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树

    金秋时节,宫中桂树开得灿烂,幽微的香气萦绕在秋琳琅鼻尖,在前面宫人的指引下,她登上亭中。

    亭外一片灿烂金黄,此处已是御花园最高处,足以俯瞰整个御花园,亭中有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听见她的脚步声,圣人并未回头,此处桂花的香味愈发浓烈,秋琳琅被花香扑了个满鼻,总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秋琳琅就这样候着圣人赏景,等她觉得似乎看够了,方才回身看她,秋琳琅装扮素淡,只是今日特意在头上簪了一簇桂花,那一簇黄便也显眼。

    圣人垂眼用了盏中一口清茶,待到用完一旁的宫人立刻接过,方才道:“柳氏这一胎如何?”

    秋琳琅背后已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面前的人似乎掌握着自己的性命,自己若是不能谨慎回话,恐怕……

    想到此处,秋琳琅不敢耽搁,如实回道:“太子妃与小殿下母子皆安,只是小太子有些体弱,日后怕是要好生将养。”

    圣人略微颔首,面上神色不辨喜怒,想了想还是对候在一旁的上官锦道:“送一柄长命锁过去。”

    圣人一句话吩咐下来,下面的人哪里敢放松?上官锦朝一旁的宫人使眼色,宫人立刻便退了出去。

    上官锦这才笑着应下,“是,尚宫局的人必定会好好去办。”

    秋琳琅自觉,此刻应当没自己的事了,却听圣人续道:“你既然替太子妃安胎,不若再给太医们传授一下经验,届时再派个太医过去。”

    秋琳琅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御医们一贯不大待见她,不过毕竟是圣人下令,想必他们也不敢不从。

    “这件事你做的不错。”圣人的语气中,秋琳琅听出一点赞许之意,“日后便留在我身边做个女医官。”

    圣人金口玉言,秋琳琅只得下跪谢恩,心中不禁苦笑,圣人还是信不过自己,留自己在身边也不过是名为赏赐,实则软禁。

    这般想着,秋琳琅辞别圣人,一路往下走去,不过她并未直接回宫中为自己所设的小院,只对先前带路的宫人道自己想要随意走走,让宫人先回去。

    宫人见此处并无什么人,又是在宫中,便也松了口,只是让她不要逗留太久,以免冲撞了园中其他前来赏景的贵人。

    秋琳琅自然点头答应,如此,宫人方才放心。待到宫人走后,秋琳琅只随意逛着,不过途经一处假山时,正上面站着只玉雪可爱的狸奴。

    秋琳琅倒不曾见过如此可爱的狸奴,正欲将它抱下来,谁知这猫儿倒十分警觉似的,秋琳琅一靠近,立时便跳下假山,跑向了别处。

    秋琳琅追着狸奴来到了池边,这里怪石嶙峋、错综复杂,秋琳琅循着她的踪迹,走到一处山石后,便见易清容似乎好整以暇候在此处。

    他一手提溜起那狸奴,狸奴挣扎起来,却挣脱不得,他将狸奴放在膝上笑道:“这是乐安郡主养的狸奴,还是把它送回去罢。”

    秋琳琅略笑了笑,“府监可是来问罪的?”

    易清容唇边笑意不减,“岂敢,秋医官如今已是圣人身边的红人。”

    秋琳琅听见这称谓上的变化,心中也早有预料,只是淡淡道:“府监对我的确有引荐之恩,可谋害太子妃这罪责妾可不敢担,何况若是妾到时供出府监的名字,府监觉得我们二人还能好好站在这儿说话吗?”

    易清容敛了笑意,眯了眯眼打量着她,片刻后他方才道:“你说得也是,只是,秋医官心中恐怕还有别的盘算罢。”

    秋琳琅看着卧在易清容膝上的狸奴依旧不安分乱动般,便主动将那狸奴接过来抱着,安抚似的摸了摸方才道:“要说盘算,府监不是比我更多?府监,圣人虽上了年纪,却也是眼明心亮呀。”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故意拖长了声调,意有所指。

    易清容不禁后怕起来,难道他陷害李云临的事情已经被知晓了,若是如此,圣人生平最恨被人算计,他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想到此处,他再也顾不得秋琳琅,径自离开了此处,他意识到,自己或许会有大麻烦了。

    秋琳琅见他走远,又抚摸了一下狸奴,怀中的狸奴的打了个呵欠,估计也是跑累了。

    她特意又停留了片刻,方才自山石中走出,撞上恰逢寻觅狸奴的宫人,宫人见狸奴在她怀中已熟睡了,不禁感到奇了。

    秋琳琅将狸奴递还给她抱着,却听宫人道:“从前乐安郡主还未回郡主府时,这狸奴与郡主倒是亲近,自从郡主出宫后嘱咐我们亦是要好好照看,性子便变了,谁都不让亲近,没想到她倒是喜欢秋大人。”

    秋琳琅笑了一声,“那还真是有缘。”她估摸着易清容还没走远,索性再同宫人多闲谈一段时间,“郡主既然与这狸奴亲近,缘何不带出宫?”

