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主公,太医来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白面无须宫人匆匆忙忙走进曹显寝殿,本焦灼的脸色在一见温霖后,便是一沉,几不可见地嗤了一声。

    随即,他将拂尘一摆,抹了抹额面的薄汗,才向曹显见礼。

    他是太监总管白黍,更是伺候了曹显近十年的贴身太监,对主公的脾性算是了如指掌。

    但这么多年过去,可是头一遭看见主公这般着急地要吃人的模样。

    思及此,他心头一顿,又朝温霖瞪了一眼:千叮咛万嘱咐,这姑娘恐是以后宫中女主人,他倒是个蠢笨的,才三日,就把人照料到病榻上,可是嫌命太长了?

    温霖接收义父苛责的目光,本就低垂的脑袋几乎要陷到地板里去,合着因为逃跑送信而扯破的衣摆,活像一个可怜的小乞丐。

    “还愣着做什么?”

    曹显冷肃的声音一起,殿内人皆是浑身一颤。

    他凝霜的视线扫过老太医,手一摆,免去多余的礼节,将甄伏的手从自己的大掌里放出,置于床沿边上,视线已重新落回甄伏发白的小脸上。

    先前,被朝中大臣因些鸡毛蒜皮之事拖在宫中,这三日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早些去瞧瞧甄伏近况,住得可惯?用的够不够?有没有把那日大臣们的恶语相向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寻得空隙去了一趟甄府,谁料却扑了空。

    得知她是去采办食材做巴蜀盛宴,心头就是一喜。

    想来她是没有被前几日那群冥顽不灵的大臣气着,是做计要在濮国好好过日子的。

    如此,便不会闹着要离开濮国,不会离开他了吧?

    然万万没有想到,除了如李牧那样光明正大为难于她的人,竟还有暗箭藏于背后,甚至想要她的命?

    是谁?敢如此大胆?

    老太医来时听白黍将来龙去脉细说了一番,对床上姑娘伤势已有个判断,应当是轻伤。

    但此刻却见主公眉头皱成团,周身的杀气愈来愈重,看来这事可不能小瞧了去。

    他急忙将药箱放在一旁,跪在脚踏板上为甄伏诊脉检查,额上的汗不比白黍的少。

    随后又起身抬手要去检查甄伏的头部。

    “做什么?”

    伸到半空的枯槁老手一疼,太医满脸惶恐,转头看向曹显发红的眼睛:“臣观之这姑娘脑中有淤血,故想查一查外伤。”

    “查过了,没有外伤。”曹显闻言,横眉一挑,将太医的手松开。

    然下一瞬,他又别开脸,随口道:“你再给她瞧瞧吧。”

    太医一愣,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要检查吗?”曹显已没有耐性,又是给太医递去刀子眼神,随即便倾身将甄伏的后颈托起。

    回过神的太医无奈,抬起堪堪没被折断骨头的手,在主公的注目下战战兢兢将甄伏的脑袋检查完。

    “如何?”曹显强压着怒意的声音又在宁静的寝殿响起。

    “主公,姑娘身上的伤并未伤及要害。后脑虽遭了撞击,但未伤及要害,缓过劲便好了。”太医已退开一步,寻得了轻松的空气,才朝曹显恭敬揖礼。

    “那她为何还不醒?”曹显凤眸凌厉,睨向太医,写满了对他诊断的不信任。

    太医背脊一僵,稳了稳心神,秉着医者良心冒昧道:“这其一是受了惊吓,其二则是姑娘背上遭了重击,伤及肺腑,臣即刻开些通气化瘀的药,至于......”

    他顿了顿,又朝早立在殿内的杨嬷嬷揖礼:

    “至于药敷,要劳烦杨嬷嬷了。”

    曹显没有妻妾,宫中唯一女主子便是元老夫人,然元老夫人的起居病痛照料多有杨嬷嬷操持,所以宫中并无医女。

    这太医已是宫中老人,对曹显的脾性了解,依主公方才的反应,这姑娘的身子金贵得很,那他这老太医便不上手了,把活丢出去,左右这伤,不重。

    一旁的杨嬷嬷闻言,余光瞥过老太医低眉垂首的恭顺神色,又看向曹显因担忧而怒火中烧的黑脸,琢磨了几息,才往前一步,福了福身子:

    “既是铁打推拿,怕奴这把老骨头也未必能胜任,不如请城中医馆的医女为好。”

    曹显眸色一冷,扫过面前二人带有几分推脱的神色,又想起今日因民愤而起的冲撞,此时,将甄伏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能让人放心?

