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狱

    “报官吧。”凝画淡淡道。

    “报官?”冯庾不解:“我们不是来抓逆贼的吗?报官岂不打草惊蛇了?”

    “就是要打草惊蛇,才能引蛇出洞。”凝画思索道:“我们先去看看官员的态度,探探这京兆尹是什么阵营。”

    冯庾:“你说的是李司李大人?”

    凝画:“嗯。”

    冯庾立马否定:“李大人肯定是占我们这边,他可是闻名的公正廉明呢!”

    凝画:“若真是这样,也好,倒可以让他帮忙把幕后主使揪出来。”

    两人交代好郎中努力救治胡庚明后,便来到衙门寻李司。此时衙门门口围得水泄不通,都在喊着:让李大人将安记食肆的掌柜凝画捉拿归案!

    李司从衙内走出来,一如初见时的一身正气、温文儒雅:“大家都静静!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就算是我也不能定论。我要先去将凝掌柜带过来审问,还请大家让让。”

    “不用了。”人群边缘,有道清脆的声音传出。

    凝画从冯庾身后走出,先是恭敬地给李司行了一礼,随后道:“大人不用麻烦,民女正巧也要来报官。”

    “有人意图毁我食肆清誉,还请大人还民女一个清白。”

    此话一出,便引来众人嘲讽:“证据确凿,你还想如何抵赖?”

    “人是在你食肆里出事的,腐肉也是从你铺子厨房里寻得的,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污蔑谁做替罪羊?”

    “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却出来抛头露面,还做这害人勾当!当初这食肆一开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之前还看你在街上摆摊,如今倒能开上这么大铺子了,定是巴结到什么贵人了吧!”

    冯庾听不下去了,冲出来一个拳头招呼上去:“你还是人吗?说的什么话!”

    被打那人抹了抹嘴角,指尖上沾染上了鲜红的血迹。他怒目圆睁:“你又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人群中不知是谁骤然来了一句:“他…他好像是江城的城主…”

    “什么…”

    “原来是城主…那就说通了…”

    “怪不得她能开这么大的铺子呢…”

    “真恶心…”

    冯庾怎么可能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气得快要厥过去了,胡子不住乱颤:“你们这些人心有多脏!她这个年纪,比我幼子还要小,我怎么可能与她有关系!”

    “她走到如今,都是凭自己双手辛勤得来的!”

    “停停停!”李司身侧衙役朗声打断:“大人还在此,失礼喧哗,成何体统!”

    人群才安静下来。

    凝画这才将视线从李司面上转移,她心里大抵有了底。

    身前的冯庾身子还在抖,气的。

    凝画心里稍许温暖,轻声道:“谢谢你。”

    不过她不该一直躲在别人身后。

    她挺直脊梁,绕过冯庾来到刚刚提到“腐肉”的男人面前,问道:“何腐肉?我厨房食材向来新鲜,从哪寻得的腐肉?”

    那人莫名被凝画的眼神唬住,底气弱了些:“……反正就是从你厨房里找到的,我们好几个人亲眼看见,已经交给大人了。”

    “哦好。”凝画点头。

    随后她又来到说“抛头露面”的人面前,稍稍歪头:“女子为何就要在家相夫教子?你们都是女子生出来的,有什么权利管辖女子?”

    “巴结贵人?那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不久后日子突然富足起来喽,不然你这…”凝画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可也说不清了。”

    “……你!”

    最后,她才来到李司面前:“大人,不带我们进衙内么?是想让更多人来看热闹,还是…你想看更多热闹?”

    “这是什么话?”李司浅笑:“观察也是办案的其中一种方法。”

    凝画:“那大人有看出民女是有罪还是无罪么?”

    李司:“这我不敢妄言,还需进一步地审问。”

    他伸手向门内:“见谅,请。”

    李司率先踏进衙内,衙役们将百姓拦在门外,只余凝画和冯庾进去。

    进入堂内,凝画被衙役强制性地按跪在地上。因为冯庾是江城城主,衙役们不敢。

    凝画不愿跪,正暗暗与衙役们较着劲,李司突然开口:“放肆,不得无礼。”

    衙役闻言,怔了一瞬,随后乖乖放手,凝画这才得以整理好裙摆站直。

    李司端坐案几后,公事公办陈述道:“庶民凝氏,疑卖腐肉烂菜,致使一人中毒,你可认罪?”

    凝画:“我说了,有人故意污蔑我,我什么都没做过。”

    李司轻笑一声:“那你有什么证据?”