    宫人便为她解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狸奴虽是波斯来的稀罕玩意,可也性子野,养在宫中还好,若是在太子府上,指不定就跑出去冲撞了贵人,惊吓到贵人负责喂养的人恐怕也得问责。”

    “原来如此。”秋琳琅点了点头,太子府上人口众多,的确是不太适合养这东西,依着它这个性格,在府上逃出去倒也不是没可能。

    宫人见她生得一副和善面容,难得语气也和善,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倒也正合了她的意。宫人说完还是朝她行礼,抱着狸奴远去了。

    秋琳琅独自一人走在宫道之上,解决了易清容,圣人吩咐的事情却还未办妥,她想起来便有些愁眉不展。

    太医署的人素来看不起她,让他们听她说话,无异于比登天还难,估计这也是圣人给她的考验,毕竟若是不能服众,自己又如何在宫中立足?

    这样想着,秋琳琅总算走到了写着太医署三个大字的匾额前,她踏进门那一刻,今日负责当值的太医们视若无睹般。

    从前她已习惯了,如今却不行,她只得清了清嗓子道:“圣人的旨意,让我给诸位讲讲太子妃的体质,再挑选合适的人前去府上伺候。”

    当值的太医们总算望向了秋琳琅,毕竟是圣人的旨意,再不情愿也得遵旨。

    于是,秋琳琅开始细细讲解起来,从太子妃的体质到能用什么药与不能用什么药,不过看上去聚精会神听的很少,毕竟伺候太子妃这事是要出宫的,那些在太医署待了许多年,资历老的人哪里舍得。

    秋琳琅却未曾想那么多,她只是边讲边仔细观察着,总算找出个看上去稍微认真点的,不过他看上去倒是极年轻,大部分太医们俱是一大把年纪,也显得他十分惹眼。

    秋琳琅讲了这样一大通,自然也是口干舌燥,于是她先不管众人,只吩咐药童端来热茶,喝了一口润喉后,她方才向药童打听道:“我方才看到有个极年轻的太医,那是谁?”

    药童知道她今时不同往日,倒也不敢怠慢,当即道:“那位是小郑太医,他家中是医药世家,祖上三代又都是太医,方才能如此容易进得了太医署,不过我看这些老资历们倒像是不太喜欢他似的。”

    秋琳琅当即心中了然,怪不得还肯认真听一听,恐怕他也是想离开太医署的罢。

    秋琳琅心中已有了模糊的想法,不过她决定再考察一番,又在太医院待到日暮西沉,其余人皆三三两两离开,唯有郑于舟一人还留在此处研读医书。

    如此倒方便了秋琳琅,她故意自里间走出,“小郑太医你怎的还留在此处?”

    郑于舟自小读医书,没怎么同小娘子说过话,秋琳琅语气又温和可亲,他一时红了耳根,“时辰还尚早,某留在此处看看医书。”

    秋琳琅点了点头又道:“我倒是有事想要请教一下小郑太医,若是妇人产后下血过多,该如何治疗?”

    郑于舟只好结结巴巴回她,“若是心腹痛,应、应当用贯众醋灸,再研磨服下。若是下血不止……则用艾叶同老姜煎了一同服下。”

    秋琳琅在心中点头,寻常太医倒不爱钻研这个,这个小郑太医好歹有几分了解,“原来如此,想不到小郑太医对妇人疾病也颇有研究。”

    经她这样一夸,郑于舟这下脸也红了,“让秋医官见笑了,我母亲便是死于疟疾,那时我就在想,她一生已经足够苦,若是我能研究治下妇人疾病,也算圆了她的心愿。”

    “抱歉。”秋琳琅道歉,郑于舟忙摆了摆手,“没事,秋医官也不是故意的。”

    秋琳琅见他如此,便道:“小郑太医,你可愿意我向圣人举荐让你前往太子府。”

    郑于舟怔了怔,“可、可以,不过太医署这么多人,秋医官为何选中了某?”

    秋琳琅含笑道:“寻常太医总归是看不起女子,不肯研究这些,小郑太医你却肯认真钻研,太子妃身边正需要这样的人。”

    她粲然一笑,郑于舟只觉得炫目,后面怎么样他已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当应了这桩事情。

    秋琳琅走出太医署方才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人比较好骗,自己也是看他年轻,若是换个老奸巨猾的恐怕还不会答应,如此想着,秋琳琅脚步轻松回了自己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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