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骤雨总是说来就来,花圃中的茉莉被雨滴滋润愈发娇艳,侍女们欢笑着跑进屋内躲雨。

    云皎望向窗外,云绮未曾送信来已一月有余,听着雨打窗檐的声音,她隐隐有些出神。

    窈娘见她如此,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转身出了里间,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侍女们安静。

    骤雨初歇,云皎的思绪渐渐回笼,她只是淡淡同窈娘道:“太子妃那边如何了?”

    却见窈娘斟酌着道:“并无什么大事,只是……”似是有些犹豫,云皎瞧出她心中忧虑,便反问道:“只是什么?”

    窈娘犹豫片刻还是道:“一入了夏,太子妃本就苦夏,如今怀着身孕更是吃不下。”

    云皎思索着,“就连秋医女都束手无策?”

    窈娘点了点头,“是,秋医女也只能开些开胃的方子,可太子妃实在是害喜得厉害。”

    云皎沉吟着,“一直依赖方子也是不成,吩咐厨下多做些开胃的吃食,酸甜的糕点也多做些。”

    窈娘称是,云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当即去了柳氏的院子里,柳氏如今的肚子已渐渐大了起来,只是人却有些消瘦。

    云皎便吩咐一旁侍女,“去调盏乌梅饮来。”乌梅饮子往往是用乌梅膏兑水,乌梅膏做法也简单,乌梅熬煮之时再加入糖,十分酸甜解暑。

    侍女依言照做,云皎尝了一口方才放心奉给柳氏,柳氏虽没胃口,却也不好拂了云皎一片心意,只小口饮着。

    云皎便坐在月牙凳上同她说话,“我实在有些担心阿姊,阿姊已月余未曾派人递信了。”

    柳氏闻言便叹息,“你阿姊也是命苦,若不是这副身子,我也想去看看她。”

    毕竟是亲女儿,又怎么会不疼宠?

    云皎只得宽慰几句,也不再提此事,毕竟柳氏还怀着身孕,不宜大喜大悲。

    出了院子,云皎长出一口气,她总觉得不大寻常,若是自己能去慈安观看看呢?

    想到此处,她心中不禁涌起对云绮的思念,只是去慈安观这件事,恐怕要隐秘些,眸中一黯,毕竟她阿姊如今说是修行,恐怕与软禁也没什么分别。

    等到回了自己的院子,窈娘亲自出来迎她,“安平县主来了。”窈娘素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是这简短几个字她认为是有必要的。

    云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又入里间换了身水蓝色纱裙,方才出来见客。

    “劳表姐久候了。”云皎说这话时李持盈正放下手中的茶盏,她唇边一抹淡雅笑意,似乎是心情甚佳,“这有什么,一家人就不必说两家话了。”

    李持盈倒不似往日般,语气亲热起来,再联想近日的传闻,恐怕是她替宣城公主拢住了卢家,不过之前卢夫人还未曾表态,从前那般疏离,如今关系却骤然密切起来,实在是惹人生疑。

    云皎压下心中疑惑面上露出无可挑剔的笑,“持盈表姐说得是。”心中却在琢磨如何将这人打发走。

    略聊了几句闲话,李持盈便道:“对了,云月表姐近日似乎有些不寻常?”

    云皎心弦微动,不过面上依旧不露声色,“表姐为了大表兄的事情忧心也是有的。”

    武思训的伤势如今虽好了,却也得慢慢调养。于是李持盈不再继续说什么,只是起身辞了行。

    *

    梁王府,云皎在府中侍女的指引下穿过长廊,院中弥漫着栀子的芬芳。

    云月素来喜爱芍药,只是如今是夏日,鸣风院的花匠便换上了沁人心脾的栀子。

    “郡主请在偏厅稍候,夫人如今还在午睡。”只听那领头的侍女道。

    云皎略点了点示意自己知晓,便同窈娘去了偏厅,一盏茶功夫后侍女方才来前来道:“郡主请罢。”

    室内也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云月坐在榻上,姿态慵懒果然是刚醒。

    见云皎来了,她略抬了抬眼皮,“四娘想问什么?”

    云皎略微启唇,心中却又陡然害怕起来,“我阿姊如何了?”

    既然已不曾来信月余,要么是病重不能起身要么就是……

    云月瞧她一眼,刚来神都时她还有些瘦小,如今却已如一株嫩柳逐渐挺拔起来。

    出神不过须臾,她很快便道:“恐怕你已猜到了,又何必问我?”

