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雪时的细心谨慎令凌霄十分信赖。依靠朋友的观察能力做补，她应该能找到更加实质性的证据。只可惜通讯器对面的席雪时正在工作时间，凌霄短时间内得不到回应。

    她锁好房屋后收起了属于鄢眀济的钥匙，跟在江云光身后坐上了刀赤城安排的车辆。

    江云光轻车熟路从后排车座下找出了装备箱，开始认真地一件一件为凌霄介绍：“墨水五区是至今为止最为危险的地方，并且常常有毫无理智的血兽出没，除了必须携带的深海晶石以外还要装备上以防万一的工具。”

    她将箱子中的腰包递给了凌霄：“里面是能量药剂、纯净药片、武器、信号弹和备用的深海晶石。关键时刻能量药剂能够当做治疗药品使用，所以多多益善。纯净药片用来在能量药剂不足时净化墨水五区的河流等液体。可以将它们中蕴藏的能量稀释到人体能够直接使用。”

    她打开腰包，为凌霄展示了一下装在透明药品中的白色药片，药瓶伴随着她的晃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随后她将其物归原位：“药片只要找到水源便可以正常使用，轻便易携带，比我们平常探索中部地区的地上光河能量转换器要方便一些。信号弹是在通讯器被墨水五区影响产生故障情况使用的求救设备。不过现在技术革新以后通讯器的质量大大提高，就算在墨水五区也能够正常使用通话和定位等功能。一般情况下用不到它。使用的时候只要拉下末尾的引线就可以了，非常简单。”

    “剩下的武器和深海晶石我就不用向你详细说明了吧？进入墨水五区起码要带上三层深海晶石的防护罩。”

    “我明白了。”凌霄认真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弄懂了应急物品的使用方法，“然后最好随时保持自己的书页武器就在自己的手边是吧。”

    “没错。”江云光赞赏地点了点头，“墨水五区比我们之前到达的地方都要更加危险。若不是凌霄你在光河列车行驶过程中从来没有发生过严重的互斥反应，我肯定会拒绝带你去墨水五区的。”

    光河列车的检测试验会将结果记录在个人信息上。只要有一次记录该魂书族在光河车站的检验中出现过海墨互斥现象，都会直接影响接下来对方去往墨水区的行程规划。墨水五区的危险性也导致墨水五区的检查最为严格，出现过海墨互斥现象的魂书族会被理解为先天容易受到能量场影响的体质，为了安全考虑，检查方会拒绝他们去往墨水五区的所有申请。

    “放心，我是了解过墨水五区的危险程度以后才向你申请的。”凌霄将装满应急物品的腰包系好，“我们之前在墨水区的行程应该也能够证明我的身体素质了吧？我不会拿生命安全开玩笑。”

    坐上了车开始计划墨水五区的行动路线以后，江云光作为亲自体验过危险程度的人，情不自禁开始为刚刚结束刀赤城调墨仪式的凌霄担心起来。

    她从前排的助理手上接过安全协议和笔，将双方一起交给了凌霄：“你自己检查过没有问题并签字以后，就能够直接出发了。我们走刀赤城的审核通道。”

    而她自己早就已经通过这些年来亲自拼搏出的成绩，得到了自由出入墨水五区的许可证，自然不需要额外再签署什么协议。

    凌霄一目十行看完了墨水五区的安全协议。已经生效多年，最初便是由积紫城城主起草的规章制度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漏洞，公平公正。白纸黑字严格强调了墨水五区的危险程度，以及出现事故之后需要负责的城池名单。

    凌霄毫无负担签上了积紫城继承人的大名，并将自己的魂书拓片代替指纹印在了上面。同位体的魂书厚重到像是一部史诗，因此拓片上的花纹也同样丰富到令人有些应接不暇，凌霄只一眼就辨别出了书籍树叶树枝还有海洋等等纹样。它们簇拥在一起，却不显得繁杂凌乱。

    江云光收好了文件资料，神情看上去却比在屋内经受袭击时还要沮丧。

    凌霄看了眼通讯器发现席雪时还没有回复自己，于是选择了向江云光提问：“怎么要去帮忙了反而沮丧起来了？”

    “我本来是为了代表姐姐与积紫城合作的态度才过来的，最后反而还要回到墨水区，根本没能帮上姐姐的忙。”江云光依旧心系江云天，在开口之前没有忘记升起前后排的隔音挡板，“我不想刀赤城的内部问题最后让姐姐一个人来解决。”