    凝画:“待中毒之人醒了,问之,便可清楚。”

    李司答应了,派衙役去医馆看看胡庚明情况。这一去,竟将胡庚明给带了过来。

    他唇色还是白的,但已经恢复了意识。

    凝画松了口气,看这样子,这人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但对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直接指认是吃了食肆的饭菜后,才不适晕倒的。

    李司皱眉,厉声道:“你说的话可当真?若有半句虚言,本官定不会饶你!”

    胡庚明立刻跪下,头抵地,闷声坚定道:“草民只是普通人家,身子一直硬朗。近来营生赚了些钱,便想着改善改善伙食,安记食肆又便宜,便想着来尝一番,哪成想……”

    “不可能!李大人,我以江城城主的名义担保,他在撒谎。”冯庾忍不住出口道。

    凝画却一直注视着胡庚明的脸,喃喃道:“你的脸……”

    胡庚明明显惊了一下,随后将头埋得更深,散落的头发遮住他的半边脸。

    李司有些苦恼,揉着太阳穴的位置,对凝画道:“凝姑娘,不是本官不愿帮你,但这人证、物证都在,本官只能按照律法给你定罪。”

    “按大闵律法,故意伤人性命,但未致人死亡者,关入大牢五年。”

    冯庾气不住了,一把冲上前,将胡庚明拎起来,道:“你是被何人指使?她才是个姑娘,用得着你们这般大动干戈吗!”

    “欸回来!”凝画拉住他,提醒道:“他身体还虚弱着!”

    李司挥挥手,让衙役将胡庚明带下去,随后无奈道:“冯城主,你我同是朝廷命官,何必为难我?”

    “且你来了京城,也没奏报,若皇上知道了,恐会怪罪你玩忽职守啊…”

    皇上?皇上都快咽气了!

    冯庾又无法辩驳,甩袖:“我自会找到证据,揪出小人!”

    在袖子遮挡下,凝画悄悄戳了戳他,对着他无声地摇了摇头,随后比了个手势:后来寻我。

    冯庾有些疑惑,但他自觉自己没有凝画有脑子,遂顺着刚才的表现,径直出了衙门。

    “大人,”凝画突然唤了一声,李司抬眸看他,却听眼前女子倏地赞赏他:“不愧闻名在外,能如此快地断案平民愤,给那、些、人心安。”

    “姑娘折煞我了,我不过是尽职按律法办事。”

    凝画被押进了牢房内。

    这倒是凝画第二次进牢房了,不过这次心境倒是不同。第一次是害怕,因被甄树折磨而痛苦。

    但此次倒是多了几分从容。

    现下只需要确认一件事,便静待东风了。

    京城的安记食肆被封了起来,消息通过驿站传递,其余城里的安记食肆也受到了波及。

    牢房里的地坑坑洼洼,湿冷得很。只一扇特别小的窗户能透些阳光进来。凝画就待在阳光能照到的那一区域里睡觉。

    事情终于发生了,睡得倒还安心些。

    只是还没睡多久,就有狱卒粗鲁地摇铁链锁。凝画眯缝着眼望去,李司已经换下了官服,着一身玄色衣服在门外看着她。

    见凝画醒了,他挥退了其他人。

    “凝姑娘为何这般……平静?”李司问。

    凝画捂嘴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坐起来,道:“当然是因为清者自清,我知道自己不会在这待多久的。”

    李司抿唇,眼神锐利:“你还指望冯城主替你脱罪?”

    “当然不是。”凝画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容,道:“是你,你应该不会让我在这待多久吧。”

    “哦?如何说?”李司来了点兴趣。

    橙黄的阳光洒在凝画脸上,将皮肤上的绒毛都清晰显现出来,倒平添更多柔和,与这昏暗枯槁的牢房格格不入,像是两个世界。

    但这样模样柔和的女子说出来的话却如利剑般锋利:“大人如此做,是想要权?还是钱?”

    “这两者我都可以给你,你完全可以倒戈到我这里来。”

    李司被她如此明晃晃的策反话给逗笑了,“不愧是你,也只有你了。”

    只有她让李司从始至终捉摸不透,明明计划已经成功了,但他总还觉得不安。

    但他相信凝画的话,权和钱,只要凝画想要,想给,都是能够办到的。

    因为她手里有盐。

    “我说的不对吗?其实明明很简单的,却劳烦大人这般波折,我都怪不好意思了。”凝画故作受宠若惊。

    “那姑娘倒是错怪我了,”李司主动道:“此事并非我的主意。”

    “另有旁人想害你啊……”

    凝画:“谁?”

    李司却不说,只道:“但若姑娘答应我的要求,我也可以助你度过此难关,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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