    纵然心中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云皎依旧一惊,云绮的身份虽不会受什么苛待,只是慈安观毕竟路途遥远比不得神都,何况云绮前十几年到底养尊处优。

    云皎咬了咬下唇,“多谢大姊。”云月看着自己的双手,“谈不上什么谢,二娘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其实我已托人去看她的病,除了宫中御医恐怕医术已没有比得过他的。”

    此话让云皎心中又是一沉,“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

    自梁王府出来后,云皎心乱如麻,她望着窈娘,“我想去慈安观一趟。”

    窈娘本应当阻止她,可是看着她,有些话便说不出口了。

    “慈安观路途遥远,若真去郡主此行不能大张旗鼓。”说完她摇了摇头。

    “无妨。”云皎依旧道,似是心意已决。

    窈娘只得叹了口气,“我去准备行囊。”

    神都前往慈安观的路途遥远,且有些地方还不是官道,好在每往一处去,窈娘总是会同人询问,她极擅说些方言土话。

    今日日光甚好,裴无执躺在树上,正准备舒服地眯眼,便看见贼兮兮的二狗躬身过来,“老大,有肥羊来了。”

    裴无执是在一年前来的此处,彼时他无处可去,凭着自己本领混成了此间的老大,这里大抵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他想要照拂一二便干起了骗人钱财的生意。

    果然听见有肥羊,他十分意动,当即翻身自树上下来,“肥羊在哪?”

    二狗谄媚道:“刚刚进村口,看这天色估计要借宿一晚,到时候……咱们可发了。”

    裴无执却不像二狗那般目光短浅,他总要看好对方是什么样才好下手,不然得罪了人还不把他们一锅端了。

    想到此处,他已有了主意,对二狗耳语几句,便去准备了。

    为了隐蔽,云皎只穿着普通衣衫,头戴帷帽,窈娘亦是如此,至于护卫们都隐在暗处。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村落,窈娘随意敲了一户门,便出现了个少年,面容倒是清秀,只是笑容有些市侩。

    “我们路经此处,想要叨扰一晚。”窈娘道。

    少年掏了掏耳朵,“既然是住宿,总要付些银钱。”

    说完窈娘已将一块碎银放在他手上,“这些够不够?”少年面上有喜色,“够了够了。”说完忙不迭去准备饭食了。

    裴无执在厨房里忙活,二狗在一旁帮忙打下手,“怎么样,老大我说这是肥羊吧。”

    裴无执动作不停却也道:“小心点。”于是二狗忙不迭噤声,只默默做起事来。

    很快裴无执便端上了做好的饭菜,清炒时蔬并几个小菜,虽然食材质朴却也难掩香气,足以证明裴无执的手艺不错。

    裴无执见二人都用了饭菜便也放心下来,只收拾好碗筷出去。

    待到夜深人静时,裴无执方才闯入二人房中,他身着一身夜行衣,在夜色中不好辨别。

    至于跟在他身后的二狗则有些心虚,“老大,那药管用吗?”

    裴无执面上有些不耐,“话怎么这么多?”一边说着开始翻找起云皎她们的钱财。

    二狗却感觉身后阴风阵阵,他回过头,身后是举着烛台的云皎。

    灯下的人笑意盈盈,“是在找我的东西吗?”

    二狗被吓出了声,裴无执回头看灯下的人,想起自己从前听闻的灯下看美人这句话,只觉所言非虚。

    只听云皎淡淡道:“用这种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隐在她身后的窈娘亦是现身,“迷药的味道也太浓了些。”

    裴无执举起双手,“好罢,这次是我输了。”

    云皎却像是混不在意,“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裴无执似乎对这说法有了几分兴趣,“小娘子这话倒有趣,某不过一介罪人之子,又谈什么做不做贼?”

    云皎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再说什么,反倒是窈娘道:“郎君若是有志向,便不该在这乡野之地蹉跎。”

    说完,二人也不再逗留,继续上路。

    裴无执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沉默无言站了许久。

    直到东方既白,裴无执方才动身,二狗有些疑惑道:“老大你要去哪里?”

    裴无执只是道:“我要去岭南了,屋中还有些财物,你也拿去谋个生路罢。”

    二狗有些大惊失色,“老大你要走了?”

    裴无执点了点头,“是。”

    他唇边有一抹浅淡笑意,“那位娘子说得是,我的却不该在此处蹉跎一生。”

    二狗知道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知道大哥你是个有志向的人,的却不该在这里蹉跎,我这个人又没什么见识,如果不是你,恐怕早就饿死了,我就守在这里,这样哪怕哪日你想回来,也是个去处。”

    “好。”裴无执轻声道,似乎是许下了什么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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