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这一日雪停了,太阳还没出来,气温便有些低,沈冷金的心情却非常好。

    想起上次秦书璎忽然邀请她雪中烤肉,颇有野趣,为了回礼,她打算今日请对方饮酒吃瓜果。

    这位国公府的嫡出姑娘,性情很是飒爽,昔日因为二房与长房之间的矛盾,看沈冷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加上沈冷金的一番“仗义执言”两人关系缓和了许多。

    还有一个原因是诺大的国公府人丁单薄,两个庶出的妹妹又是扭捏内向的性子,与秦书璎玩不到一起。

    而真正让两人熟稔起来的,则是另一件事了。

    说起来秦书璎早已及笄,只比沈冷金小一个月左右,早在几年前,杨氏便有意让她学学习掌家,主要包括调教下人,管理铺子等琐事。这其中最最枯燥无味的事情便是看账本,这日秦书璎又被逼着呆在香阁里翻阅账本,那密密麻麻的小字,让秦书璎心情异常烦躁。

    明明知道母亲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她就是看不进去。

    某日她又被杨氏拘在自己屋子里看账本。

    她频频跑神,连抠手指都比看账本有趣。

    身后的嬷嬷用竹条敲了敲桌案,提醒她。秦书璎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嬷嬷这么盯着,愈发产生了逆反心理,心情烦躁,一时控制不住,把那些恼人的东西一扔,撒了一地。

    嬷嬷也被吓着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外面的丫鬟婆子个个敛声屏息,装作没听见,不敢上前劝慰。

    恰巧沈冷金过来给杨氏请安,她有些好奇地将那地上的账本捡了起来,随意地翻开了几下,嘴角微勾,摇摇头。

    她轻佻的态度成功惹怒了秦书璎。

    “你笑什么?”秦书璎柳眉倒竖,质问道。

    沈冷金拎着账本的一角。轻飘飘地道:“妹妹便是因为这个心烦?”

    “你懂什么?”

    沈冷金笑道:“我出身商贾,从会认字起就会看账本,这些个内容是我十岁之前才看的,妹妹现在才看,是不是有些晚了。”

    秦书璎诧异地看着她,见她丝毫不因自己的出身感到羞耻,不免好奇道:“你的意思是这些很简单?”

    沈冷金点头:“再简单不过。”

    秦书璎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赌气捡起刚才看的账本,气呼呼地指着一处地方:“那你倒是说说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这个和这些,最后得出来的结果是这个?我怎么也看不明白。”

    沈冷金随意地瞧了一眼,斩钉截铁地问:“姑娘的数术肯定学得不好,不然一看就懂了。”

    秦书璎彻底服了,她最讨厌的就是数术了,那简直是如同天书一般的存在,如今居然叫她一下子点到了死穴。

    沈冷金笑眯眯地道:“你若是不嫌弃,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我,姑娘迟早要到大户人家当宗妇,这些若是不懂,岂不是随意叫下人糊弄。”

    秦书璎不是跋扈的性子,沈冷金这么说了,她心里有些意动,人家愿意教她,她自然要认真去学。

    也是从那次之后,两人的关系愈发好了,秦书璎有看不懂的账本就会专门请教沈冷金。

    相处的时间越久,她从沈冷金身上学到的东西越多,对她越更加钦佩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秦书璎进步飞速,连杨氏都连连夸赞,慢慢的她不再觉得管理铺子看账本是件烦恼的事情,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所以她才会邀请沈冷金吃烤肉,表示感谢。

    想起上次吃烤肉时撞见的宋家姐妹,沈冷金便让丫鬟递了话,请两位表妹一起玩,几人正开心地喝着梅子酒,畅所欲言。

    哪知道叫不相干的人扫了兴。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葱茏的树丛后的一抹白色人影,随即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待那人走后,秦书璎这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尽含浊气。

    “晦气。”

    “怎么哪都有他。”

    “如今姑奶奶正因为表哥的事伤神,咱们这样是不是太张扬了。”宋灵犀有些忐忑地问。

    秦书璎道:“怕什么,这事与我们国公府有何关系,全是他自己一个人干的,咱们不过是吃点瓜果,算不得什么大事。”

    宋灵犀宋灵珑两姐妹这才放下心来。

    吃饱喝足之后,沈冷金又给几人各送了两套衣服。

    宋家姐妹有些不大好意思。

    秦书璎笑道:“收下吧,我这嫂子手里可比我们这些闺阁女子宽裕多了,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手里有不少嫁妆可供支配,哪像咱们过得紧巴巴的。”

    沈冷金抿了一口酒,谦虚道:“哪里的话,勉强糊口罢了,这是我店里新出的款式,你们看看可有什么建议。”

    她这样说,几人便安心收下了。

    谁知道沈冷金话锋一转,笑道:“如今这世道艰难,这生意也不好做,这衣服你们收下了,可要多帮我宣传宣传,我那铺子里可是还有一堆人等着吃饭呢。”

    她这充满世俗人情的话,让宋家姐妹表情一僵,抓着锦盒的手也不自觉放松了,两人齐齐看向秦书璎等她开口说话。

    秦书璎瞬间了然嗤笑道:“你看看,人家不愧是从商贾人家出身的,吃不得一点亏,既然这样,咱们可说好了,我要是给你介绍了贵客,你到时候可不能亏待我。”

    她偷偷地跟沈冷金眨了眨眼。

    沈冷金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做买卖的童叟无欺,自然也不会欺负你这位女郎。”

