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

    这日风和日丽,如今柳氏安胎的月份也到了三月,云皎总算可以放松下来一点,窈娘看她从前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一点点瘦下去,不由得心疼起来。

    云皎是在自苦,她对云绮的愧疚如今投射在柳氏身上,是以她无微不至照顾柳氏,因为云绮在的话她肯定也会如此待柳氏。

    “郡主,太子妃说让您今日不必去请安了,您这段时日辛苦了,自己也得松快松快呢。”柳氏院子里的侍女前来传话。

    云皎闻言,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些什么,将那侍女打发了,窈娘便提议道:“郡主不如去城外散散心。”窈娘是想着她能暂时分分心也是好的。

    左右无事可做,云皎倒也对这提议点了头,云皎因为柳氏的原因向圣人提议自己过段时间再去弘文馆,圣人对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向来同意的很快,毕竟她之前才展示过雷霆之威,如今表现的慈爱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窈娘本想让她骑马厩中温驯的小马驹,云皎却挑了一匹成年马,她对自己的骑术已有了些自信。

    一路骑马到神都城外,依旧是一片流水潺潺、落英缤纷的景象,从前云皎行到此处还意气风发,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故人不在。

    景物依旧是那样的景物,可心境已是大变,只是云皎没沉浸在其中太久,便被一声叫喊打断。

    “李四娘。”

    云皎有一瞬间恍惚,阿姊会温柔的唤她四娘,至于窈娘与其他人则是称呼她为郡主,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叫她。

    谢平今日一身素白斓袍,倒也衬得整个人如朗月般,他近日的心情有些烦躁,是以总想着出来走走。

    没成想,就这样遇见了云皎,看见她在马上低头失魂落魄的模样,谢平心中便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焦躁。

    云皎抬眸望向少年,到底是熟悉的人,心中泛上来的那点愁绪消散了,其实谢平也不是没看过她失态的样子,可她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应当再这样。

    于是她微抬着下巴,露出一种睥睨的神色,“你应当称呼我为郡主。”

    “郡主。”只听他含笑道。

    谢平的笑依旧带着一点轻佻,他大部分时候总是这样,不然也不会被谢大训斥。

    若是往日,云皎应当会气得扭头就走,不过她今日倒没有,她总觉得谢四是故意的。

    她曾经见过御兽苑里的孔雀,也是这样招摇着扑闪翅膀,炫耀着自己的羽毛。

    于是她也学着那腔调道:“谢四郎何必多礼。”唇畔含笑,倒显得他小气似的。

    身后的侍女们俱是笑了,就连窈娘也没忍住。

    她本以为以他的性格会恼恨不已,走了也是有可能的,谁知道他并未发怒,只是道:“多日未见,看见郡主尚且安好,某便放心了。”

    云皎笑意一时凝固在唇边,只因他这话语似乎是发自真心,她一直觉得,自己同谢平的关系算不上好,没想到他倒关切上了自己。

    云皎扭头望向一边,谢平已牵起马绳朝她略微拱手,径自离开了。

    *

    谢平呼出一口气,只觉轻松了些,他心情颇为不错,甚至哼着小调回了谢府。

    不过这好心情没持续太久,便在遇见谢洵时烟消云散了。

    “四郎今日又骑马出城了?”谢洵声音柔和如三月春风,在谢平听来却不寒而栗。

    “二兄……”他素来畏惧自己这几个兄长,只因他就算撒谎也会被拆穿,是以犯错时绝对不可以否认,否则面对自己的便是更为悲惨的下场。

    谢洵见他这模样,哪里还不知道?只见他微笑似是叹息着道:“四郎你怎么还不死心?”

    谢平面上则带着一点倔强,“我就是想当武官。”其实以他的能力,日后入金吾卫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谢相给他就是定下了这样的调子,只是他更想如卢将军般去陇右战场。

    于是此刻,谢洵收起散漫终于有了一点威严,“你在胡闹些什么,此事祖父怎么会同意?”

