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当当当！”
“味美又便宜的安记食肆开张了！”
“瞧一瞧，看一看，西葫芦炒蛋三文一份——宫保鸡丁五文！”
“开张第一日，人手送一杯双皮奶！”
焕然一新的铺子门口，凝画和李氏各站一边，李氏负责敲锣，凝画负责吆喝。沿街的百姓闻言出来，探头观望。
“哦！凝姑娘的食肆开业了！”
“原来这铺子是凝姑娘的啊，之前看有匠人在修，我还在想哪个贵人愿意来我们江城做生意嘞！”
“但是…凝姑娘来我们江城是来开食肆的呀？”这人眼睛一提溜，有些阴阳怪气：“怪不得对我们这么好，原来是提早为揽客做准备啊……”
有人反驳：“你这话太难听了吧，要不是凝姑娘，你估计还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流浪呢，我们现在这安定日子都是凝姑娘带来的。”
“切……你敢说她没有私心？我们这一城的人呢，要是都去她食肆里吃饭，那她还不赚大了啊…反正我没钱，我自己做饭最实惠。”
虽然大部分人都感念凝画给他们带来的生活的变化，但到底人的意识容易被他人的三言两语轻易带偏。这负面的声音一出，一半人的头都缩了回去。
一是不舍得花钱，二是不舍得让别人挣钱。
所以来的客人不多，不似在安城开张的盛况。
落差感是有的，但凝画安慰自己，那是因为他们还没尝过自己的手艺，待有人吃了，宣传出去，不愁没有客人。
只是…
李氏望着灶台上一盘一盘备的新鲜菜，心疼道：“可惜了这些菜，这个天若是卖不出去，只能扔了。”
凝画安慰：“没事儿，卖不出去我们今个就早些歇业，带回家去做，把周娘子和齐小年都请过来。”
“嘿！凝姑娘在说我什么呢？”
齐小年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凝画回头，是齐小年和周娘子一同来了。周娘子照例捧着一坛酒，对凝画微微一笑：“恭喜铺子开张。”
“哎呀，来就来了，还带酒过来干啥？”
虽是这么说着，凝画还是欣喜地将酒接过去，她可就好这一口。
“凝姑娘方才是不是说要请我和周娘子吃饭？”齐小年爽朗一笑：“那我们可不能白吃这一顿，大堂里的活就交给我们了！”
凝画没与他们客气，笑道：“那我晚上得再多加几个菜！”
周娘子和齐小年来了后，凝画和李氏的心情都好了许多，这日子哪有一帆风顺的？总得有些不如意，大家互相帮衬着，热热闹闹。
大堂里的桌子没有坐满，两个人应付过来得心应手，甚至还有些太过空闲。
齐小年不免忿忿：“凝姑娘给大伙送粮食、送肉、送种子，让我们不至于四处流浪，怎的今日凝姑娘铺子开张的大日子，都不见多少人来？他们也太忘恩负义了吧！”
周娘子心思细腻，一语道破：“大家穷惯了，突然见一人要发达了，难免会眼红，即使这人是帮助过自己的恩人。”
“不过来不来吃饭都是人家的选择，总不能强迫人家过来报恩。”
“可…”齐小年顿了一下，“我觉得这对凝姑娘不公平。”
“你刚刚看到了吗？”周娘子突然问。
齐小年一愣：“什么？”
周娘子：“虽我不晓得宫保鸡丁是何佳肴，但方才我在灶台上见到了不少食材：鸡肉、萝卜、黄瓜…这荤菜竟然只要五文钱，你从前有在肆里吃过这般便宜的菜？”
“没有。”齐小年摇摇头，更觉不满：“凝姑娘都定价这么低了，这些人都不愿意支持一下！”
“噗。”周娘子没忍住捂嘴笑出声：“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哪有想赚钱的人会把价格定得这么便宜？凝姑娘开这食肆多半也是为了大伙儿，五文钱，你在外头可吃不到肉食，但在这里就可以。”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意别人来不来报恩呢？”
周娘子说完，厨房内响起李氏的声音：“西葫芦炒蛋好喽！”
她连忙动身去厨房端出来，齐小年怔在原地思考刚才的话。
思来想去，他还是不赞同周娘子的话，凝姑娘付出够多了，干嘛还要一直付出下去。
圣人总是要吃亏的。
可圣人为何要吃亏？
他突然想起卖青椒的时候，凝画招揽生意的办法。齐小年眉眼一弯，钻进厨房里，吵嚷着想学做菜。