    她在与凌霄的相处过程中早就已经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因此完全没有将刀赤城内部斗争避着凌霄的念头：“我之前已经逃避过无数次了。每次只要遇到他们内部吵架，我就不参与内政出城去墨水区战斗，把麻烦的事情全部丢给姐姐去解决……舞清已经让我意识到战斗解决不了任何事情，我也应该为了刀赤城去面对我讨厌的内政，可是我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江云光没有因为友谊和猜忌动摇，也没有因为针对江家的毒计而动摇。她只是在为自己的能力不够优秀而沮丧。

    “我好像除了战斗以外什么都做不到。甚至没有办法主动帮姐姐解决那些流言。我用剑架着刺头的脖子威胁他们，他们才放弃了非要拿我武力值与姐姐作比较。我把他们找出来全部揍了一顿，结果还是给姐姐增加了不必要的麻烦……”

    她将自己的能力用到了极致，不断拼搏努力战斗，想要守卫刀赤城的一切，不堕江家的威名。然而她的努力反而成为了人们指责江云天的借口。她不可能为了流言蜚语便放弃自己守卫刀赤城的理想，也不可能为了似是而非的指责便藏拙不去战斗。因此她最终用战斗作为了自己的避风港，以为只要沉浸其中就可以不受到任何影响。

    凌霄望着窗外倒退而去飞快消失的移翠城景色，在窗户的倒影中看到江云光微微低垂着头。

    “能够战斗难道不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情吗？就像今天这样，至少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江云天信任你能够保障自己的安全。”凌霄在不触及江家姐妹明显性格特征的前提下安慰道，她需要隐藏起自己对这二人非同一般的熟悉，“只有你们保护了江云章，才能让江云天更加没有后顾之忧，只用解决刀赤城内部问题吧。”

    “嗯。”江云光轻轻点了点头，“凌霄你说得很对……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是不是不喜欢战斗？”凌霄扭头端详着她的表情。得到了一种迷茫。

    当事人自己也无法判断自己对战斗究竟抱着何种心态：“我不知道。”她分外诚恳地说道：“只是除了战斗之外，我不清楚自己还能为刀赤城做些什么。”

    江家在刀赤城的权势被江云光自动替换成了义务。所以她从年幼时起便扛起了自己的长剑，和同样怀着莫名愧疚之情的江云章一起在墨水区里奋斗。

    事务繁忙的江非绝和江云天显然没有时间和精力分辨出江家最小的两位孩子到底是出于兴趣还是处于责任。只是将选择的自由给予了二人。

    以江非绝和江云天的能力，江云光就算是躺平的二小姐，负责吃吃喝喝玩乐一生也完全没有问题。偏偏江家最小的女儿不仅继承了母亲的战斗天赋，还拥有一颗赤诚的心，抱着不能浪费天赋的念头硬生生将自己锻炼成为了一个战士。

    恐怕被收养的江云章那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到头来可别升起什么自己不值得江家人为自己如此付出然后自杀的念头。

    凌霄再次将自己的目光投向窗外。

    江云光绝不是什么需要旁人细心安慰的性格。

    所以下一秒她便一口气挥散了所有的负面情绪：“不对不对，我还要用自己的能力保护我哥呢！这次绝对不能让我哥出任何问题了！谁要江云章的命我就要谁的命。”

    她握紧了拳头，闪闪发亮的红瞳之中燃烧着怒火：“江云章那个唯唯诺诺自怨自艾一天到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憋屈性格，还天天自责自己拖累刀赤城，积攒下来的功绩比工作了十几年的守卫都多，凭什么非要他这个什么都没有做错的家伙去死！？就算是舅舅我也绝不原谅！”

    凌霄没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说得好。”

    于是江云光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激励自己的夸张发言全部被凌霄听了去。她有些机械地扭头，眼里浮上了几分可怜：“凌霄，你肯定不会告诉江云章我偷偷说了他坏话吧？”

    “当然不会了。”凌霄笑着向她保证，“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反正江云光和江云章吵架的时候如何互相攻击，两个人估计都心知肚明。不用想都能猜到对方又说了什么坏话。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于是又抬手在江云光有些不情愿的表情下摸了摸对方的头。

    现代社会的江云光根本不怕江云章胡思乱想，日常称呼养兄都是毫不客气直呼大名。刀赤城的江家人由于江云章的特殊身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为了让江云章更有归属感，江云光在面对他的时候，从来都是认认真真将哥哥二字完整出口，好来亲自肯定江云章的身份。

    凌霄不得不承认：“云光真是个好妹妹。”

    一脸雾水的江云光决定先认下再说：“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