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主不管吗？”凌霄忍不住感叹江云天身上的担子太重。想要将她从继承人位置上拉下马的內患，想要对她的家人下手的外敌。

    “我妈妈是放任孩子自己锻炼派。”江云光摇了摇头，“她觉得姐姐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来向她证实自己的眼光没有问题。总之刀赤城内部交给姐姐就好。”

    江云天的武力值缺陷注定了她想要成为刀赤城城主是一条并不容易的道路。只有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才能得到众人心服口服的认可。

    “希望我妈也能和江阿姨学一下。”鄢眀济接了一句，“我真担心我当上云苍城城主以后晚上回家还要听她训话。”

    鄢广萱对鄢眀济的要求十分严格，也导致了她在成年之后与母亲之间的矛盾爆发，宁愿满世界旅游也不愿意回家。云苍城的这对母女关系似乎也是如此，否则鄢眀济不会作为云苍城继承人却依旧离家出走，去往积紫城的渡灵学院读书。

    “所以你是刀赤城与积紫城合作的诚意。”凌霄仔细在积紫城继承人的记忆里搜索了一圈，隐约记得江云天曾和自己的母亲杜飞光相谈甚欢，才引得积紫城城主易淑苑吐槽了江家的现状几句。

    “江云天想要我们合作提防移翠城的动向的话，不告诉我们任何内幕可不好吧。”鄢眀济与凌霄交换了眼神，“先不提凌霄，我若是代表云苍城，需要我妈那个工作狂的同意。”

    “而这也是令我纳闷的事情。我们家和移翠院已经合作了那么久，甚至收养我哥还是通过那边的合法手续推荐来的江家。”江云光皱起眉头，根据自己对胞姐的熟悉推测对方的用意，“如果他们对刀赤城感兴趣，那么根本不需要等待如此之久。姐姐也只是未雨绸缪让我注意移翠院的动向……我下午需要去一趟刀赤城驻地，等晚上回来再和你们交流情报。”

    冯舞清从刀赤城继承人那里接下了督促江云光不再逃避内务的任务，使得她开始正视胞姐种种安排想要向自己传达的旨意。

    由于安排好了后续的行程，三人在用过午饭之后便分头行动。凌霄拒绝了鄢眀济午休的提议，将行李安顿好之后便向着移翠院出发。

    位于移翠城市中心的标志性建筑紧邻渡灵树，被繁茂的叶片所庇佑。代表了魂书族最高医学水准与墨水区科研结晶的大楼呈现出洁白底色，其上装点了不少代表着墨水区的绿色植物，以及表现地上光河特点的金色纹路。若是在阳光照耀下一定能够折射出动人的风采。

    只可惜今日的移翠城天气是晴转阴，积云遮挡住了拥有无限力量的阳光，和所有让移翠院更加闪耀的因素。使得黯淡天色下的移翠院静默如谜，地上光河的金线变作了一条条夸张的裂痕，随时都可能将这栋建筑四分五裂。

    正门处的大屏幕准时切换成了有关溢墨症的科普视频。旁白的声音干净而柔和，向来来往往的人群们播放着困扰人类的病症究竟是通过何种努力才得到了缓解。坐在绿化带长椅上的患者们被声音所吸引，好奇地抬起了头，聆听着凝海刻度这一名字的由来。

    凌霄注意到一位溢墨症患者的整个右手臂正在频繁闪烁，像是电波信号不好造成的断断续续的卡顿。令一位已经呈现出些许衰败之象的年迈患者身上布满了与地上光河相似的金色裂痕，延伸到眼睛的裂缝似乎影响了她的视觉，以至于她不得不拿出了眼镜才能看清楚屏幕上的内容。

    这显然是一场直播的医学讲座，结束了短片播放后现身的两位主持人开始回答目前点赞数最多的各种问题。包括移翠城墨水尝起来味道如何等等。皆为纯绿眼瞳的男女主持人对视一眼，给出了相同的答案：尝起来像是不太好喝的蔬菜汁。

    等她们绕过主楼来到叶青山此刻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自动播放着的屏幕已经进行到了下一阶段。

    刘应水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大屏幕上。掌声的特效和两位主持人敬重的表情让凌霄决定认真打量一番刘院长的为人，好不让其他世界的糟糕家伙们先入为主影响自己的判断。

    看上去儒雅随和的中年男子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外衣，向着镜头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大家好，我是刘应水，移翠院的现任院长。以及移翠城的现任城主。”

    一如既往不达眼底的笑意和潜藏在深处的几分傲慢。恐怕只有相熟之人才能看出的心不在焉。想到自己需要听眼前这个人来怀念梅凝海，凌霄就觉得烦躁。

    对话照常进行下去，很快就点到了本题。刘应水的脸上带上了发自内心的遗憾和怀念：“我当年刚刚加入移翠院就遇到了凝海，并力排众议成为了她的主治医生。以我当时的浅薄资历，大家肯定会怀疑我为何能够胜任吧。实际上只是因为我的前辈和同事们不忍心让凝海再承受更多的痛苦。”