    就凭谢相如今获得的尊荣,也要忌惮几分圣人的猜忌,谢家不可能再出一个武官,是以谢相对四人皆要求以正道入仕,不得依赖家族荫蔽。

    谢洵不似往日般,严肃道:“你也应当为谢家考虑,此事我也会禀告祖父。”

    谢相回来时,谢平便被罚跪去了祠堂,只有谢修前来看他,他一身官袍未换,气势却比谢洵还摄人。

    “四郎,今日又惹你二兄生气了?”谢修生得一张儒雅面孔,平素亦是喜怒不形于色。

    谢平颇不服气,只是议论兄长是为不敬,他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

    谢修微微叹息,“你可知道,祖父为你起此名是为何?不过是盼着你平安顺遂。”

    谢平怔然,他平素几分骄傲与不听话皆是因自觉比不过前面几个哥哥,尤其是大兄尤为出众,及冠之年便得了探花之名。

    谢平几乎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是以,他对于自己的名字总觉得是祖父察觉到了他的平庸才有此名。

    “大兄。”谢平依旧四平八稳跪着,神色却有几分激动。

    只听他又道:“我听说,你和乐安郡主近日走得颇近?”

    谢平心中一紧,不过倒也没表现出来,“可是有什么不妥?”

    谢修摇了摇头,“并无什么不妥,只是从前还好,你二人年岁渐长,如今总要避嫌些才好。”

    谢平忽然感觉心中一酸,泛起一股难言的情绪,若是以往他必定会顺着谢修的话说下去,只是这次,他却并未如此。

    见他沉默以对,谢修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此事是你一厢情愿?”谢修皱眉道。

    谢平跪伏在地上,他素来骄傲少有此刻,“是。”

    “痴儿。”谢修摇头,谢平如此,日后必定会吃不少苦头。

    听见谢修如此说他,谢平怔然,他此刻终于明白,自己连日来为何闷闷不乐,一颗心看见云皎便安定下来。

    如同拨云见日,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

    云皎将医书递还给秋医女,“多谢医女借阅。”她看上去语调诚恳,并未因为身份而轻慢对方。

    秋医女的居所极简单,不过几个放着医书的架子与一张床,以圣人对她的态度来看,这应该是她自己要求的。

    “郡主实在是太客气了。”秋医女笑呵呵道,“能帮到郡主就好。”

    负责照顾秋医女的侍女奉上茶水与茶点,云皎抿了一口方才道:“医女住所也实在是太简单了些,实在是不必如此。”

    秋医女却摇了摇头道:“为人医者,不可耽于享乐。”

    云皎见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再继续劝说,只是她心中不免觉得十分奇怪,这秋医女不是爱财之人,易清容是如何劝说她的?

    “郡主也不必一直唤我秋医女,我名琳琅,郡主随意称呼便好。”秋琳琅主动道。

    云皎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也厚颜叫你一声琳琅姊姊好了,日后向你讨教可不要嫌我烦才是。”

    “求之不得。”秋琳琅坦然道。

    送走云皎后,秋琳琅独自坐在房中,她手中拿着医书长舒一口气,这乐安郡主可真难应付,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

    她是不至于对柳氏动手脚,可孩子出生以后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至于秋芸,虽然是圣人的眼线,倒也可以利用一二。

    想到此处,她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又装在密封的蜡丸中,让侍女找个间隙送出去。

    做完这些,她又理了理衣裙,确认万无一失,方才朝秋芸的院子方向而去。

    秋芸近日实在是有些担惊受怕,侍女又来禀报她秋医女也就是秋琳琅来了,她手中一顿,她这个表姐无事不登三宝殿。

    见秋琳琅抬步进来,她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方才面上堆笑道:“琳琅表姐。”

    秋琳琅素来不喜她这长袖善舞的模样,不过她决定还是试探试探这人是否可用,当即道:“不知表妹可想更进一步?”

    这话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若是秋芸上了套那也怨不得她,就是她蠢,秋琳琅这般想着。

    秋芸神色惊异,“表姐可别胡说,妾如今已知足了。”除却云皎,柳氏并不缠人,李鹤也没什么异常,秋芸觉得日后若是顺利过渡过去,倒也不至于有什么性命之忧。

    秋琳琅见她这副模样,哪里还不知道,心中不免骂她实在是不争气,竟然这般安于现状,不过她也知道,圣人会派她来当眼线,恐怕也是因为她安于现状,不至于想着反抗,若是那等有手段与心计的,恐怕早就投了太子李鹤,做着飞上枝头的梦。

    想到此处,她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道:“既然如此,还是不叨扰表妹了。”她又换上平常那副模样,温煦的让人放下警惕。

    “表姐慢走,妾就不多送了。”秋芸恨不得秋琳琅早点离开,其实云皎试探她时,她也没完全说实话,她是知道秋琳琅的真面目的,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秋琳琅暴露了,自己的日子恐怕也不大安生,当然要是秋琳琅的伪装被揭穿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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