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

    徐徐根据之前叶飞雪给的地形图和对凤羽的感应，很快便锁定了赤羽剑被冰封的大致位置，带着三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寒冰洞附近。

    山洞外被重兵把守，看来荆桀并没有自信过头，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了一手。

    雪山派的御寒丹药很是珍贵，每年也就炼那么几颗，这些看守之人显然不能随便用，是以他们只能尽量靠近山洞守着，哪怕一个个将自己裹成了熊，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不用说他们了，徐徐一行四人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洞口传来的森森寒气，不敢想象那山洞里面究竟会冷成什么样。

    宁远洲小声分析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中肯定隐藏着高手，若是有人闯进洞中，他们必定会服下御寒丹药前去阻拦。因此我们四人必须分开行事。”

    按他的意思，钟意婉负责引开大多数的敌人，宁远洲负责对付那几个高手，徐徐和泠泠进去救人。

    “不，宁师兄，你去引开敌人，我去对付那几个高手！”钟意婉立刻道。

    这三个任务，宁远洲的那个无疑是最危险的，他不仅要对付未知的高手，还要兼顾徐、泠二人这边，是以钟意婉立刻否定了他的这个决定。

    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想亲手救出凤羽，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不行！我……”

    “宁师兄，求你了。”钟意婉打断了宁远洲的话，抓住他的袖子恳求道。

    宁远洲和钟意婉相识了一百多年，自是明白她的心思，知道若不让她亲自救出凤羽，恐怕她这辈子都无法打开这个心结，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这御寒丹药只能抵挡半个时辰，你们一定要速战速决，注意安全。”宁远洲叮嘱道。

    “嗯！”三人点头，服下丹药悄悄靠近洞口，伺机而动。

    宁远洲见三人已经就位，立刻启动了他们事先布好的法阵，霎时间寒冰洞周围白雾四起，敌人见这雾来的蹊跷，纷纷亮出武器，戒备的看向四周。

    借着大雾的掩护，宁远洲立刻飞出配剑，剑身分化出数道剑光，从不同方向向敌人突袭而去，敌人果然上当，立刻分成几拨顺着剑光飞来的方向追去，宁远洲趁机偷袭，利用阵法将他们牵制在这迷雾阵中。

    洞口附近果然有三人没有离开，钟意婉立刻现身，与三人战至一处。

    徐徐和泠泠则趁机潜入洞中。

    山洞深处，是一个寒气逼人的冰晶世界，二人一眼就看到了洞中央被厚厚玄冰包裹住的赤羽剑。

    “师妹！”

    “师姐！”

    徐徐立刻运转灵力试图催动赤羽剑，并感受着凤羽现在的状况。

    可惜，无论是赤羽剑还是凤羽，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恶！”

    徐徐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立刻挥剑向玄冰砍去，泠泠见状也跟了上去，不曾想玄冰周围还设有法阵，二人被瞬间弹开。

    看来这荆桀为了消灭赤羽剑，当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好在徐徐在来的路上做了不少的功课，知道在这极寒的情况下，再厉害的阵法也会被削弱不少，他仔细研究了一番，很快便在泠泠的配合下，成功将其破解。

    二人再次挥剑斩向玄冰，怎奈这玄冰坚硬的很，两人斩了几下却只砍出几道细小的裂缝。

    不仅如此，那森森寒气还顺着剑身向他们手臂上蔓延，哪怕有丹药护体，若时间长了，怕是也难抵这彻骨的寒气，最终被冻死在这里。

    二人见状只得后退几步，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全力挥出两道剑气，看看能不能将玄冰隔空劈断。

    玄冰纹丝未动。

    “徐师兄，我们该怎么办？！”泠泠焦急的道。

    徐徐咬咬牙：“拼了！”

    有了方才的经验，这次他没选择从外层劈砍，而是直接将大量灵力灌注至剑尖，用尽全力向玄冰中心刺去。

    这招果然有效，剑尖刺入之处的玄冰被澎湃的灵力迅速融化，只可惜刚前进了数寸，寒气又开始顺着剑身朝着徐徐手臂方向蔓延。

    这次徐徐是死都不会放手了，他咬牙坚持着，抬起另一只手打向剑柄，将剩余的灵力打入其中，泠泠见状，立刻闪身至他身后为他输送灵力，助他与玄冰和寒气对抗。

    剑身刺入了三分之一，两人早已被冻得瑟瑟发抖，脸色青白，却还是不肯放弃，死命坚持着。

    “泠儿，徐师侄！”

