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

    云绮即将登上前往慈云观的马车时,云皎方才赶过来,她鬓发已有些散乱,却毫不在意。

    云皎眼角含泪,“阿姊。”云绮一身素服,头上一丝珠饰也无,回头看见云皎,动作终究顿了顿。

    “阿姊,不要走好不好?”云皎含泪祈求,云绮却恍若未闻,微微叹息着道:“四娘,回去罢。”

    她亲自求圣人准许自己前去慈云观修行,就是怕自己连累妹妹与阿耶、阿娘,只是没想到云皎还是知道了这消息。

    “我不回去!”云皎决绝道,府上的人已将她瞒了几日,她满心期盼着云绮下次回府,未曾想不过几日光景,她便要去慈云观了。

    云绮望着她倔强模样,心软了语气也软下来,“四娘,我是自愿前去的。”

    慈云观离神都路途遥远,也唯有这样,才能不惹了圣人的眼。

    云绮望着已长高的她,昔日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也快到了十一岁的诞辰,可惜自己不能陪她过了。

    云绮抚了抚她的头,“四娘最乖了。”云皎咬住下唇,到底没再哭出来。

    云绮见此,方才登上马车,只是不再回头,徒留一个背影给她。

    云皎站在原地发愣,不久后窈娘前来寻她,她是偷偷跑出来的,是以窈娘只得吩咐侍女们不要走漏风声,自己一人前来寻她。

    窈娘见此情状,心中了然,“郡主,该回府了。”纵然她可以说许多宽慰之语,却也要她自己想通了才行。

    云皎不说话,她得知云临死讯与云绮离开神都时,方才知晓世事无常。

    窈娘陪她又站了一会,云皎方才道:“好了,回府。”她面上已看不出伤心之色,因为她知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柳氏卧在榻上,她这几日都病歪歪的,云临死讯传来那日,她哭得肝肠寸断,人便也病倒了。

    她还未阖目,侍女便打起帘子低声道:“郡主来探望您了。”想到这个小女儿,柳氏心中又是一疼,自己的大女儿如今也离开神都前往慈云观修行。

    “阿娘。”云皎唤她,柳氏双眼红肿,显然是几日里不知道哭过几次了。柳氏的声音则有些苦涩,“四娘来了。”

    云皎上前坐在床榻之上,抱住柳氏,“没事的,阿娘如今病了,就算大兄在看见也不忍心啊。”

    听见她提及云临,柳氏抹了抹泪,“你说得是,我要早些好起来。”于是侍女端来药碗,云皎亲自喂给柳氏,之后又安抚她睡下方才离去。

    云皎回了自己的居所忱心苑,有侍女上前禀报,“清平县主来了。”

    云皎先去换了一身衣服方才步入正厅,便看见李持盈坐在左侧的绳床之上,一旁是她的侍女春云,二人久未见面,李持盈却自然道:“表妹来了。”

    “让表姐久等,只是阿娘病了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能不去探望?”云皎叹息般道。

    持盈神色不变,“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今日来找表妹是有另一桩要紧事。”

    云皎便道:“是什么事情?”持盈也不兜圈子,正色道:“听闻表兄过世时,是易府监前去传的旨,表妹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持盈暗指平叛也是他举荐云临,否则圣人也不会派他前去。

    云皎自然也知道,这其中恐怕有易清容的手笔,却听持盈又道:“表妹还不知道罢,易府监与周侍郎交好,表兄前去滁州的前几日,二人方才见过面。”

    云皎心中已了然,持盈继续道:“时候也不早了,日后我再来同表妹说话,希望表妹不要嫌烦才是。”

    “哪里会,既然是一家人,表姐只管来便是。”云皎笑着道。

    送走李持盈,她方才思考起来,李持盈代表着宣城公主的意志,她此番示好估计是觉得对太子府需得采取交好的态度,不过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

    秋芸做着针线,自从她来到府上以后,不曾掐尖冒头,针线自然是最好打发时间的。

    只是今日不同以往平静,侍女却进门道:“太子殿下来了。”说完人已经入了里间,于是秋芸的针线还未来得及收好。

    李鹤这几日也憔悴了不少,他不敢去见柳氏,又想着秋芸毕竟是圣人赐下,便想着来看看她。

    “这是做什么?”李鹤有一点好奇,秋芸只好解释道:“打发时间做几双袜子罢了,不过想必殿下也用不上。”

