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陆清言悠悠转醒之际,发觉自己正处于一戏台子跟前。

    深棕梨花木格挡了她的视线,万物皆朦胧难辨。

    巨台犹存,宛若咿唔之曲音尚萦。然瞬息之间,诸般回忆如潮而至,竞相涌入脑海——

    陆清言竟是一瓦肆之主。

    ........

    南宋吴自牧《梦梁录》记载:“瓦肆者,谓其来时瓦合,出时瓦解之义,易聚易散也。”

    《东京梦华录》卷二“东角楼街巷”云:“街南桑家瓦子,近北则中瓦,次里瓦,其中大小勾栏五十余座。内中瓦子莲花棚、牡丹棚,里瓦子夜叉棚、象棚最大,可容数千人。”

    所谓瓦肆,乃宋时一市民阶级之娱乐场所。

    只是如今........

    陆清言心中叫苦——她分明生活在现代。

    .......

    陆清言本是现代的大好青年。平日里因恐于社交,便默默一个人悄悄追星。

    她为自己的爱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产出无数神图和饭绘,却不曾想一朝闭眼,居然来到了古代。

    “哥哥,哥哥你还好吗.....”

    还欲找随身携带的爱豆小卡以稳定心绪,不料登时,排山倒海般的回忆涌入陆清言脑内。

    她顷刻间头疼欲裂。

    这一代的陆清言为瓦肆之主,其瓦肆于同行皆砥砺前行之际,以墨守成规而日渐式微,商贸亦渐萧条。至其后,竟至一钱不賺,诸艺人被辞退,甚至己之生计亦难以为续。

    身为主人家的陆清言,此时本应奋发图强、有所作为。不料她竟是放纵自己、选择醉生梦死、酒醉今朝。

    眼见日子愈渐捉襟见肘,钱袋里的盘缠也是日见其少。陆清言见状,索性不问世事,任由这瓦肆自生自灭。

    她当下宿醉既觉,首疾甚剧,使彼步履维艰。胸中若有物涌,稍不留神,卒然呕出。

    “呕——”

    陆清言作痛苦状,内心也是凄凄惨惨戚戚。

    .

    陆清言身为一代标准追星女,生活能力基本为零,经商头脑也是尚未觉醒。

    如今放任她来此人生地不熟之绝境,几乎能算上自寻死路。

    轻按腹部,其许久尚未进食发出轱辘一声巨响,陆清言几可谓之欲哭而无泪。

    她昏倒的戏台边还有一铜镜,拿起,鉴上早已尘满。镜中人和她本身样貌大差不差——颜如渥丹,貌若仙姝,修颈秀项。唯独那气质,却是少了从前的几分阴翳。

    “好饿.......”

    陆清言泫然欲泣。

    记忆里,约莫这时应还剩了一少年。他乃肆中末備也,平日里也就做做服侍陆清言的杂活儿。

    在记忆里寻了下此人的名字,陆清言开口,有些许不自信:

    “生茫......?”

    “诶——”

    方其时,只听原本的沉寂无声里,传出一阵响亮的回应声。

    ......

    那是一英俊的少年,其姿容近乎完美。眉宇间英气逼人,剑眉浓密,眼眸深邃如海,黑亮有神,似能洞察人心。其鼻梁高峻,为面容增坚毅与立体感;唇线明晰,嘴角微扬。

    闻陆清言之唤,仿若更添几丝神采:

    “羹食马上便好,小姐您稍作休息。”

    发现是小孩给自己做饭的陆清言:........

    俟其须臾,陈生茫便悠悠着从那楼上走下。

    ........

    “小姐,趁热食。”

    呈在陆清言眼前的,乃一焦然之物,不知其为何物也。

    “吾常食此也?”

    她有些许勉强地抬头,对上陈生茫的眼睛。

    “对啊。”少年赤诚颔首,

    “吾辈毕竟囊空如洗。”

    陆清言再次感到了头疼。

    “吾辈今日余钱几何?”

    犹豫了片刻,她复问。

    “两枚铜币。”

    恰逢微风吹入空空荡荡之瓦肆,令陆清言遍体发寒。

    “约莫还能用一日。”

    陆清言:.........

    观之,取财之事,刻不容缓!

    举著、尝食,陆清言几近生平之力才强忍住不吐出。

    “水呢?我要水?”

    她拿早已补丁满满的丝巾揩嘴,就陈忙生呼救。

    不料陈忙生微微一笑,面带无奈:“没水,吾辈早已购之不能,小姐忘了吗?”

    陆清言这厢是真心有苦无从说了。她环顾了下四周,发觉这瓦肆虽说破旧,但并非毫无用处。

    “你等着。”

    于是她起身,拍了拍陈生茫的肩。

    “我今日就去把此地当掉,让你从此过生安康人生。”

    然话音未落,她竟直接又被陈生茫拽了回去。

    ........

    “小姐,请不要当此瓦肆。”

    昏暗的光线下,陈生茫的眉眼竟异常坚毅。

    “汝自幼即长于此,乃尊父母所遗之终物。而吾于此地久事,亦早有深情。故,切莫售之。”

    相望无言,陆清言捏了捏眉心。

    “那岂将固守此地以待饮西北之风乎?”

    陈生茫沉默须臾,答曰: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陆清言感到头疼。

    .......

    “汝言何以处之?吾等今无财货之源,又非货此居,将活饿而死。”

    陈生茫思索片刻:

    “岂复经始于此乎?”

    陆清言无可奈何。

    若她是一现代经济生抑或是某商业奇才,也许她还知如何重新经营此地。可偏偏现如今,她仅仅为二十一世纪内一个平平无奇的追星女。

    “我无能经营此地。”

    她略显敷衍地推脱。

    “小姐若不尝试,岂能知晓答案呢?”