    危机时刻，钟意婉终于摆脱敌人赶了过来，见二人快要被冻住，立刻将他们推开取代了徐徐的位置，握住剑柄调动灵力全力向玄冰深处刺去。

    与此同时，那三名高手也赶了过来，见此情况立刻向钟意婉的后背打去。

    “师尊/师叔小心！”泠泠和徐徐急呼，想上前阻拦身体却被冻得不听使唤，只得期盼着钟意婉能顺利躲开敌人的袭击。

    钟意婉感受到身后的掌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她非但没有躲开，反而使出天邪功法中用来吸噬对方修为的邪术，借助敌人挥掌打来的力道将剑身刺进一大半，同时将掠夺过来的力量全部灌注至剑身，抓住剑柄奋力一拧。

    咔嚓！

    万年玄冰在巨大力量的作用下，终于由内向外迅速裂开，随后“砰”的一声炸开，化为无数碎片。

    那三人被吸干了修为已然软倒在地。钟意婉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赤羽剑，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师尊！”

    “师叔！”

    徐徐和泠泠挣扎着来到钟意婉身边，泠泠颤抖着将她扶在怀里，喂下一颗保命丹药哭道：“师尊，您怎么样，您不要吓泠儿……”

    “时间、时间快到了，你们不要管我……带着、带着羽儿，快、快走……”钟意婉断断续续道，并试图抬起右手，想把赤羽剑交给徐徐。

    “师叔，要走一起走！”徐徐哽咽着接过赤羽剑将它交给泠泠，随后背上钟意婉，在泠泠的扶持下艰难的向洞口走去。

    宁远洲这边，他以一己之力对抗数十人，也伤得不清，幸亏就近的盟军及时赶到救下了他。

    他立刻带人前去寒冰洞接应，见徐徐等三人跌跌撞撞的从洞口出来，立刻不顾彻骨的寒冷迎了上去，将钟意婉从徐徐背上接了过来。

    “钟师妹你撑住！”宁远洲将钟意婉带至安全处，开始不要命的为她灌注灵力。

    “宁师兄，我死后，烦劳你将我送回家，葬在、葬在爹娘姐姐身边……”

    宁远洲边流泪边道：“不，你不会死的，为兄不准你死！”

    一名仙道前辈急忙赶了过来，俯下身为钟意婉把脉。

    “前辈，我师尊她怎么样了？”

    那名前辈惋惜的摇了摇头道：“经脉尽断，寒气深入骨髓，已是……回天乏术了。”

    “不，不会的，师尊……”泠泠失声痛哭起来。

    钟意婉凭借着宁远洲的灵力吊着一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颤抖着抬起手抹去了泠泠脸上的泪：“泠儿不哭。”

    她知自己马上要死了，向泠泠交待道：“泠儿，为师、为师不是一个好师尊，以前不该按照自己的意愿要求你，你以后要肆意、开心的活着，不要像为师这样，记住了吗？”

    “记住了，泠儿记住了，师尊，你不要离开我……”泠泠一边点头一边哭道。

    钟意婉看向徐徐，徐徐立刻哽咽道：“师叔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保护凤羽的。”

    “嗯……”得到徐徐的许诺，钟意婉挤出一丝笑容，随后看向他怀中的赤羽剑，眼中充满着遗憾和不舍。

    与此同时，徐徐怀中的赤羽剑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师妹，师妹你醒了对不对？”徐徐立刻低头询问。

    赤羽剑散发了微弱的红光，似是在回应着徐徐，紧接着剑身又开始颤动起来，发出嗡嗡之声，似乎很焦急的样子。徐徐知道她想化形从剑中出来见师尊最后一面，立刻向剑身中注入灵力，可惜他方才灵力损耗过多又受了伤，根本帮不上忙。

