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本以为最先会联系他的人是海川和弘，没想到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朗姆。

    正以“胁田兼则”这个的化名在米花伊吕波寿司店打工的男子取掉了佩戴的假发和胡须，坐在马自达的后排位子上，慢条斯理地将左眼眼罩取下，开口问道，“波本，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朗姆交代给波本的事情很多，牵扯到紧急和反复催促的仅有两项，一是调查毛利小五郎；二是收集工藤新一的情报。

    “您知道的，毛利小五郎非常警觉，我已经逐渐和他们一家混熟，如果工藤新一真的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是最先知道的。”隐藏在金发下的紫色眼眸闪烁着危险的光，嘴角的笑意既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也是属于波本的狡诈。

    “加快动作。那么，海川和弘近期在做什么？”朗姆又问道。

    来了。

    “他似乎对我很警惕，之前我主动提出要和他成为搭档一起行动被拒绝了，后来他故意出现在我打工的咖啡店以及毛利小五郎的家人面前，差点破坏我原有的任务进度。”这句话不仅暗示波本一直在努力完成朗姆布置的任务，还将上一个问题的锅推到了海川和弘的头上，表明是因为对方才导致任务拖延。

    “哼，那他现在应该不会再拒绝你了。”朗姆没有解释原因，车窗上倒映出他冷漠讽刺的笑容，那是属于上位者的傲慢。

    朗姆一定做了什么。

    安室透非常确定，或许和赤井秀一跟踪到的情报有关。

    “好的，我这边会尽快与他联系。”

    所谓的尽快就在安室透刚送朗姆到达组织的一处秘密基地后，他就接到了来自海川和弘的来电。

    【跑完滴滴了？波本。】

    电话那头的嗓音带着明显的疲惫，还有在这之下是掩盖不了的兴奋。

    滴滴是什么了？安室透很明智地没有问出口，总觉得是某种讽刺，偏偏对方打来电话的时机太过巧合，让他下意识看向基地门口的隐蔽摄像头。

    然后，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不可抑制地惊愕，冷汗淋漓。

    原本被设定好巡视程序的摄像头向他所在的位置平行转动过来，直到确定镜头正对着安室透所在的方位后，上下垂直移动三次，如同一个人在冲他点头示意，耳畔同时响起少年的声音，【Bingo，来见我吧，地址发你了。】

    ……

    大胆、疯狂、肆无忌惮。

    琴酒知道海川和弘能控制基地的摄像头吗？朗姆知道吗？是不是从朗姆最开始上车时就已经处于对方的监视之下？不，或许从更早对方来到的日本的时候就已经有苗头了。他是在监视自己，还是在监视朗姆？

    无论答案是哪一个，海川和弘都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海川和弘发来的地址不是他所居住的酒店，而是组织名下的别墅。

    替安室透开门的是玻利维亚，依旧是那副冷漠到对周遭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的表情。

    “他在地下室等你。”交代完这句话，银发红眸的女人转身走进厨房。

    安室透抿了抿唇，原本挂在脸上的虚伪笑意消失殆尽。

    没有跟着自己，是对自身的实力足够有自信，还是整个别墅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下，笃信自己做不了什么？

    安室透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别墅内的环境，一个人的生活痕迹与习惯多少会暴露出蛛丝马迹。

    散落在桌子的是一些外文文献，上面有一些红笔批注；电视机前铺了一层厚毯，一台插着卡的游戏机和几包用夹子封住的零食袋；窗边是几盆普通的绿植和一台跑步机……

    真要做一个评价的话，这完全不像是黑衣组织代号成员的安全屋，过于普通和悠闲，如同在糊弄前来打探消息的观察者。

    地下室的入口在储藏室旁边，明亮的灯光照亮向下的台阶，空气中没有预想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

    “波本，你好慢哦。”

    盘坐在椅子上的海川和弘不满地转过身，他穿着一身色彩混搭的格子衬衫，脚上是一双毛绒的动物拖鞋，电脑屏幕散发的莹白色光芒照在他的脸上，多了一分诡谲。

    在不清楚对方目的前，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啧。所以说，你们这些大人真没意思。”海川和弘懒洋洋地从椅子上走向安室透，这位潜伏在黑衣组织里的公安头子被这么吓还能保持冷静，都不怕这是陷阱，信念可真是坚定，所以他才是他们最适合的合作对象。

    “朗姆就是年纪大了，更年期到了，所以做什么事情都着急，又不相信时代变了，固执己见，所以才喜欢把下属当做是牛马来用，而我不一样，我更相信能者居之，会将人放在最适合的位置。”海川和弘冲安室透招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

    “……”安室透已经能面无表情地自动过滤海川和弘的吐槽与幼稚发言，仅从中挖掘重要的线索。

    朗姆因为什么事情着急？时代变了又是什么意思，能者居之、最合适的位置……他想要做什么？

    安室透很快就有了答案。

    地下室中还藏有密室，与之前明亮的走廊相比，灯光略微昏暗，两个简易的囚室被改为卧室，分别住着一男一女，唯一的窗户就是门上的气窗。

    他们的共同特征是瘦弱、麻木与年轻。

    12岁？13岁？如果考虑营养不良，或许那两个孩子的年龄应该在15岁左右。此刻这两人都睁着空洞的双眸躺在单人床上，无神地注视着天花板，没有一点属于同龄人的活力与对求生的欲望，苍白的手臂上清晰可见之前的束缚带和针眼留下的痕迹。

    安室透的双拳背在身后狠狠捏紧，指甲嵌入掌心的痛楚让他扼制住自己体内的暴怒，依旧没有开口。

    空气十分安静，针落可闻。

    “呵。”