    不料,陈生茫却非常坚定。

    陆清言叹了口气。

    她本就是软柿子性子,素来不喜与他人争辩。

    “那我需做何?”

    看着故意将自己往陷阱引的少年,她轻摇其首。

    见彼有意,陈生茫渐渐喜笑颜开:

    “那自然是去邻之瓦舍,习人之所以得众也。”

    ........

    宋时瓦舍繁多,故而竞亦自激烈也。

    宋之朝曦,日光始照,霞辉若游丝之降于街陌,青石之途,熠熠生光。晨霭渐消,街侧之肆次第启扉,吱吱嘎嘎之声,若报新辰之至。

    贾人始熙攘,陈诸货而出。蔬果之肆,积新蔬佳果,彩色纷披,发人深嗜之馨。米肆中,稻粱、麦粒及诸杂糈,整列于麻袋之内,以待来客。铁工铺中,闻铿锵之响,火光煜煜,砧上花火飞溅,匠者方精心造农器及日用之物。

    街陌巷闾,小食摊贩已列阵势。烝气腾腾之包子、饃头散麵香,豆腐脑儿、油茶等朝食之小食散诱人之气味,引过客之行人也。贩夫们咬喝,声此伏彼起,与街道上之车马声、行人交语声交织,成一曲喧嚣之晨交响曲。

    行人如织,商贾匆匆,士子捧卷,妇孺相伴。或窃窃而语,或高声笑语,或驻足而观,满街生气盎然。时见官役巡逻于市,以维市井之序。

    路侧茶肆,水已沸,茶香溢。宾客纷至,品茗论道,享此难得之悠闲。文人墨客亦聚于此,挥毫泼墨,交流诗词,其文雅举止,才华横溢,为此热闹之街市添一抹文采。

    日升而市嚣渐盛,车马粼粼,蹄声沓沓,与行人之足音交织成声。商贾喧呼愈烈,竞相陈货以媚顾客。金银珠宝、丝绸锦缎、陶瓷漆器之属,纷然杂陈,使人眼花缭乱。

    宋之晨曦,街陌化为一市,车水马龙,秩序井然。无论商旅之民,还是匹夫匹妇,皆于此地展露生气与匠心。斯不独为商贸之场,亦为文化之渊薮。于此,可体悟宋人之勤勉、睿智及其对生之热爱。巷陌之间,犹闻歌声阵阵,乐曲悠扬。此乃民间艺人于彼献技,或为杂耍,或为说唱,或为弹奏,其技艳矣,引人驻足。掌声喝彩之声不绝于耳,更为热闹之街增添无限欢气。

    而陆清言就这么由着陈生茫领着,徜徉于大街小巷之间。先前唯有在书籍画卷方才窥得一角的画面如今□□展现于眼前,她难免会觉得新奇。

    “小姐,据我所知,最闻名遐迩之瓦舍即在前方。”

    说着,陈生茫便领着她东拐西拐,越曲径,穿通衢。陆清言暗道:暂时信你一回。

    步履匆匆、推搡不断。不多时,两人即在一壮观之瓦肆前。

    宋时瓦舍,实为当时市井文化之重寄,其外观卓然不群,尽显宋式建筑之工巧风韵。瞻其外貌,瓦舍多以木构为体,青瓦覆顶,檐角翩然欲舞,极尽灵动之美。壁面施以白灰,光洁如玉,与四周景致浑然一体。其门多取木制,高悬黑底金字之匾,书以瓦舍之名,诸如“同乐坊”、“笑语楼”之类,既显文化底蕴,又引行人瞩目。

    此外,此瓦舍亦细究妆饰。檐下、梁间、柱头之隅,皆精雕细琢,有瑰丽之纹饰图样,线条流畅,形象逼真。牖户采用镂空之雕工,既增室内之光,又添美感。此等妆饰之元素与整体之建筑风格相得益彰,共营典雅而又不失活泼之气韵。

    陆清言:和我那瓦肆差了好多.......

    “小姐,我们只需偷摸着混进去即可。”

    望着略微些许失神的陆清言,陈生茫小声提醒。

    说着,他便拉着陆清言的手,就那么顺进了人流。

    ........

    瓦舍之内,空间颇为宏阔。台立于中,四周设座,可容数百人同观。台上悬美幕,绣山水花鸟,色彩斑斓,活灵活现。座分上下二层,以梯相连,便于观众升降。椅多为木制,涂以朱漆,滑泽精致,坐之甚适。

    陆清言同陈生茫选了个不起眼位子,就坐下。

    “遂观其演。”

    从案上拾起粒花生,陈生茫轻轻眨了眨眼。

    .......

    这勾栏里的表演很快已然开始。

    陆清言坐在那隐蔽席上,起先有些坐立难安。然身侧之众皆聚精会神,她也不好多言,只得沉下心来、精心观赏。

    勾栏之内,舞伎华衣翩翩,若彩蝶之纷飞。其步履轻盈,举止优雅,随乐之节奏而变易队形与举措,或如流水之宛转,或如疾风之迅疾。勾栏内之戏曲优伶,亦着华衣美服,头戴精美之头饰,面粉重妆。其嗓音高昂激越,一开口即满座喝彩。又有杂耍之艺人,或长剑翻飞如空中之燕,或玩转火球惊险刺激,更或有口技之妙,仿效诸声,惟妙惟肖。

    虽说陆清言在现代看了自己爱豆的许多演出,但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震撼。

    她不由看得晃了神,连那陈生茫唤自己都未曾察觉。

    “小姐,小姐?”

    耳边声音复响,陆清言才猛然回神:

    “我知如何去做了。”

    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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