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千桑当即在心中埋怨今日的阳光为何如此刺眼。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选择了移翠城？”凌霄顺着话题将重心放在了范千桑身上。按照此时此刻对方的不耐烦，想必她能够听到一两句较为有用的抱怨。

    “算是为了探究生命的奥秘吧。”范千桑盯着不远处的花丛，不太愿意让照射在凌霄身上的阳光伤害到自己的眼睛。堆积着的负面情绪让他下意识借着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只可惜这条路很难走，也太需要天赋了。”

    比起江云章，看来叶青山更容易刺激到他多说几句。

    凌霄偏过头打量范千桑纯绿的眼眸：“难道移翠城的调墨仪式还不能证明你的天赋吗？”

    魂书族能够通过调墨仪式获取自己所希望得到的加持，这双纯绿色的眼瞳理应当提醒着范千桑他获得了什么。

    范千桑有些嘲讽似地提起了嘴角：“倘若众人都得到了同样的加持，最终也不过是为大家共同提前了起跑线，到头来也没什么区别。至少我很清楚我不是适合研究的那块料子。”他很快就想好了新的策略，交浅言深可以最快程度拉近彼此的关系，让杜凌霄以为掌握着他弱点的情况下，也能够极快取得对方的信任。

    “同样的时间加入移翠院，叶医生已经早早升级成为了主任，我却还是那个查无此人的下属。”

    范千桑到底没有忍住提及了碍眼的叶青山。正好也能利用双方共同认识的角色，加深关系。只可惜冯舞清那种让人无法信任的家伙树敌太多，自己表明和对方相识以后自己的风评也会受到影响。否则范千桑肯定会用冯舞清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当然，以上的抱怨除了对叶青山的嫉妒之情以外全是谎言。范千桑之所以至今仍在移翠院寂寂无名完全是因为他们研究的东西需要被隐藏起来。真论移翠院内部的权限与等级，直属于刘应水的范千桑可比叶青山只有名头的主任级别高。

    连范千桑都不得不承认的能力。看来移翠院对青山的实力十分认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青山的安全都有保障。

    “但你并不认为自己哪里比他差，不是吗？”凌霄一针见血指出了范千桑的真实想法，“那便完全不需要承认在旁人主观意识下的对比结论，相信自己便可。”

    她没有等待范千桑若有所思的表情，因为自己是来套话而不是来开导旧友的同位体：“或许你可以在上司面前积极地展露自己。”

    “我在努力了。”毕竟这个任务就是刘应水吩咐下来的行动，范千桑内心腹诽。

    “那我们就回去学习吧。”凌霄站起身来。她现在最需要的便是知识，而隶属于移翠院的范千桑在专业知识上不容小觑，再加上刘应水的耳熏目染，他便成为了最好的请教对象。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她已经在范千桑的帮助下完全弄懂了溢墨症的治疗思路，以及凝海刻度所代表的实际意义。梅凝海的特殊在于她体内的灵墨能量称得上是前所未有的充足，而过溢的能量引发了躯体的崩坏，从而导致了她的早夭。如同度邪大侠世界里死亡剑所快上的那半分心跳。

    正在整理笔记的凌霄皱灵光一闪，随后起了眉头。

    倘若墨水区的生灵依据体型进化导致体内的灵墨与血液相互转化，而江云章的出现和自己的体质证实了魂书族在某种特定条件下能够容纳血液。那么梅凝海体内肆意的灵墨能量又是否存在转化为血液的可能性？

    只是在找到平衡血液与魂书本体的度量之前，梅凝海便已经由于承受不住过溢的能量，快速衰败从而离开了这个世界。凝海刻度被现在的医学界解释为身体所能承担的最高灵墨量。多于这个刻度的患者需要进行长期的轮墨仪式消耗灵墨。那么超过凝海刻度的灵墨是否存在被转化为血液从而导致身体开始出现更剧烈异常反应的可能性？

    魂书族无疑是高阶种族。能够适应海水区与墨水区两方的严酷环境。但魂书族奇异的人形幻化与尚未消失的味觉似乎侧面证实了这个种族继续进化的野心。在只存在灵魂的海水区与能进化出□□的墨水区两方之中，只有魂书族最有可能成为真正完整的，拥有灵魂与□□的生命。

    林语莲在墨水五区发生的变化也很有可能是一部分灵墨转化为了血液，导致即便迅速剔除了产生问题的书页，也依旧破坏了她体内的平衡，没有再能存活更长的时间。拥有林语莲与梅凝海二者完整资料的移翠院一定比自己这样简单的推测知晓得更多。毕竟江云章这样活着的平衡样本就摆在他们手边。