    秦书璎得意一笑:“两位表妹听见了没,到时候少不了我们的好处。”

    宋家姐妹十分惊讶,还有这事情况。

    未出嫁的姑娘们,吃穿用度全靠家里,根本没有别处进项,今日秦书璎的做法可不是让她大开眼界了。

    等秦书璎从中分析利弊后,两人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气氛又重新愉悦起来,又说了一会话,几人就告辞了。

    陈都尉收受贿赂卖官这件事在朝廷上闹得非常大,最近陛下很是信赖秦书槐,他也因此十分忙碌,等他回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沈冷金早就躺在被子里了,她嘴里埋怨着因为天气太冷,害得迟迟没有睡着,实际上是因为什么她心里清楚。

    秦书槐匆匆洗漱过后,走进房间。

    寂静的夜里,他的脚步声清晰明了。

    沈冷金紧紧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偏偏这时候觉得姿势有些僵硬,想翻个身,又担心他误会自己一直在等他,于是强忍着不动。

    秦书槐翻身上床,把她裹着被子抱紧怀里。

    沈冷金默默地想,动作这么大,要是还没醒那才不正常了。

    于是慢慢地睁开眼睛,装作被打扰了一样,嫌弃道:“你回来了?”

    秦书槐“嗯”了一声。

    他情绪不太对劲,沈冷金问:“你不高兴?遇到什么了?”

    秦书槐半天没说话。

    这下子轮到沈冷金不高兴了,她默默地白了一眼,爱说不说:“别打扰我睡觉。”

    秦书槐把她箍得更紧,最后低声道:“秦书璋被革职了。”

    “我当然知道啊!”她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终于到这一天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秦书槐终于问出了困扰他一整天的问题。

    沈冷金神情微微一顿,随后坦然道:“对,这一切我早就知晓了,并且筹谋已久。”

    秦书槐觉得很不可思议,陈都尉一直以来以清正廉洁的名声,深受百姓的爱戴和朝廷的重用,在这一切没有发生之前,是谁也想不到他私底下是这种人,但是现在,他的夫人告诉自己,她很久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还借这件事来为自己复仇,这太不合常理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

    沈冷金知道瞒不住了,直言不讳地道:“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发生的事情与现实一模一样。”

    她语气认真,看不出一丝一毫哄骗人的迹象。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秦书槐黑黝黝的眼睛紧紧地看着她。

    她突然有些好奇了,如果他知道自己还有半年就会死了,会做出什么决定。

    她凑了上去,两人的呼吸交缠,沈冷金一字一句地说:“还有六皇子注定在这场皇权斗争中沦为失败者,而他的追随者没有一个好下场。”她顿了顿,接着说,“你也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坦然地说出这句话的,明明心里悲凉又无助,说出来的话却是冷情又冷血。

    秦书槐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那我还有多久时间。”

    “半年。”

    他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摸了摸沈冷金的头,柔声道:“睡吧,很晚了。”

    沈冷金怎么睡得着,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抛弃六皇子,但她还是因为对方坚定的选择感到气闷不已。

    她想说点什么,嘴巴张了又张,还是闭上了。

    他们认识了将近十年,又经历过最危难的时刻,自然不可能轻易抛下对方。

    她都有些妒忌了。

    胸口肆虐的寒意,久久不散,而她也彻夜未眠。

    沈冷金知道秦书槐也没睡,但两人再没说一句话。

    自那夜开诚布公之后,两人明显疏远了许多。

    一连几日,两人像相敬如宾的陌生人。

    连阿柿都看出了端倪。

    她纠结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姑娘与姑爷是吵架了吗?”

    沈冷金摇头:“没有。”

    阿柿撇撇嘴:“姑娘就是爱骗人。”

    沈冷金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今日去铺子里看看,快走吧。”

    阿柿瞬间雀跃起来,“又可以见到阿桑了。”

    之前阿桑跟着六皇子走了,后来发现六皇子白日里总是忙得不见踪迹,根本没有时间陪她,时间久了六皇子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沈冷金便提议阿桑在自己新开的铺子里帮忙,她平时就爱研究刺绣花样和针法,铺子里有许多姑娘,大部分都非常擅长刺绣这些活计,如此也就不会无聊了。

    沈冷金一进店,发现铺子里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来来往往的人,无不昭示着生意兴隆。

    徐娘子看见沈冷金立刻迎了上来,笑眯眯地道:“姑娘你瞧瞧,这几日生意越发好了,好多贵女专门来我们铺子里定做冬衣,都有点忙不过来了。”

    沈冷金点点头:“过两天店铺就歇业吧。”

    徐娘子瞪大了眼睛:“姑娘说的什么话,如今好不容易经营的有声有色,哪里能歇业。”

    “徐姐姐是再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你可是忘了,再说了这银子可赚不完。”沈冷金及时提点她。

    沈冷金不提,徐娘子还真忘了。

    天气太冷了,她焦虑地搓了搓手,“那这几天得加快速度好好做了,好几位贵客的裙子要交货了。”

    “嗯,切不可贪多,量力而行便是。若是做不完,来年再做也是一样的。”

    徐娘子连连点头,只是如今她们浑身都是干劲,哪里愿意。

    交代完徐娘子,沈冷金走进内室里,发现阿桑坐在一副巨大的绣架面前忙碌着,阿柿在一旁指指点点。

    沈冷金走上前一看,一时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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