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光在交换情报后为她们带回了一个好消息：“我哥现在正在执行长期任务研究墨水五区的生态环境，还有冥蝉哥协助，他们那边完全不用担心了。”

    出于合作最为基础的信任，以及对江云天判断力的信任，在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后，江云光证实了凌霄有关江云章身体状态的猜测。

    江云章的生母林语莲是当时对墨水区研究最为深刻的学者之一，并且成功创造了魂书族在墨水五区停滞的最长时限。不知是过长的时间消磨掉了林语莲与人类文明的联系，还是林语莲出于科学家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尝试了一些不该触碰的禁忌，总之，林语莲的书页发生了任何人都无法预料到的变化。

    她对这种变化抱有十分积极的态度，并且立刻将自己的书页也当做了研究目标。被创造出来的江云章当即成为了移翠院最为珍贵的实验体。然而负责实验的林语莲很快就因为未知原因衰败死亡，被留存下来的江云章的归属成为了问题。

    在离世之前，林语莲不知从何渠道联系上了江家家主江非绝，并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对方。于是这个自出生起便与墨水区结缘的崭新生命就这样成为了江家的养子，在移翠院高层与刀赤城高层的共同遮掩下，作为普通人成长了起来。而他与魂书族儿童截然不同，先天便血红的眼眸也顺理成章成为了刀赤城调墨仪式的结果。

    江云光并没有完全透露出特殊体质为江云章带来的种种不同，但身怀血液已经足够概括江云章的危险性以及特殊性。

    对此，鄢眀济的评价是：“疯狂科学家真可怕。”她的言语中不自觉带上了对移翠城的偏见，并觉得自己的想法得到了有力证实：“看看他们移翠院都瞒着我们干了些什么。”

    考虑到移动炸弹的妹妹就坐在自己身前，鄢眀济决定说得委婉一些：“有了新的科研进展也不分享给为了人类生存夜以继日努力着的我们。”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刘应水掩藏起傲慢的虚伪神情实在是刺目，让凌霄不得不去猜测刘应水在其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林语莲对科研的热爱导致她时常做出一些为了追求真理突破人性的举动，这也是为何她能够和刘应水友好相处的原因。江云章的出现总是代表着林语莲人性的苏醒与回归，但刘应水可没有类似的征兆。

    “冯舞清没有参与涤墨教的事情，相当于她在声明自己属于刘应水的派别。”凌霄端着墨橙汁喝了一口，意外尝起来非常不错，“那么刘应水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甄令满又为何混入其中？他在战斗时以及日常的烦躁状态符合凌霄对他一贯以来的印象，谈起武器时却又更像是甄令潇的倦怠状态。每当令满这个名字将两人区别开来，就一定代表着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灵魂并非单纯的甄令潇。那么缺少的那一个人去了哪里？

    甄令满混色的眼瞳让凌霄不得不多想。因为暴躁与愤怒的代名词甄令满本人对制造武器之类的知识完全没有兴趣，动手能力也由于没有耐心及其糟糕。但能躺着绝对不坐着，每天都是低电量模式的甄令潇是与哥哥完全相反，纯粹倦怠的代名词。只要是能够停留在原地不进行位移的操作，对甄令潇来说都能够轻轻松松完美完成。

    只对战斗有兴趣的甄令满一定不会选择石玄城的调墨仪式，而拒绝所有锻炼的甄令潇一定不会选择刀赤城的调墨仪式。

    红黑眼瞳的甄令满像是二者合一后的混合体。充满了矛盾与不自然。

    “刘应水确实让人不得不警惕。”江云光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也可能比何伟铭还要更清楚我哥的身体状况。因为林语莲女士之前就是他的下属。我们全家都很讨厌他，要不是刀赤城需要和移翠院合作维持墨水区的治安，估计早就和他断绝往来了。”

    “不过我哥的实力自然不用担心，他不怕血兽，在墨水五区战斗完完全全能说是本场作战，拥有场地加成。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百分百保证能在那里战胜他。”江云光表示江家的安排十分靠谱，“就算到了不得不拖延时间的危急关头，也没有人敢和他在墨水五区比谁能停留更长时间吧。”

    对旁人来说充斥着未知、血兽与危险的墨水五区对江云章而言却与普通的墨水安全区毫无区别，他甚至不需要佩戴隔绝灵墨浓度的海晶石装置。他体内的血液使得他完全不会产生侵血症的种种状况，因此血兽的攻击对他而言如同微风拂过，带不起半点波澜。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他一般都会削血兽削得满身是血，再从血液里汲取到力量，并能够不知疲惫地一直战斗下去。

    凌霄于是略过了这个话题，将自己的疑惑藏在了心里。为了找到更多突破口，她决定利用积紫调墨带来的加成，去转一圈移翠城的图书馆，试图参考一些移翠城当地版本的思考方式。

    叶青山口中的创世神话是她最先想要调查的东西。因为她对这个魂书世界的了解还是过于片面了，只有亲眼见到各种图书才能更加有效率的调动积紫城继承人脑海里潜藏着的、凌霄本人由于无从得知而调动不出的记忆与细节。