    “你打算参加移翠城的调墨仪式？”范千桑对凌霄认真学习的态度分外不解。

    他原本以为是能够拉近彼此距离的约会，最后却成为了被专业医学知识所折磨的学习会。偏偏凌霄的聪颖使得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之情，从原本的敷衍了事变成了故意扔出高难题目，最后反倒把自己带入了坑。

    毕竟他实在拒绝不了一位如此优秀之人求知若渴的眼神。那种仿佛来自下级的询问让他瞬间优越感爆棚。叶青山和冯舞清感兴趣的人又怎样？最后还是不要向自己请教学术问题。

    这份优越感使得他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当做了免费的老师。

    他故意趁着凌霄专心致志浏览书籍的时候拍了一张只露出边角的模糊照片，发给远在刀赤城的冯舞清。

    “我只是很想了解一番梅凝海。”凌霄摇了摇头，“我曾经参加过她的葬礼。”

    “很奇妙的缘分。”范千桑不走心评价道。从自己不断震动的手机信息里感受到了冯舞清剧烈的情绪起伏。于是他心满意足看了凌霄一眼。

    坐在书桌前的年轻女性正在整理自己的笔记。苍劲有力的字体让原本客观性的医学描述也好像沾染上了几分莫名的杀伐气概。晚霞的余韵从窗外投射进来，正好描绘出了凌霄侧脸的轮廓。

    范千桑难以理解为何自己每次认真打量杜凌霄，对方都会如此受到光的偏爱，以至于让他真实地物理性质与心理意义上双重感受到了刺眼。

    天色不早，凌霄结束了今天的调查学习，微笑着与他告别。于是感受着手机振动的范千桑心情愉快与自己的任务对象挥别，等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以后，才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器。

    冯舞清果然已经开始了毫不留情的责骂。从范千桑不经允许的偷拍是犯法行为到私自泄露凌霄今日学习内容，最后以攻击范千桑的能力不如叶青山一根手指收尾，成功戳中范千桑死穴。引得他当即开始激情打字，回骂过去。

    “你要是发病了就赶紧回医院看病。”他故意揪着冯舞清停驻刀赤城无法回来这一点攻击对方，“怎么，看我任务完成得好你嫉妒？”

    “你倒是说说你完成了什么呀？小狗？”冯舞清自然丝毫不会退让，“你是知道了凌霄的弱点还是弄明白了凌霄的特殊之处？诶呀不会吧，不会吧，某人不会除了凌霄比较聪明以外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吧。”

    范千桑差点没把通讯器直接捏碎。

    他认真回忆了一遍今天与凌霄的相处场景，发现自己确实除了对方正对凝海刻度与溢墨症十分感兴趣以外，没能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他深吸一口气，庆幸今天刘应水外出考察，暂时不用每日向自己的上司汇报自己的调查结果。

    冯舞清的新消息已经显示在了屏幕上。

    “劝你随便糊弄几句就算了。江云章到底与江家没有血缘关系，就算他出了纰漏也不会有多大影响。但得罪了积紫城，我们的目标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信息一条接一条弹了出来。

    范千桑注视着屏幕，剩下沉默。

    “死水先生热爱研究，可热爱研究的也不只有死水先生。”

    他眯起翠绿色的眼瞳，做出了回应：“你反水反习惯了，爱怎么玩怎么玩。别带上我。”

    而冯舞清已经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发来了一只微笑着的小狗图片。

    范千桑冷哼一声，重新收回了自己的通讯器。

    他不得不承认冯舞清的话语拥有一定的道理。刘应水目中无人且丝毫没有考略过出格的后果。但他毕竟与恃才傲物的大天才不同，不过是个勤勤恳恳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奋斗的普通人。

    他思索了良久，又重新掏出通讯器，对着空白的头像打出了自己的汇报内容：“她身上确实有墨兽的气息。推测是此次提交上来的墨水区战利品。”

    另一边，走在回家路上的凌霄也收到了新信息。头像是一只闭合眼睛的冯舞清语气欢快告诉了她自己的最新成果：“问题完美解决！小狗先生答应我随便糊弄一下死水先生啦。”

    凌霄完美隐藏起了自己的警惕之心：“多谢。连你也不清楚刘应水之所以调查我的原因吗？”

    对她而言，无法察觉到灵魂本质的冯舞清危险系数比范千桑要高上太多。最后关头再突然反水可是冯舞清最为喜爱的戏码。就算是自己也不得不防备成为冯舞清愉快戏剧中的一员。不过把水搅浑增加演员这一方面，冯舞清没有拒绝自己的理由。

    “不清楚。可能是死水先生突然心血来潮吧。他经常在没灵感的时候这样寻找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