    刘应水恰到好处低下了头，同时略微压低了声音：“而我尊重了凝海的选择，所以她也同样选择了我。”

    鄢眀济立刻皱起了眉头并且抓住了凌霄的袖子：“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看他装模作样吗？青山最好快点过来，我已经受不了刘应水的脸了。”

    凌霄安抚地拍了拍鄢眀济的手：“没办法，我们没有权限关闭青山办公室的显示屏。”

    “我讨厌看到比我还傲慢的家伙。”鄢眀济不耐烦地移开了视线，“就没有一个人觉得他装得太假了吗？”

    “也许是因为他对凝海的怀念是真，导致大家忽略了别的细节吧。”凌霄分析道。并且猜测刘应水对梅凝海的怀念很可能单纯出自怀念一个良好的实验样本。毕竟她从未见过任何刘应水的同位体拥有正常人类应该拥有的感情。

    好在急匆匆赶来的叶青山没有让两人多等。纯绿眼瞳的熟悉面孔急匆匆推开大门，从兜里拿出纸巾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何副院长刚才临时找我有事，还好没让你们等太久。”

    他随手关上了停留在刘应水界面的显示屏，在注意到凌霄看上去脸色不错以后安心下来：“看到你平平安安回来，我就放心了。”

    鄢眀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透明晶体，往叶青山的桌子上一砸，立刻一有股无形的能量扑面而来，吹动了凌霄的头发。

    而鄢眀济本人则是骄傲地扬起了头：“云苍城的新设备。能够有效将包括声波震动等能量隔离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我上次说我们不必担心监听就是因为有这个隔离晶体在。”

    叶青山好奇地伸手戳了戳晶体光滑的表面。

    于是凌霄不得不在夸赞了鄢眀济之后展开重点：“墨水区确实如同你所推测的那样，越靠近腹地血液分布越密集。我从江云章身上找到了一点线索，他是林语莲的亲儿子，同时也是何伟铭负责的病人。他的体质很特殊，我猜测和血液有关联。他的纯红眼睛不像是刀赤城墨水的产物，更像是血液。”

    凌霄对血液的熟悉让她敏锐察觉到了江云章与正常纯红眼瞳的区别到底在何处。在验证了魂书族的人形并非百分百会对血液产生不良反应之后，江云章的眼睛就变成了更加明晃晃的案例。

    叶青山若有所思眨了眨翠绿色的眼睛。这样通透的色泽与他俊美的脸庞格外相衬，在无光的室内仿佛也安静地闪烁着星芒。

    他打开了装着凌霄战利品的盒子，用带着手套的指尖沾上了一点暗金色的液体：“这种颜色变化将近三分之一，符合我对中部墨水区的猜测。但这样简单的道理大家都能依据逻辑推断出来……算了，那位江先生似乎才是更有效的突破口。何副院长负责的长期病人，我这个直系后辈倒是从来没有见过病例。”

    “灵墨与血液存在一定比例转化之后，魂书族的墨水自然也可以转化为血液。”鄢眀济靠着椅背晃了晃腿，“也就是说，他们找到了实例？”

    “很可能。”叶青山回忆了一下已经被从自己资料档案里删除的文件，“何副院长发表的最具权威的论文便是血兽行为模式的分析。他和刘院长的方向不同，他负责墨水区的研究，而刘院长负责医疗。所以我很惊奇他竟然会有负责的病人。”

    “但问题的关键又回来了。江云章个体能够带来的利益确实很多，但我们也有更多的失败的历史。”鄢眀济抱臂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云苍城也曾经催化过血兽，并且果断放弃了对这种不可逆状态的研究。拥有简单身体构造的墨兽经过这么漫长时间的演化都没能找到灵墨与血液的正常调和规律，更何况我们构造复杂的人类？如果他真的掺杂有血液，那么他一定很危险，完全是一个定时炸弹。移翠院图什么？”

    云苍城作为海中城市，放弃了人类在墨水区的扩张自然也有自己的道理。他们早就通过各种手段检验出了血兽的不可逆转性，以及血液的危险。于是墨水区在他们的观念中成为了源源不断制造危险的源头，为了保护人类文明的延续，应该远离只会不断产生危险的地域。

    “江云章的眼睛反应了他的身体状况且无法遮挡，于是刀赤城便成为了他唯一的去处。”凌霄用手轻轻扣着桌面，“而刀赤城全体位于墨水区境内，他完全不必担心有脱离墨水区安全线迅速变为血兽的风险。江城主出于对生命的怜悯收养了他，并为了保护他和探究墨水区两个目的，与移翠院展开了相关合作。”

    “对江云章身体数据的长时间研究让移翠院得到了不为人知的实验数据，并且可以掀翻我们一直以来的常识。”凌霄断言道，“江家的应对方式是将江云章囚禁在墨水区，换而言之，江家在担忧移翠院让江云章跨过环形光河……明济，海水区有被污染的历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