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营

    白祎柔伸手抓住祁江的腕子,想要从他手掌中拿出帕子:

    “我自己来就好。”

    可惜祁江并不如她愿,往日狡黠的小知县此时稍显强硬,指尖捏紧:

    “白校尉看不到,多少照顾不到,我来就好。”

    他如此坚持,白祎柔之好作罢,她放下手,任由小知县的帕子在伤口附近轻轻按,直到将脏污清理干净,

    耳边拂过祁江灼热呼吸,吹的她生痒。

    白祎柔:“好了祁江!”

    退开半步,主动拉开距离,她抚了抚自己的耳朵,有些烫手。

    两人相顾无言,祁江放下手,重新将帕子放好。

    天色已暗,从山顶看,在庄子中忙碌的人举起了火把,头顶星光璀璨。白祎柔看着星河,总算道出心中所想:

    “祁江,铁血营真的没了了吗?”

    一世她战死沙场,从未有机会看那身后事,可祁江一道出结局,这漫天星河都霎时失去光华。

    庄子里沈七举着火把,引着胡长田将粮袋放在马车上;孙思雨提着新的麻袋进了粮仓中。

    他们,皆是她白祎柔的下属。

    好友。

    交命的战友。

    祁江沉默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他能道出上一世的故事,却不得不承认,上一世种种,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刚愎自用,只看眼前三分,却未得见远处光景。

    祁江薄唇微启,无尽悔意折磨至今,皆化作一声为不可闻的气音:

    “抱歉。”

    白祎柔背着他,她料想过其中缘由,可眼下,仿佛真犹死于她手的孙茂才所言。

    以她的水准,捉不了那大鬼。

    口口声声说着一只只捉尽,还大照一个太平山河,可她不过一介女校尉,她背后那个同样重来一次的小知县,从何处借那翻天的能力?

    她身前是沙场血路,背后却是朝堂上的阴霾。

    白祎柔抬手打住:

    “祁江,你不需要道歉。”

    “该道歉的,是魏万青头顶上的那些废物。”

    她转身,眼睛弯弯:“上一世过去就过去了,这是老天爷给咱们机会,祁知县”,白祎柔跨步到祁江面前,伸手拍上他的肩膀:

    “我们已经扳回一局,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和我说说?”

    祁江眸中明灭,他真从未看错人。上一世铁血营前来交接的,并非眼前的白祎柔,来人见到满城流民,那表情尽是嫌弃。

    一副军爷架势,一脚踢开门前抱着他腿的人,将满腔怒意尽数泼洒在关城县的门前。

    一个满是难民的城池,对于一个处前线的军队来说,无疑使一种拖累。

    祁江听闻,抬起看向漫天星河,并未回答白祎柔的话:

    “白校尉,你知道我为何一眼就相中你吗?”

    白祎柔一时间没有赶上他的跳脱,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

    “什么相中相不中,你是在相亲吗?”

    祁江抿嘴摇头,眼角纤长起吊,落下一颗泪痣,在月华下更像勾人的狐狸。

    “白校尉一点也不嫌弃那晚粥。”

    他缓缓道出,惹得白祎柔一愣:

    “什么粥?”

    祁江:“白校尉是个爱忘事的,就是进城衙门前的那碗粥。”

    他尽力将粥水熬的稠些,里面混着杂豆,腥气十足。白祎柔不光主动为百姓施粥,更不带一点嫌弃的将粥水喝净。

    不过一碗杂豆粥,白祎柔喝的畅快,也能窥见碗底所藏端倪。

    白祎柔歪头:“那碗粥怎么了,挺好喝的啊?哦对了,那粥里的稻米是怎么回事?”

    “同我解释解释?”

    她惹得祁江颔首轻笑,他笑得愈发大声,连带着底下忙碌的人一道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山头。

    他抬手擦擦挤出的眼泪:

    “我说了,我从未看错人!”

    祁江抬手,双手抱拳作揖:“白校尉!城中所丢粮草,皆是在下所为,眼下铁血营所属粮草尽数放置于城中。”

    “颗粒未动。”

    他直起身,对上白祎柔那双眼,白校尉的眼睛最是好看,月华折入期间,祁江就像看着天上的月亮:

    “祁某人使出如此蠢笨的办法先下手为强,引铁血营入局,就是想为关城县寻个靠山。”

    白祎柔会心一笑:“不论来的是谁,是否会主动调查,你只要手握粮草,就有了主动权。最后不过是借粮草一事要挟铁血营携手调查粮庄。”

    “我说的对吗?”白祎柔眉眼弯弯,笑得开怀。

    祁江看呆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眼中心中全是她的笑言。

    “是……是是……”他羞红了脸,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祁知县这是怎么了?怎么不会说话了?”白祎柔笑得开心,一只狐狸羞红脸:

    “祁知县都做出来了,为何还要害羞呢?”