    前来移翠城治疗溢墨症的患者并不在少数。由于移翠院是目前医学研究最为发达、魂书族规模最大的医院，因此得了溢墨症这种疑难杂症的人也大多会从其他城市赶来医治。而需要提前参加调墨仪式治愈病症的人也需要移翠院开据的各种手续才能够顺利参加仪式。

    凌霄在去往图书馆的途中便已经见到了好几例拥有混色眼瞳的溢墨症患者。轻微症状的可能仅仅只是一部分的肢体幻化出现问题，时不时像是断了电的显示屏闪烁一下，但依旧拥有实体，不算太影响日常生活。严重的则会导致整个器官都消失不见。公交车上坐在凌霄前面的乘客便是如此，右腿的消失导致他不得不住着拐杖才能正常行走。

    由于魂书族的幻化属于灵墨能量的显现，因此无法组装上假肢来辅助行动。消失的部分还有可能因为灵墨运动而产生位移，也许今天缺的是腿，明天便成为了手。

    凌霄记得多年前的轰动新闻便是有溢墨症患者失去了整个头颅。但由于眼瞳是反应灵墨本质的部分并不会消失，且人形幻象只是幻象，于是那位患者拥有了一双飘在空中的平面眼睛以及脖子以上空荡荡却能够发出声音的离奇形象。只能说比单纯的两个眼球浮在空气中要强。不然片场可能就要成为惊悚片了。

    凌霄目不斜视来到了移翠城的图书馆。由于只是作为城池单独的建筑来使用，规模自然比不上属于整个魂书族的魂书图书馆。坐落在一片苍翠颜色中的建筑很有移翠城的风格，连窗户上都显露着生命与书页的纹样，大门牌匾上的图书馆三个字更是围着一圈绿色缠枝花纹。

    凌霄正欲踏入大门，却不想迎面撞上了一位正从里面急匆匆走出的来客。由于踏出了阅读区，他也因此打开了自己的杯子，没有盖子脱离了掌控的橙红液体在杯中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由于二人相撞泼洒到凌霄身上。

    看清来者面容的凌霄在心中暗啧了一声，随手稳稳地在液体泼向自己之前抓住了杯子，不动声色用上气劲平息了杯中液体的晃动，使得满满一杯橙红的液体没有洒出丝毫。

    “抱歉抱歉，是我没有看路，差点把饮料撒到你身上。”杯子的原主人当即诚恳道歉，一双纯绿色的眼眸里近是歉意。范千桑俊秀的脸配上一双苍翠欲滴好似布满生机的眼瞳，像是为他增添了一层伪装，显得真诚了些许。

    但对凌霄而言还是太过拙劣了一些。

    不论是歉意还是差点泼在自己身上的不明液体，都处处透露着刻意。

    “没有关系，下次记得盖上盖子。”凌霄将杯子交还给范千桑。

    差点撞上人还弄脏别人衣服的年轻男子依旧心怀歉意，眼里还带上了几分对凌霄身手的佩服：“作为道歉，我加个联系方式赔给您一杯饮料吧。看您似乎去图书馆还有事情，我就先不打扰您的时间了。”

    他给出了几乎完美的结局方案。又是真诚赔偿又是顾及到不能耽误凌霄的时间，因此也几乎隔绝了凌霄拒绝的可能性。如果必要的话，凌霄猜测范千桑甚至会拿出有好感这样近似于搭讪的理由，为他们的交谈继续下去创造条件。

    凌霄认下了范千桑的试探，将联系方式交给对方之后便走进了图书馆。

    她完全能够确定范千桑一定是经人命令之后才会出现在这里找自己碰瓷。那杯橙红色的饮料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真沾到了皮肤上，百分之百会引发大麻烦。

    何伟铭的性格导致他向来与范千桑八字不合，范千桑不可能听从对方的指令。而暂时与何伟铭没有任何交集的凌霄也没有道理被不擅长制定弯弯绕绕计划的何伟铭所注意到。刘应水这个姓名顺理成章成为了幕后黑手。

    凌霄看了眼自己通讯器中的联络方式，只觉得送上门的线索不要白不要。

    她总算找到了一个自己有把握套话甚至策反的老熟人，没有任何理由放过他。

    而另一边，实验材料没能泼到任务对象身上的范千桑正在边走边抱怨：“你可没和我说过她有这么难缠！早知道我就不接这个轻松任务了。那么满一杯‘墨橙汁’还能一滴不撒？她是哪里来的杂技演员吗？啊？”

    他没忍住踹飞了路边的小石头。

    “哈哈哈哈。”冯舞清在通讯器另一端笑出了声，“好可惜看不到小狗先生演戏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吧。”

    “有趣个鬼。”范千桑毫无耐心地骂了一句，“现在我要装作一见钟情追求者的模样了。爹的，都怪江云章！还有你！”

    “谢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