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娘到访

    后山上的青梅成熟了,青梅酸甜可口,清清凉凉解暑效果极佳。这几日陆陆续续有村民上山摘,一箩筐一箩筐地背回来。

    凝画也摘了两大筐回来,一些用来制作甜品,剩余的都用来制备酸梅酱。

    酸梅酱制作起来简单,加之她的随身空间里有取之不尽的糖和盐,做起来便不用花费一文钱。但是这样的东西在外面买一小罐就需要十五文。

    凝画不打算拿来单独卖,她想用酸梅酱拿来泡水,冰镇,作为一款饮品售卖。另外就是作为调味料,用来做菜。

    而酸梅酱最常用来烹饪酸梅鸭。

    簪菊轻摇着蒲扇,站在安记食肆的门口悠悠打量着。从签满名字的牌匾到光洁明亮的“宝石”窗户,无不让簪菊啧啧称奇:“真是个奇女子!”

    “怪不得能让陈浦都眼红着急呢。”

    她盈盈一笑,纵使蒲扇掩面,也让门口的老四不禁红了脸。

    除了自家老板娘,老四鲜少看见过如此明艳张扬的女子。对方明明穿着十分朴素,柔顺的秀发仅用一根银簪归顺地盘在脑后,全身上下只那顶孔雀羽毛蒲扇为唯一的亮色。

    但她的一颦一笑扣人心弦,老四在脑子里搜刮了许久,终于在贫瘠的词库里找到一个能够很好形容对方的词——顾盼生辉。

    老四不自觉将眸仓促垂下,领着簪菊进去,给她安排了个靠窗的好座位。

    他只知道来过的小娘子都喜欢坐在这边。

    这时候食肆刚开门,还未到大家集中的饭点,故而客人也不多。簪菊坐下后又环顾了四周环境,最后抬首看着老四,浅笑道:“这位小哥,麻烦你叫一下你们掌柜,就说…玉华楼簪娘想找她一叙。”

    “啊?哦…哦!好!”

    簪娘声音缱绻婉转,老四只觉脑袋倏地一片空白,愣神片刻才读懂这句话的意思。他迅速转身朝厨房跑去,只是两只手臂一直紧绷地贴在身侧,显得身体十分僵硬。

    簪娘收回目光,无奈摇了摇头,这样的男人她见得多了,只觉甚无意思。

    “玉华楼……玉华楼……”这边老四嘴里一直不停默念这几个字,生怕自己还没到厨房就忘记了,可是越是默念,就越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几步来到厨房门口,老四的脑袋突然闪过一道白线,他想起来了!玉华楼不就是安城的青楼嘛!

    他蓦地回头,簪菊已经偏过头去,边喝着茶边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

    老四脸上的红晕很快褪了下去,但是胸膛处的跳动却比刚才更加激烈。

    “四哥?你在这杵着干啥呢!”云含见老四在厨房门口立着,垂眸捂着自己的心口,关切问道:“你是哪不舒服吗?”

    “怎么了?”凝画闻声看来,手上动作也跟着停下。

    “没事没事!”老四赶忙摇摇头,把手放下,道:“老板娘,外头有位娘子找你,说是玉华楼的簪娘。”

    “簪娘?”

    凝画听过簪娘,在润雨口中。不过润雨唤她为“簪妈妈”。

    她将围裙摘下来,又快速净了净手,才来到了大堂。

    两道视线默契地交汇,停留,打量,随后只有果然如此的了然。

    簪菊起身向她虚虚一礼:“凝掌柜,久仰大名。”

    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只一个眼神便已经明了对方的想法。凝画也笑着回了一礼,随后拉着簪菊坐下,两人面对面坐着,凝画给对方和自己各倒了杯茶。

    “簪妈妈突然找我是有何事?”

    簪菊未答,却是指了指窗外斜对面的铺子牌匾,问道:“那也是凝掌柜的铺子吗?”

    “是呀。”

    “真厉害,两个月不到便从小摊子发展到两间铺子。”簪菊话里是由衷的赞赏。

    “簪妈妈也是呀,不论是玉华楼现在的繁华还是楼里姑娘们的命运改变,你一定默默花费了不少心力。”

    簪菊噗嗤一笑,问道:“你这是在揶揄我?”

    “玉华楼的繁华是姑娘们赚来的,至于姑娘们的命运,确也是我将她们买来或收留,让她们挂牌接客,成为人人看不起的青楼女子。”

    “没有。”凝画赶忙摆摆手,解释道:“我并没有揶揄之意,我是真心欣赏您这样的女子的。”

    她掰着手指头细数原因:“我问过润雨、湖月她们的身世,大部分都是家穷,幼时便被生身父母拉出来发卖,女孩们被卖的去路只有那寥寥几条,不是成为富贵人家呼来唤去的奴仆,便是些老爷们的贱妾,或者成为讨好别人的礼物。”

    “您花钱将她们都买了回去,悄悄供养到及冠,让她们自己选择生存之路。只可惜这世道女子除了嫁人生子,哪还有什么生存之道,她们便跟着您进了玉华楼。”

    簪菊点点头:“看来润雨这丫头真的很喜欢你呢,什么都和你说。”她这话听起来有些吃味,但其实嘴角一直是扬着的,她凑近凝画,道:“就凭我将她们收留养大,你就欣赏我?如若我就是故意养大她们,让她们来给我赚钱的呢?”