    祁江撇头,将自己的脸挡起来。

    他哪里是因为藏粮一事。

    白娘真不懂风情。

    “这庄中粮草有近万石”,白祎柔不再说笑:“搬运粮草仅这些车马还是不够的,祁知县有什么打算?”

    细细计算庄中粮食,数量庞大,甚至足够供给一军过冬,这粮庄就是为了踏破关城县之后攻击给夏国军过冬用粮。

    庄子被劫,被驱散的庄外流民必然会带着消息游走,魏万青知晓也是必然。

    白祎柔拿出几封沈七带出来的信,这也是方才筛选出来的:

    “这几封信落款虽为空,可内容均涉及关城县粮草失窃一案。”

    将信件递给祁江:“你有没有给魏万青通报?”

    “未曾,”祁江摇头:“吃了上一世的教训,有些事情就没有告知他。”

    白祎柔:“那这份信大抵是送给魏万青的。”

    若按上一世所忆,蔡正初调请辎重的请求被百般推脱,就是魏万青所主持的;那眼下粮草率先失窃,焦急的定然是庄子。

    但并非魏万青。

    庄子联系贯通夏国关城一线,如何克制铁血营自然是他们优先考量的事情,而魏万青是环环相扣中的后一环,他只求粮草失窃,至于谁盗的,皆与他无关。

    之后便拿着祁江项上人头与供状,将通敌罪责推给一个死人,他魏万青还能稳坐知府位。

    如何让魏万青急起来,漏出马脚,就是当下二人需要考虑的事情。

    “听白校尉的意思是?”祁江也想到了这一层,既然这件事在魏万青那里算的上是办成了。

    白祎柔接上他的话:“那就将计就计,铁血营没粮,关城县也没粮,就这么报上去。”

    “一定要闹得这西北局势一片混乱。”

    要让他们分不清楚谁人在搅局,又要想办法入这局。

    粮庄被劫一事定能绕过魏万青这一层传到上面人的口中,关城县的钉子丢了,若是仍旧想攻破关城县。

    他们就得找新的钉子。

    *

    周高涵刚下马车,年纪大了腿脚不便,险些摔了一个跌列,候在一旁的小公公眼疾手快,赶紧给扶住了。

    “周大人,天气凉了,人骨头都脆了,慢些呦。”

    周高涵:“多李公公了。”

    李隽眼睛一眯,竟是笑了出来:“没想到周大人居然记得我!”小太监搀着他往前走了两步,直到周高涵摆摆手,才放开他。

    “记得,就是李公公接了余公公的班,当然记得。”

    自打余福在宫中丢了之后,因为那么一个小太监也算得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查上查下,也没查出个明白,最后随意找了个小公公顶上了余福的位置。

    听上去就是个掌灯的,可是里的皇上不近不远,得是个伶俐的。上一个余福是,周高涵扭头看李隽。

    方才手扶的稳当,现在有差提灯的小太监来给周首辅看灯。

    更是个伶俐的。

    “周首辅记性是真的好啊,”李隽笑着说道,一边伸手引着周高涵往里走:“这太岁爷眼下正逮着轩王训话呢。”

    他小声提醒着:“太岁爷听说西北闹灾,国库亏空,轩王那边江浙一带又筹措不上粮食……”

    “啧啧,没见过太岁爷发那么大的火气。”

    李隽坐上了掌灯,那就必须学会审时度势,再怎么站队,都得站对位置。当今培贞帝能接过先帝手中的烂摊子,将大照操持的有个模样,靠的就是首辅一众清流。

    若是想余福那般站错了位置,现在连去了哪里的都不知晓了,他李隽自然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周高涵点点头:“多谢李公公提醒。”

    说着就碰上了一脸愁容快步走出靖远殿的轩王,轩王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大抵是被骂惨了,轩王也顾不上同周高涵打招呼,快步离开,全无礼数。

    培贞帝年五十五。忙于朝政,如此久也不过两个儿子,一个公主。

    这两个儿子,一个轩王一个满王,两人个持不同性子。轩王看似温驯,外界又传满王继承了他母亲的蛮血,为人桀骜。

    周高涵做过这两人的老师,是否如外界评价如此,他实在是难定夺。

    轩王不也没同他这个老师打招呼吗?

    他低头笑了笑。

    进了殿内,他作势要跪,向皇上行礼,却被培贞帝拦了下来。

    “周首辅莫要跪了,起来议事。”

    正如门外李隽所说,皇帝眼下脾气还真的不太好。培贞帝拿起一封信,递给了周高涵:

    “周首辅,你可知关城县铁血营?”

    周高涵拿着信回道:“知晓,听闻镇西北将军蔡正初就在那营中。”

    闻名的不光是蔡正初,还有这铁血营。别看铁血营仅有三千余人,也是大照朝的精锐,出兵神勇,扎根西北的重营。

    他拆开信件,正是那蔡正初直递来的加急信。

    培贞帝:“好好一个铁血营,粮草辎重丢了,怎么打仗!”

    他一把抄起茶盏,照着周高涵的脚边就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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