别看他皮肤黝黑，身材壮硕，明显糙汉子一条，但学起做菜却上手迅速。
不一会儿便跟着凝画复刻出了一道宫保鸡丁。
凝画的那份儿他端了出去给客人，自己的那份儿他也端了出去，不过是去门口，给旁人瞧瞧。
齐小年谨记着凝画说的“活招牌”，特意从大堂里搬了一条长板凳，将宫保鸡丁和双皮奶都放在上头，就这么蹲着大口吃了起来。
大正午的天，太阳毒辣得很，不过齐小年待在檐下阴凉处，不是很热。
双皮奶经过凝画自制的冰块冷藏后，碗壁接触外界空气后不一会儿便蒙上一层水珠，冰凉凉的，惬意得很。
齐小年本还想特意做些夸张的表情和反应来吸引过路的人，但真正吃了一口双皮奶后，他瞳孔地震，浓眉一扬，喉间不自觉发出语调上扬的声音。
他从前哪里吃过这般细腻的东西，唯一喝过的奶——羊奶，腥味重，难喝，但今日这双皮奶却让他第一次尝到甜甜的奶味儿。
脑中可以形容的词汇太少，只剩一个词不断蹦出：好爽！
这种爽在于吃到甜食、吃到从未吃过的东西以及炎炎夏日感受清凉的满足。
双皮奶开胃之后，宫保鸡丁显得更加诱人。
大火收汁后，若有鲜味被锁在了食材里面。齐小年没舍得先吃鸡肉，他夹了块黄瓜入口。
田里黄瓜经常种，齐小年不是没有吃过，但他是第一次觉得吃黄瓜像是在吃肉。肉香味以及极致的鲜味基本覆盖了黄瓜的本味，只最后舌尖上会留有一丝果蔬的清香。
再吃胡萝卜，软糯微甜，像是在吃烤得红红的芋头。主菜鸡肉更是毫不逊色前两种配菜，肉质紧实、口味丰富。
若是用其汤汁拌饭，齐小年觉得自己一定能干三大碗！
耐不住齐小年真情流露的“试吃”，对面二楼一位大婶道：“小年呐！你吃的这啥？怎的这样香？”
“安记食肆里的菜呀！”他朗声道：“这双皮奶跟冰一样凉快，而且这五文钱的菜里好多鸡肉，本来味道就不错，再加上俺好久没吃肉了，可不就吃的香嘛！”
路边停留的大伯：“那肉可多哩？”
齐小年：“十个手指头数不过来。”
瓦匠家的媳妇儿听见了，一看手里五文钱买的菜，没有肉就罢了，关键这菜也就够她和瓦匠吃一顿的，还不包括米。
她问：“那这一碗米饭多少钱嘞？”
“一文一大碗。”
瓦匠媳妇儿算了算，这买两菜才八文钱，米饭她吃的少，买一碗就够瓦匠了，九文钱能让他们夫妻俩吃饱，还能吃上新鲜的肉！
这丈夫干活辛苦，吃肉补补身子也是应该。
这般想着，她赶忙去瓦匠铺寻瓦匠过来吃饭。
民以食为天。
吃食的诱惑力已然超过了大部分人对于钱的吝啬，齐小年这一吃，吃来了一整个大堂的客人，周娘子突然忙得团团转，像个无头苍蝇。
齐小年一边得意地憨笑，一边过来帮忙，但客人太多，两人根本忙不过来。
凝画连问齐小年，怎的突然来这么多人的时间都没有，铁锅差点抡出了火星子。
她心里想着：该雇伙计了。
食肆门口又是一阵热闹。
外头催菜、问座的声音突然少了许多，凝画诧异，不禁到厨房门口朝外看去，这一看，便看到了许多老熟人。
郭爷、老二、老三熟练地辗转在客人之间，老四和老五在门口维持秩序，小六在柜台收账。
而收回目光之时，翠香、云含和千夫人不知何时来到她的眼前。
“凝画。”
“老板娘！”
“你们怎么来啦！”凝画喜出望外，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离别安城也有一月有余了，从前日日见面的人也许久未曾相见了。
千翠澜嗔怪道：“食肆开张你也不邀请我们，还是我们自己看了你说要开食肆的信件，赶过来的。不过幸好是赶上了。”
“哎呀，我不是怕你们忙，少帮我赚一日的钱嘛！”凝画自如地插科打诨，众人见了终于才放下心来。
几人加入到厨房里，出菜速度飙升。
好似又回到了安城时的日子里。
未时后又过了半个时辰，食肆终于安静了下来，小六将账本献宝似的举到凝画面前：“今个儿中午入账五百三十六文！”
除去菜的成本，赚了有两百二十六文。
开张第一日能够有进账已然是很不错的了。
凝画异常高兴，不止是食肆终于获得大伙们的认可，也是因为今日大家又都聚到了一起。
晚上凝画没有开张，她张罗着把桌子拼在一起，准备好好和他们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