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审讯室里明晃晃的白炽灯映照在叶怡然脸上,她的仓惶和心悸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

    秦聿风的语气归于平静:“既然你早就知道吕宏远不是出轨,也知道与他在酒店约会的对象就是方诗言,那么你找私家侦探跟踪偷拍吕宏远的目的何在?”

    叶怡然隐晦地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

    “说不出来,那我来帮你说吧。”秦聿风向后靠了靠,漫不经心地转动手中的笔:“你明明知道方诗言在忍受着痛苦,却依然选择了沉默,甚至还庆幸因为她的出现,吕宏远不再把泄欲的重心放在你身上。她帮你分担了许多痛苦,你也终于获得了一点点自由。”

    “然而随着吕可渐渐长大,你发现吕宏远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你不希望你的悲剧在吕可身上重现,所以你想了个办法。你知道方诗言把吕可当作自己的亲妹妹来看,于是把吕可的事告诉了她,并向她说出了你的计划。”

    说到这里,他突然“啪”一声把手的的笔拍在桌上,身体前倾,眼里的光芒锐利如刀。

    叶怡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想要躲避他的目光,却发现自己如同一只落入陷阱的困兽,根本无处可躲。

    秦聿风缓缓起身,走到审讯椅前,双臂撑在桌板上,居高临下看着叶怡然。

    “你知道吕宏远会经常把方诗言带到黄金假日大酒店,便教会她如何乔装打扮进入房间,并趁着吕宏远毫无防备之时将他推下楼,试图伪造成一场意外。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向方诗言许诺才让她答应你的,带她出国?替她妈妈治病?当然了,这些都只是你哄骗她的方法,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计划漏洞百出,迟早会被我们查出来。”

    叶怡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被铐住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隔壁监控室里的祝好忍不住小声惊呼:“哇,秦警官也太帅了吧。”

    旁边的程述不屑地冷笑了一下:“帅个屁啊,这些还不都是我告诉他的。”

    “可是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一定没有这样的效果。”祝好嫌弃地撇了撇嘴,又把目光转向单向玻璃后的审讯室。

    秦聿风退回审讯桌前,抱着双臂靠在桌沿上:“我们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你之所以提前找私家侦探偷拍,并不是为了拍下吕宏远的出轨现场,而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方诗言独自承担一切。如果私家侦探能拍下方诗言的正脸,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罪名嫁祸给她了。只可惜你找的侦探不太靠谱,什么也没拍到。”

    说着有意无意地往单向玻璃的方向瞥了一眼,脸上还带着一丝嘲讽的笑。

    祝好无视了程述眼角飞出的冷刀,幸灾乐祸地点头附和道:“就是,不靠谱。”

    审讯室里的秦聿风接着说道:“方诗言只是个高中生,她只知道你向她保证过这个计划一定会天衣无缝,等吕宏远死了以后,你们就不用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却不知道你早已在背后算计好一切,只等着我们顺着线索找到她。”

    “在警局里,方诗言提出想见你,你却拒绝了她,只向她转达了会照顾好她妈妈。她很快就明白了你的意思,为了母亲,她选择一个人承担罪责。而你也还算守信用,变卖了吕宏远的古玩字画,给她妈妈打去一笔钱,顺便借她的口告诉方诗言你没有食言。我说得对吗?叶怡然。”

    “只是方诗言可能直到那一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愿意为了保护吕可而冒险杀人,你却从始至终把她当作一颗棋子。”

    叶怡然紧闭双眼,一言不发,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滚滚而落。

    过了许久,她才喃喃道:“有一天,我陪可可看电视。电视里说到泰国的驯象师只用一根细绳绑住大象的腿,大象就会乖乖呆在原地。因为从它们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被这么绑着,所以就算长大之后体型再庞大,也根本不会觉得自己能够逃脱。那个故事让我震撼了很久很久,我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大象,明明只要轻轻一拽就能逃离,却因为长期的驯化,而选择向命运低头。”

    秦聿风向前倾身,静静地看着她:“叶怡然,你本可以报警,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同时也保护方诗言和吕可,可你却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警察同志,你之所以能轻飘飘说出这些话,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我们的痛苦。报警真的能解决问题吗?就算吕宏远被判刑,顶多就是坐十几年牢,等他出来后我们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当然了,还有他所有的财产。”

    “我承认我自私,我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让诗言顶罪。她没有成年,而且遭受过吕宏远的凌辱,法院一定会从轻处罚,而我也会尽我所能补偿她。当然我早就留了后路,吕宏远的遗产中会有一部分作为可可的教育基金,我早就替她联系好了国外的学校,也会有专人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干涸的眼角又重新湿润了:“我的这辈子或许就只能这样了,可是我不想……不,我不能让可可过上跟我一样的生活。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诗言,我利用了她的善良和单纯,如果还有机会,请替我向她表达歉意。”

