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这不是我在与甄令满第一次见面时，由他亲口告诉我的吗？”凌霄平缓地解释道，“制作我书页武器的工匠是红黑混色，代号为‘潇’，看到甄令满后我便向他询问，而他犹豫了一瞬间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根据答案得出过程实在是太过容易，凌霄分分钟就能找到许多蛛丝马迹。

    混色的工匠人数并不算多，考虑到甄令潇与自己的缘分。最开始凌霄便已经确认了为自己制作书页武器的一定是对方，向甄令满询问也只不过是想要知道熟人的近况。万万没有想到甄令满竟然冒名顶替，在略微迟疑之下承认了绝对不可能的工匠身份。

    以甄令满毫无耐心不想动脑只用直觉生存的性格，相信他能打造一把武器，不如相信太阳明天就会从西边升起。

    “最开始我不太理解甄令满的迟疑，但随着相处时间加深，我逐渐意识到了他在战斗结束后以及涉及武器话题时截然不同的状态，和更加理性精准的用词。正常情况的甄令满脾气暴躁没有耐心，但喜爱武器的另一种状态能够冷静思考。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在与两个人相处。”

    这并非是谎言，因为知晓甄令潇存在的凌霄一直在甄令满身上观察那个不见踪影灵魂的去处。

    “你同雪时交流的时候明显对生命摇篮十分感兴趣。雪时的母亲是生命摇篮的工作人员，能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知晓许多魂书族在诞生之时可能出现的问题与情况。而你身上出现的疑点则是可以印证你也可能是生命摇篮特殊状况中的一员。”凌霄望着甄令潇平静无波的表情，为自己的发言交上了最终的决定性证据。

    “当然，最终让我确认自己猜测的还是你身上红黑混色的眼睛。调墨仪式给予混色者的加持大多是层层累计相互共存，但刀赤城的红色与玄石城的黑色在你身上却是截然分开的表现。”凌霄抬手指了指自己紫红色的绚烂眼瞳，“紫红混色为我带来了清晰明朗的思考环境与高出常人的身体素质。但红黑混色在你身上并没有表现出融合共存。只有甄令满得到了刀赤城的墨水加持，身体素质大幅度提高精通战斗，也只有甄令潇得到了石玄城的墨水加持，擅长设计锻造。”

    “综上所述，我认为一直与我相处的甄令满，实际上是两个人。”

    红黑的眼瞳令两种颜色交融在一起，看上去亲密无比的同时却又泾渭分明，代表着两个独一无二的灵魂。半眯着眼睛的甄令潇正好让黑色的虹膜占据了大部分，使得这张现在昏昏欲睡的脸庞没有表露出任何属于红色瞳孔的攻击性。

    “你很厉害。”甄令潇不得不承认凌霄的优秀，“至今为止，你是第一个自主意识到我存在的人。就连何伟铭也是在我与哥哥接受调墨仪式后才意识到了我真正存在。”

    魂书族对于灵魂的判断便是如此浅薄，对于灵魂观念早已根深蒂固的众人根本不会相信一体双魂的存在。这也导致甄令潇早就已经放弃了让无知的外人来决定自己的存在与价值。只有甄令满一个人还在一意孤行，试图找到让天赋独一无二理应受人追捧的妹妹真正获得自由的方式。

    “哦？原来冷气小姐真是另外一个灵魂啊。”之前一直安安静静听着凌霄与甄令潇交涉的冯舞清突然出声说道，“真是令人惊讶的奇迹。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一体双魂这样神奇的事情……但我的眼睛竟然无法发觉。”

    最后的抱怨被她咬牙碾碎，含在了唇齿之间。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听到。只有猜测她一定又开始埋怨自己看不到人间真实的凌霄抬头看了她一眼。

    一直以为甄令满的脾气是时坏时好根本没有意识到其中差别的江云光安静地充当背景板。她之前还有些疑惑凌霄为何坚定地认为甄令满也与何伟铭有过合作，现在看来甄令满身上隐藏着的秘密还不小。

    “既然我已经拿出了自己的诚意，那么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构筑出了基本的信任，我的言语你会认真考虑了吧？”凌霄没有忘记自己的本意，乘胜追击。