    他思量的一会儿,沉声:“我来便可。”

    屋内众人无不一愣,噤声不语。

    “怎么?区区推拿难得了我吗?”忽觉气氛不对的曹显眉梢挑起,向众人瞪去。

    几人面面相觑,见曹显下巴扬起,大约是完全避讳男女授受不亲一事,便不再多言。

    待白黍领着老太医去抓药后,杨嬷嬷才带着元老夫人的叮嘱再一次开口:

    “主公,老夫人命老奴给您捎句话。

    阿伏姑娘与百姓冲撞的消息怕是压不住,若是姑娘这处没有大碍,您还要尽快给甄大人递个消息,免得那方多有猜测,伤了和气。”

    曹显蓦地一怔。

    想起自见甄伏晕倒在他怀里后,便急得乱了阵脚,只将人急急忙忙抱回宫里,封锁了消息,早忘了她还有一位父亲候在家中。

    他朝杨嬷嬷点了点头,一番安排后,才挥退殿内众人,守在甄伏的床边。

    *

    甄伏有意识时,已是二更天。

    倒不是她喜欢这个点自然醒来,而是后腰处实在疼得厉害,人才被硬生生地从梦中拽出。

    “嘶——”

    一股推力自蝴蝶骨之间往腰窝间直下,她倒吸一口凉气,惺忪的眼睛陡然变得清明。

    入目是极陌生的环境,一片雕饰龙纹的拔步床木架和暗黄色的纱帐。

    面前则是一个金丝线绣龙纹玄色软枕。

    鼻腔里充斥浓浓的药香和一缕极淡的墨竹香气。

    白日里被百姓围困,又遭粗壮大汉挟持的一幕率先涌上脑海,她脑壳一疼,呼吸一滞,就要起身,后腰又是一疼,她再是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

    忽然,肩头处被一张粗粝的大掌压住,她被原路按回了床上。

    是曹显的声音。

    是了,失去知觉前,似乎是看见了曹显的身影。

    但是她肩上的手......

    后之后觉的她又慌忙低头去看自己的姿态。

    此时,她正趴卧在床上,身上似乎只剩一件亵/衣,那衣服......

    慌乱间,她又一次想要撑起身体。

    正在掏药的曹显一个没留神,让她得了逞。

    两人一时正面相对,殿里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两人异于平常的紊乱的呼吸声音。

    甄伏下意思以手掩住身前少得可怜的布料,另一手则慢慢吞吞地挪去扯一旁的被衾。

    曹显的手上还拿着一瓶金疮药,另一手则全是金疮药膏,在昏黄的烛火中油光发亮。

    他的脸色阴郁,但眼睛像有一团火,明明只对着她的眼睛,却像将她的全身巡视了一番。

    她心下一慌,猛地扯过被衾,想要掩盖自己的身/体,然过大的动作再次牵动她的腰伤。

    一声痛呼拉回曹显短暂的失神。

    他眸色一沉,不容反抗,手上一用力,又将她反身按回原位,像是为了防止她乱动一般,还抬起一条腿将她禁锢在床上。

    “在上药,不要乱动。”他声音与往日的冰冷阴沉不同,是一种富有磁性的喑哑,极具蛊惑的意味。

    她当真不敢再动,但口中嘟嘟囔囔:“就不能让医女来处理吗?”

    “宫中没有医女。”曹显语调冷冽,落在甄伏悲伤的手却滚烫灼热。

    他的手劲很大,大掌上又尽是薄茧,压在她的细嫩的肌肤上其实有些疼,但也比不过背后的伤痛,她便忍着了。

    不过,他的手势依旧很好,非常熟稔地在她的后腰处顺着穴道推行,本来隐隐暗疼的地方逐渐变得通畅起来。

    身体的舒适让她逐渐放松,瘫软地趴在床上,防备的心思也放下不少,白日种种便又重新涌进脑海。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地抬起头,往后看去:“这是哪里?我阿耶呢?”

    曹显动作一顿,往她看去,只一眼又像是慌忙收回视线,说道:

    “这是王宫,甄大人一更天的时候来过,见你并无大碍,回去了。”

    甄伏见他眼神闪躲,便觉得他说得话未必真实,忙又把头抬得更高了些,天鹅颈便自雪白香肩露出。

    她对自己眼下的体态毫无认知,只挑起还氤氲水气的杏眸往曹显看去:

    “你没骗我?”

    “与甄大人说过了,你腰上有伤,不宜随意挪动,只能留在宫中,待便宜行路了,再回去。”曹显睨了一眼她狐疑的小眼神,一把将她的头按回床上,沉声道。

    这理由算是充分,甄伏终于乖乖地趴在床上,不再多问。

    曹显的视线自然落回那张染了大片乌紫的雪背上。

    他自然不是非要等到夜深人静才来上药,扰人清梦的。

    实在是不曾料到帮甄伏上药是一件这样折磨人的事情。

    当他拿着药瓶却发现男女之防时,已经拉不下脸去找杨嬷嬷,于是足足琢磨了半个时辰才将人摆弄成现在这个模样。

    甫一开始动手,这人便醒来了。

    还要让他端着正人君子的模样给人上药,这挑战也忒大了些。

    又是足足半个时辰,曹显才按老太医说的将甄伏的瘀伤处理好,额头上已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不着痕迹的呼了口气,将瓷瓶收好,又瞧了瞧趴在床上不便行动的甄伏,抿了抿唇,将被衾给甄伏盖上:

    “太医说了,就这么趴着睡有利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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