    那名前辈见状立刻阻止了他，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赤羽剑中。

    少顷，一道红光自剑中飘出，径直来到钟意婉身边化作人形。

    “羽、儿……”见到凤羽，钟意婉即将涣散黯淡的双眸又恢复了些许的光亮，她想抬起手摸摸凤羽的脸，却只是轻微的动了动手指。

    “师尊，我在，我在……”凤羽立刻抓住钟意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到师尊的手正在渐渐变凉，顿觉心如刀绞。

    钟意婉此时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扯起嘴角冲凤羽笑了笑，随后在众人的痛哭声中，安然离去。

    “师尊！师尊——”

    依照钟意婉的遗愿，宁远洲一行四人将她带回了钟山昔日的家中。

    此时荆桀因无极城情况紧急不得不率兵回援，蓬莱危机已解。徐如林等人收到宁远洲的消息，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送钟意婉最后一程。

    其他盟军听到消息亦纷纷前来吊唁。

    凤羽因受到万年玄冰的重创，魂力极其虚弱，却不顾众人的劝阻，依旧竭力维持着人形，率领丹霞峰的师妹们迎来送往，并为师尊守灵。

    她之所以如此做，一来可以趁众人前来吊唁师尊之时，将自己和徐徐安然无恙的消息传到荆桀那边，让他有所忌惮；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想亲自，送师尊最后一程。

    徐如林听了她的话只得答应她，并安排人每个时辰暗中为她输送一次灵力，助她维持人形。

    徐徐自是能感受到凤羽虚弱的状态，却也知自己无法劝动她，只好默默的陪在她身边，时刻注意着她的情况。

    眼前的凤羽，除了出于礼貌与前来吊唁之人寒暄外，很少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徐徐却知道她是悲伤至极才会这样，暗地里担心不已，怕她如此将伤痛憋在心里，会加重她的伤势。

    直到钟意婉下葬后——

    “师兄，我始终不愿意相信，师尊她就这么不在了。”凤羽跪在钟意婉坟前，看着她的墓碑，终于不再沉默，悲伤的喃喃道。

    徐徐见她说话暗中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表示自己在听着。

    凤羽自顾自的道：“师兄你知道吗，在尚未来到这方世界前，在我独自飘荡的那一千年岁月里，渴望亲情、渴望能有爹娘的疼爱，曾经是我一度的执念。”

    “那时候我看到别人都有爹娘亲人疼爱，我羡慕嫉妒的要死，总想着若是我也能有爹娘，那该多好啊。”

    “幸好我后来遇到了师尊，师尊她平日虽对我很是严厉，待我却是极好的，从她身上，我第一次感受到被娘亲疼爱的滋味。可我这个做徒弟的，非但没能好好孝敬她，还总让她操心，如今师尊她又为了救我……”

    她哽咽道：“师尊她这辈子太苦了，我本想着待一切结束后好好孝敬她，不想老天却没能给我这个机会，如今她走了，我这个做弟子的，却连为她哭一场都做不到……”

    徐徐见她情绪激动得双眼通红，立刻将她抱在怀里心疼的道：“师妹你别这样，我想师叔她在天有灵，也不愿意见到你如此自苦。你若是觉得苦闷，就痛痛快快发泄出来吧，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好？”

    “师兄，师兄——”凤羽再也忍不住，抱紧徐徐开始宣泄着心中的悲伤和痛苦，徐徐则一直轻抚着她的背不断安慰着她。

    在他的帮助下，凤羽的情绪渐渐安定了下来。

    “师兄，你说师尊她去了哪里？”

    “我想，师叔她此刻，应该已经与她的爹娘姐姐团聚了吧。”

    是吗……

    凤羽看向钟意婉墓碑。

    也不知道来世，还能不能见到师尊。

    若是有缘的话，师尊，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女儿？

    微风吹起，卷起片片雪花轻抚过凤羽的脸颊。

    凤羽怔了怔，随即微微一笑。

    师尊，你这是答应我了，对吗？

    “羽儿，徐儿，我们该走了。”徐如林率蓬莱众人走了过来，向二人提醒道。

    “弟子遵命。”

    蓬莱众人齐齐向钟意婉拜别，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

    待众人全部走后，一个身披黑色斗篷之人从远处缓缓走来，在钟意婉墓碑前矗立良久后，转身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