    秋芸的容色只是普通的美,可一双眼睛却如一泓秋水,藏着些欲说还休。

    她这样一说,李鹤对她倒留下了老实本分的印象,做皇帝时什么样的女子他没见过,可共患难时只有柳氏陪在他身边,如今他觉得人还是安分一点好。

    于是,李鹤去找秋芸的次数多了些,她读过书,李鹤与柳氏虽然恩爱,柳氏却不大喜欢诗词,李鹤同秋芸谈论时,似乎心中那股悲伤渐渐散去。

    在又一次送走李鹤以后,秋芸吩咐侍女,“把这个递出去。”她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探听消息的棋子,可圣人手上握着她全家性命。

    李鹤依旧常常来同她说话,她不知道柳氏会不会妒恨,也不关心,二人独处时她的心难得平静一瞬,不过她依旧是老实本分的,毕竟她只是一枚棋子,又不是真的需要争宠。

    柳氏的病似乎时好时坏,李鹤倒担忧起来,同秋芸说话时,他说自己与柳氏是少年夫妻,从前的日子都是二人互相扶持,如今这局面,他似乎没脸再见柳氏。

    秋芸只得宽慰他,毕竟他好像的确是老实本分的人,同她表现出来的一般,只是之前的事情圣人难免猜疑,于是他把自己日日关在府内,闭门不出。

    之后李鹤同她说起在幽州的经历,那是她无法想象的,毕竟当宫女时她的日子也还不错,自己种地什么的,听着委实是太苦了些。

    秋芸渐渐有些同情起他,不过消息还是照常往外递,她虽同情却也不傻,若是没有消息圣人第一个就会处置她的家人。

    秋芸站在柳氏院中的门前,听说柳氏的病如今也是好一阵歹一阵,是以听见柳氏要见她,她以为是因为李鹤最近多去看她了些的原因。

    走进房中便是一股极苦的药味萦绕在鼻尖,柳氏躺在榻上,似是睡熟了,不过榻边坐着一个少女,竖起一根手指掩在唇边示意她安静。

    二人走出门外,云皎方才带着笑意道:“秋姨娘。”秋芸心中一凛,不过还是从容道:“原来是郡主要见我。”只是一时拿不准她要干什么。

    “也没什么旁的事情,听说秋姨娘擅长针线,正好想要拜托姨娘替我做个物什。”云皎淡淡道。

    秋芸的面上已浮现出笑容,“原来是为着这事,郡主想要只管派人去说便是,何必让人借夫人的名义叫我过来呢。”

    云皎面上的笑已轻浅许多,“秋姨娘,在府上替圣人传递消息恐怕也是如履薄冰罢。”

    秋芸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恐慌,云皎是怎么知道的?她掐住自己藏在袖中的手方才道:“郡主说什么呢,妾听不懂。”

    云皎坦然直视着她,“我大兄的死,你这位眼线恐怕出力不少罢。”她之前也不明白,为何圣人对府上的事情仿佛了如指掌。

    之后她方才渐渐明白过来,府上恐怕有人在替她传递消息,至于是谁,也很好猜。

    秋芸见此情景倒也没想否认,只是哭道:“圣人手中还握着妾的全家,若是有的选,妾也不想如此。”

    云皎只是淡漠的看着秋芸诉苦,见她渐渐收敛了,方才道:“你是拿捏准了我不会杀你?”

    的确,云皎此刻不会杀她,布下的棋子没了,无论是谁恐怕都会无端猜疑。所以,秋芸现在还动不得。

    想到此处,云皎对她居高临下道:“你且跟往常一样,我自有用得上你的时候。”

    秋芸喏喏应是,走出柳氏的院子,她心中不禁感慨万分,自己是不想再见到云皎了,可她给自己吩咐了活计,估计就是为了寻由头见她。

    她不认为自己能比得上云皎在李鹤心中的地位,到时她要借柳氏处置自己,轻而易举,可圣人那边也怠慢不得,这就是她低调谨慎的原因,越不引人注目越好。

    可惜她所有的谋算,此刻皆派不上用场,自己的软肋如今被人捏在手中,饶是秋芸也不禁灰心丧气起来,拜托不了圣人的控制还又给自己留了一个把柄。

    秋芸就这样担惊受怕过了几日,方才将云皎吩咐的东西赶制完毕,又立时亲自送到忱心苑去,云皎不过草草看过一眼便收下了,还叮嘱她若是无事可常来坐坐,秋芸心中有苦说不出,却也只能忙不迭应了。

    秋芸走后窈娘收拾她送来的东西,云皎吩咐,“找个箱子收起来,日后再送来也放到一处去。”这是还不放心秋芸的意思,何况收东西也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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