    打破沉默的是海川和弘的笑声，不同以往的恶劣、无辜、虚伪的笑容，此时，少年的眼底是难以掩饰的仇恨与杀意，仅仅2秒的时间，安室透还是将它捕捉到了。

    “这是我从朗姆那边‘借’来的人，真是让他煞费苦心，能够找到这么多失踪人口为boss分忧。”海川和弘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不悦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波本，你觉得那些孩子可怜吗？”

    “你如果觉得他们可怜，可以告诉琴酒，他一定会很乐意将你当做老鼠处理。”

    安室透很聪明，他没有正面回答海川和弘的问题。

    海川和弘早就料到是这种结果，要是他轻易相信一个组织里才见过几面的人，那才真见鬼了呢。

    “组织一直以来致力于开发某种极为神秘且影响力巨大的药物APTX4869，企图利用这种药物达到永葆青春、时间倒流，甚至拥有令死人复生等超乎想象的结果。可惜，因为原本负责研究的雪莉失踪，导致目前药物研发停滞不前，新来的研究人员不给力，所以朗姆不得不需要更多的实验品来向boss展现自己的能力，稳固自己的地位。”海川和弘转过身，看向露出波本瞳的金发青年，继续向他揭露黑衣组织的更深一层的黑暗与丑恶，“boss是疑心病很重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不会轻易服下这种大概率会死人的东西，你猜他先会用什么方法延续生命的呢？”

    “定期注射年轻人的新鲜血液、冷冻身体、培育鲜活的人体器官，金钱确实买不到永生，但倘若你钱够多，能力够强，就能买到比大多数人更长的寿命。遗憾的是，组织目前在冷冻身体和培育人体器官这方面都没有成功，以目前的人类科技来说都过于理想化，只是可怜这些孩子，不是作为血袋，就是作为药物的实验品，命运早就为他们画好了终点。而我不一样，我不喜欢那么血腥。”

    “……”安室透。

    海川和弘挑了挑眉，没想到话到这个地步，作为爱国家如恋人的安室透竟然脸色还能丝毫不变，这是何等的情绪控制力。

    “人工智能，数字意识，或许对于你来说这非常科幻，很难理解。你可以将它想象成和冷冻身体差不多的方法，但更主要的是利用高科技将人体的大脑或者说是意识在死亡前保存下来，用高端计算机联系二者，让人类以数字生命的形式得到永生，成为一个有思想、有感情、有记忆的计算机，boss将它命名为新世界。”

    “我只想要自己的实验成功，组织里其他事情不太想管，偏偏朗姆一直在boss那边吹枕边风，一边认为我的技术根本不可能实现，打压我的资源，一边又想要拉拢我，将我的未来的成果占为己有，两头都想吃，因此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与他玩一玩了。”

    “那么，你选择站在那一边呢？波本。”

    “……”安室透。

    海川和弘背过双手，紧紧盯着安室透的双眸，“不用着急回答我，我很民主的。”

    ……

    种花家，南方城市。

    S市是种花家著名的水乡，河流纵横、湖泊众多、四季分明、气候温和，非常适合休闲养老。

    宫野明美在这座城市生活许久，她仍旧对自己已经脱离了组织的生活产生不真实感，因为这一切太美好了，就像是一场梦。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试探、没有利用、没有任何的危险。

    也没有瓜田爱与宫野志保。

    长发女人眼底闪过一丝痛楚，瞬间将她的记忆拉回那场最后的分别时刻。

    她早就发现瓜田爱与其他黑衣组织的人都不一样，贪恋这份难得友谊，直到自己将她从那场爆炸中拉出，剖开了心知肚明的答案。

    瓜田爱是卧底，被她的男友诸星大，卧底在组织里的美国FBI精英探员赤井秀一带走，在组织的审讯过程中突发意外死亡。

    本以为一切到此结束，宫野明美没有想到瓜田爱在死前就料到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在她提出想要带自己妹妹脱离组织后，组织对她的谎言便开始了，各种严密监视、危险的任务，直到瓜田爱背后的组织采取行动，利用一次组织任务将她假死转移到了这个国家。

    “既然你们有这个能力，明明也可以救她的！为什么要放弃她！”宫野明美质问着自称宁倩的女人，组织有多么强大，她深有体会，他们能够从组织手下救走自己，完全可以在瓜田爱暴露前将她也带走的！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宁倩话音刚落，迎接她的是一个即将扇到她脸上的巴掌，转而停在半空，化作拳头压在她的胸口上。

    宫野明美双眼通红，捏紧了拳头。

    瓜田爱的死亡的确出于他们的设计，只是没想到她会对宫野明美影响这么深，为了安抚宫野明美的情绪，宁倩开口说道，“不止是她，对于我们种花家的军人来说，这是在国家利益、人民利益和个人利益发生冲突时的一种选择，并不是盲目的，我们不怕死。”

    “不怕死？爱姐她胆子很小的……一直一直都很努力的活着，我知道她不属于这个地方，她每次总是以第三人的口吻说着另一个国家的故事，眼底满是自豪与希望……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救救她呢？她明明那么信任你们！”

    宫野明美知道答案，知道潜伏在组织里的卧底有多么不容易，一旦身份暴露会面对什么，可那个人是瓜田爱，是在组织里除了妹妹以外唯一真正关心她的人，会拉着她去大桥看夕阳，会带她去打卡新开的餐饮店，会担心她被诸星大欺骗而偷偷暗示……

    为什么你都想到了自己离开后我应该怎么办，却不考虑自己该怎么做呢。

    爱姐，你真是个大骗子。

    宁倩看着蹲下身哭泣的宫野明美内心叹了口气，她同样没想到瓜田爱的觉悟这么高。

    在一辈子的常人与一天的英雄之间，她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