    “这我也想过。”凝画毫不避讳,直视着她,道:“但后来我听说了您的身世。您原也不是玉华楼的掌柜,只是里面的头牌,买润雨她们的钱是您一直积攒的赎身钱。”

    “随着润雨她们长大,您才利用陈浦当了这玉华楼的掌柜。到这里也还是不能佐证您是个好人。”

    凝画突然皱起秀眉,赌气似的朝簪菊控诉:“可上次您让润雨她们来砸我招牌时,菀桑碰巧来了月事。我当时便很惊奇,一般青楼女子在挂牌前都会用某种方法让她们永远失去生育能力,可是菀桑竟然还能来月事!”

    “润雨后来说是您没和其她老鸨一样,剥夺了她们这项权利,但她们每次接客后,您也会及时给她们喝避子药。或许您想的是,未来她们改变主意了,她们可以随时离开,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遇上一个心悦之人,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

    “嗯,不错。”簪菊颔首,思绪突然飘回从前,眸子深处划过一丝遗憾,但很快消逝。“但是这样看起来,我也只是个稍微宽容些的老鸨罢了,若不是我,她们也不必成为青楼女子。”

    凝画叹息一声,“世事难料,她们的父母都只将她们视为换钱的物件,还会有人愿意尊重她们么?”

    她又掰下另一个指头,道:“盐灾时,别的铺子都在赶人,但玉华楼却依然将姑娘们养得好好的。”

    簪菊:“嗯,我和陈浦做了交易,所以玉华楼生意还行,还有钱买盐。”

    “噗。”凝画一个没忍住,将刚进口的茶水喷了出来。

    “哎呀。”簪菊怜惜地叹一声,拿出手绢探上前仔细地将凝画被沾上水的手擦净。“所以呀,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凝画不放弃,倔强地弯下最后一个指头,道:“你还让姑娘们和客人说,不要去醉仙楼吃饭,要去安记食肆吃饭。”

    “嗯……这你都知道了?因为你喜欢我的姑娘们,所以我也喜欢你。”簪菊的手没有收回,顺势搭在了凝画的一只手上,轻轻拨弄着她的手指。

    “不过你如此为我说好话,我真的很意外,也很惊喜。看来我今天来的不亏。”簪菊微微一笑。

    她明明已经是近不惑之年,但风韵犹存,甚至有时候笑起来,还能尽显少女般的俏皮。

    食肆里客人愈来愈多,饭菜的香味也愈来愈浓,簪菊摸着肚子,可怜巴巴道:“凝掌柜,我饿了。”

    今日她既是东道主,哪有让客人挨饿的道理。凝画赶紧让老三上一桌菜给她们这桌。

    酸梅鸭最先上桌。

    簪菊闻着淡淡的酸梅气息,口水不自觉分泌出来。“这是用梅子酱做的吗?”

    “嗯!我用青梅熬成了酸梅酱,再用酱来做菜的。”

    “真好!”簪菊夹起一块,轻咬下一口咀嚼。鸭腿肉是最嫩处,但其上的表皮凝画用热油煎过,所以外脆里嫩在这道菜里完美体现。每一块的鸭肉都被浓稠的汤汁浇灌,这汤汁极鲜,又酸酸甜甜,让鸭肉吃起来都变得清爽起来,一点也不腥也不腻。

    “你这菜多少钱?”

    “六文。”

    “难怪。”

    簪菊笑道:“不怪你生意这么好,又好吃又便宜。”

    凝画忙活了一上午,肚子里也饥肠辘辘,两人默契地埋着头风卷残涌。

    待再抬起头时,簪菊用手绢优雅地给自己擦着嘴,脸上隐隐还有意犹未尽之意。

    她将手帕放下,终于开始了必行来的正题:“凝掌柜,从前甄府的甄老爷是不是在你这?”

    凝画突觉凉意,甄树的事鲜少有人知道。

    大多数人只知道甄树莫名失踪,那日在莫可亚府邸也有人看到过甄树,但都以为最后会和莫可亚一样,被刘君平关进牢里。

    谁也不知道其实甄树在她手上。

    刘君平已经放弃他这个盟友了。

    感受到凝画突然升起的警备感,簪菊盈盈一笑,道:“不要紧张,你怎知我与你的目的不是一处?”

    “我也没有刻意调查你,只是这玉华楼来来往往,人脉积攒得广了,很多事便可以轻松得知。你被甄树绑架的事我已知晓,你与莫可亚的事我也知晓,你如此聪慧,能够设计报复莫可亚,我想甄树你也定不会放过。”

    “这安城想要甄树死的不止你一个,他害死过我楼里的一个姑娘,我比任何人都想让他受到报应!”

    簪菊收起笑,眸子里悲伤,内疚与愤恨交织,她盯着凝画道:“若甄树还没死,能不能让我也参与进去,下黄泉的路上,我也想送他一程。”

    “作为谢礼,我可以帮你把醉仙楼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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