    秦聿风沉默地凝视着她,喉结轻轻滚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

    离开警局时,已经是凌晨时分。车辆行驶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车轮碾碎了路灯撒落在地上的昏黄色暖光。

    系统终于响起了“恭喜进入下一阶段剧情”的提示音,还附赠了150积分作为奖励。

    祝好很想吐槽它没用且小气,但实在没什么心情,怏怏地关掉了眼前的控制面板。

    原以为找出真相后会像撂下重担那般轻松,可是心情反而更沉重了,因为她没想到真相的背后竟隐藏着那么多人性的黑暗面。

    回到家里,程述大剌剌往沙发上一躺,对着祝好打了个响指:“小助手,我饿了,去给我煮碗面吧。”

    祝好身心俱疲,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要,我说了只包三餐。”

    他抬头看了下墙上的钟,死皮赖脸道:“都三点了,再过几个小时天也该亮了,你就当做了顿早餐吧。”

    祝好回答得很果决:“不,想吃就自己做去。”

    本以为程述多少还要跟她争几句,没想到他真的默默起身走进厨房,起锅烧水,打开泡面的包装袋把面饼扔进锅里。

    香味瞬间从厨房里飘散出来,他掐着腰用筷子搅拌着锅里的面条,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吃吗?”

    祝好刚想拒绝,肚子却不争气地抗议起来。在警局折腾了大半宿,确实也有些饿了。

    她厚着脸皮,理直气壮地回道:“吃!”

    程述轻笑一声,打开橱柜又拿了包泡面。没一会儿,两碗面条就端上了餐桌。

    祝好尝了一口,虽然只是普通的泡面,但吸饱了汤汁,还加了个煎蛋,味道还挺不错。

    随着空虚的胃被填满,飘忽的思绪也逐渐沉淀下来。她夹起一筷子面条,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老大,你说查出真相就一定是对的吗?”

    程述专心吃面:“大半夜把我薅起来分析案情的也是你,破案之后为了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纠结的也是你,我真搞不懂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这个回答十分程述。

    祝好不服气,却又无言以对,总觉得自己跟他思考问题的方式根本就是平行线。

    程述继续开口,语气毫无波澜:“不论是之前作为警察,还是现在只是个挂名的顾问,我的任务就是找出真相,剩下的是非对错,都不是你我有资格去评判的。再说了,不论方诗言和叶怡然杀人是出于何种目的,她们都已经触犯了法律红线,理应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祝好没说话,扒拉着碗里的面条:“你当警察的时候每天都要面对那么多苦难和罪恶,难道不会觉得承受不住吗?”

    程述沉默了片刻,答非所问:“我听老秦说你想搬出去?”

    这个话题的转弯来得又快又急,祝好一时反应不及,愣了一下:“啊?”

    程述吸溜了一口面条,对她凝固在脸上的惊异视而不见:“如果想要搬出去,就得先把住的地方解决了,但是现在不论是住酒店还是租房都需要身份证,我听说你连身份证都没有,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祝好噎住了,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到了吧?你自己还有那么多问题没解决,怎么还有时间去替别人操心呢?同理,我也一样。分内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剩下的自然有其他人去操心。”

    说了那么一长串,居然只是为了打个比方?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人未免也太理智了些,仿佛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

    祝好愈发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皮囊外面像是罩了层铁布衫,让人无法看透。除了之前提到程霜的事时他曾经把自己打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其余时候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副高高挂起的态度。

    她将心头翻涌的的情绪压了压,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困扰了自己一整天的问题。

    “程述,你对我就那么信任吗?”

    程述似乎没听明白:“什么?”

    “我的意思是——”祝好抬眼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就没有对我产生过什么怀疑?”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面汤,把筷子搁在碗边,又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

    祝好紧张得嗓子发干,视线一刻也没有从他脸上挪开。

    这个问题实在太冒险了,但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万一他真的没有呢?

    更何况,不停的猜忌只能让自己更内耗,还不如把话摊开说清楚了更让人踏实。

    程述双手搭在桌上,似笑非笑地对上她的目光:“你是在问我,有没有怀疑过一个凭空出现,查不到身份信息,记不住自己家住哪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破案异常执着的人吗?”

    即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祝好的心跳还是不为人知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心虚地垂下眼帘——

    人果然还是不能对自己太过自信,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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