    “当然。我很好奇既然知道了我与哥哥身上的复杂情况，你又能拿出什么动摇我们决定的事实。”甄令潇缓缓点了点头，依旧是一副有些疲倦的模样，“何伟铭本就没有承诺过我们一定能够找到成功的方法，这次前往墨水五区除了按照要求运送武器之外，更多是我自己想要尝试一下墨水五区的环境会对这具身体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凌霄摇了摇头：“我对你研制武器的能力有信心，何伟铭定制的恐怕都是能够对人形幻象造成伤害的武器。现在已经变成了刀赤城与移翠院之间的博弈，何伟铭恐怕根本就没有告诉过你们他的目的是杀死江云章。如果你哥哥牵扯在其中，完全是给移翠院提供了一个能够挡枪的好助手。而被背叛的刀赤城绝对不会选择提供庇护。”

    甄令潇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了更为明显的表情。她确实不知道何伟铭计划着要江云章的性命，否则根本不会默认甄令满这个根本学不会动脑筋的家伙牵扯进这么复杂的事情。

    凌霄继续好心为甄令潇分析现在的局势：“你所携带的武器皆不致命，但为了保护甄令满，你也肯定让他携带上了威力极大的武器。何伟铭冲着江云章的性命来到墨水五区，这里很快就会产生混战，届时一个疏忽大意死去的江云章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你们身上的墨水加持天然就代表着你们的阵营不属于移翠院需要维护的一方，只要说是刀赤城正常发生的内乱余波，这件事就会和移翠院无关。”

    “而甄令满就会顺势变成杀害江云章的凶手。”

    “他没有这个意图。”甄令潇替自己的哥哥辩解道，“我们确实携带了许多未被登记的新型武器，但我们收到的指令仅仅只是为移翠院的研究人员提供保护，从来没有谋害江云章的意图。”

    甄令满就算再蠢，也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做不出违背法律与道德的恶劣事件。

    甄令潇很快就想清楚了这个陷阱的逻辑：“我的未登记武器会变成违规制品，而我哥哥的战斗能力则会变成他杀人的证据……何伟铭的算盘打得倒是响亮。”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分析现有的情况。至少最糟糕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现在掌控这具躯体的还是自己。而甄令满自然已经在心里开始大骂何伟铭不干人事了。

    这是她的疏忽，以为按照甄令满的武力值不会遇到太过棘手的问题，这才没有检查过甄令满的决定。以至于差点就将可能把他们两个人一起坑进去的陷阱忽视。

    凌霄给了甄令潇缓冲的时间，见她差不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之后，继续开口道：“还没有结束。你们最开始与何伟铭合作的契机恐怕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局。他给出的具有可行性的方案恐怕是分离血液从而分割你们的灵魂吧。”

    甄令潇沉默地点了点头。这是甄令满与何伟铭之间的合作，她只听过一二。

    “这个方案的风险极大，可以参考血兽被击杀时的状态。从血兽身上被剔除的部分可全部都是不完整的断臂残肢，甚至还是随机出现。就算你们达到了何伟铭所说完美生命体的标准，将你完完整整剥离出来，也只不过是改换了主体，剩下的甄令满又会变成什么状态？”凌霄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甄令满，你恐怕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妹妹血兽被击杀时到底是什么模样吧？”

    涉及战斗方面的事情甄令潇从来都是懒得参与，所以也给甄令满提供了漏洞，让他可以将这一部分内容完美隐藏。作为混色，甄令满并不经常出入墨水区，遇上血兽的机会也算不上多。再加上每次遇到血兽都会有令人筋疲力竭的战斗，本就精力不足的甄令潇就更不会去在意战斗场上惨不忍睹的状况了。

    甄令潇已经感受到了自己心中的心虚之情。说明凌霄的话语句句属实。

    她第一次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现在的状况。

    哥哥竟然真的成功隐瞒了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

    不少平日里被她由于懒惰忽视的蛛丝马迹浮上心头，太多需要思考的事情一下子涌上甄令潇的脑海，成功让她本就昏昏欲睡的状态变得更加糟糕。

    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没有理会自己现在一片寂静的脑海：“谢谢提醒，我会好好与甄令满交流的。与何伟铭之间的合作也会直接作废，如果你们需要武器的话，可以从我这里挑选。”

    感受到她层层高涨的怒火，一直装死当做自己不存在的甄令满终于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发言：潇潇，你还好吗？

    不好。

    甄令潇一边分神与凌霄凌霄继续交流下一步的计划，一边在脑海里与甄令满吵架。

    现在我们这样已经背离了刀赤城的靶子出现在墨水五区，只要江云章死了就算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最后都会被何伟铭变成我们的过错。除了保护江云章以外我们几乎没有其余选项，怪不得杜凌霄一定要在我们到场以后才开始正式谈判。她的算盘倒也挺响。

    她……

    你闭嘴，等事情结束以后我再收拾你。杜凌霄的话果真没有出错，我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