句。

    电梯门缓缓合上,鹭时抚了抚后颈,心里无端一沉。犹如一头扎入池底,微窒,浮至水面,才得以喘息。

    鹭时看一眼已经下至一楼的电梯,开门进屋,纸袋随手搁置在茶几上。转身继续整理凌乱无序,无从下脚的新家。

    他搬着堆在墙边的搬家收纳箱,往书房走,来来回回经过客厅好几趟。纸袋不知什么时候,倾斜倒下,露出牛皮纸纸盒。

    中场休息片刻,鹭时拧开一瓶从冰箱拿出的纯净水,坐沙发上。小半瓶水入喉,鹭时视线顿了顿,最终还是拿出稍扁的盒子,解开丝带打开一看,又辣眼睛般扔回去。

    真丑。

    捏的什么玩意?

    知情者勉强能看出是个碟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狗玩坏的飞盘。坑坑洼洼,圆不似圆。

    纸盒互相碰撞,稍小的翻了个面,露出贴在上面的便签纸。

    鹭时微怔,撂下瓶子。沾了水汽的指尖,触碰在纸盒,氲开一小片湿意。

    -

    苏晓森回到工作室,江瓷正招呼带女儿过来报名的安明月。她抽空问一嘴:“东西送到了?”

    苏晓森:“嗯,送到了。”

    “他有说什么吗?”江瓷又多问一嘴。

    “客人还真说了一句。”苏晓森反手系围裙,“他问今天老板不在吗?我回他问的是大老板还是二老板。然后就没了。”

    江瓷眨眨眼。半分没到提杯子的事情,是没发现,还是弄巧成拙了?

    苏晓森瞧见江瓷刹那的不自然,停下整理的动作:“怎么了姐?是不是哪里有差池了?”

    江瓷摇头笑笑,让他过来拿咖啡和曲奇,不再过多关注:“周末的客户预约名单比较多,你多盯着点。”

    “好的。”苏晓森说,“也谢谢明月姐的咖啡和曲奇,每次过来都给我们带好吃的。”

    安明月披散半卷的茶棕色长发,顶灯暖光拂照在她身上,更显温柔细腻。她柔声道:“你们喜欢就好。”

    苏晓森咧嘴一笑,被江瓷赶去招呼预约的客人了。

    江瓷起身绕工作室一圈,照顾好需要帮忙的客人,又回到体验亲子手作Diy的母女身旁。

    徐沐然捏得很投入,安明月亲昵拉住江瓷的手,也不在意她手上沾的泥浆:“到时候然然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你这话说的,我也是然然的干妈。总不能什么都让文文抢了去。更何况就几步路的事儿。”江瓷说道。

    安明月这次过来,除了给徐沐然报名陶艺课之外,还在园区里的一家画室,报名幼儿绘画课程。

    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上午的绘画课结束之后,由江瓷接回工作室。陶艺课下课后,安明月再来接孩子。

    徐沐然的手捏陶艺制作好,安明月便带她离开。临别前,江瓷叮嘱安明月,十号记得送孩子过来上课。

    忙碌一整天,江瓷闲下来查看求职者的简历。江瓷一一回复,和程薇说了一声,面试时间敲定在下周二。

    元旦过后,晴天变成了阴霾密布。时不时飘过一场阵雨,温度也跟着骤降。

    收拾好店里的卫生,道别程薇,江瓷在楼上枯坐了会儿放空,最后还是决定回家补充御寒的衣物,顺便见见许久没见的江卓维和周小琴。

    临出门前,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江瓷懒得打伞,直接扣上卫衣帽子,锁门。小行李箱就靠在木门边。

    收了钥匙,江瓷刚要拉起行李箱把手,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要出门?”

    江瓷依言转身,往后拉开整理遮挡视线的宽大帽子。

    鹭时撑着一把木质手柄的黑伞,隔着两米长的小院子,朝她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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