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

    见黄四和何老幺停战了,姚青芝就想彻底揭过这茬,于是引开话题:“要是阿愫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高家上门求告这件事,我这些天一直在清河陪我姐姐,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阿愫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还不是因为高氏四处求援,到金麟台说动了金宗主帮忙除祟,然后这件事就落到了我阿爹头上。”秦愫语带不满,“我娘那阵子本来就病了,我爹怕她忧心,都不敢跟她说去信都除祟的事,只骗她说要带几个弟子去夜猎,为清谈会做准备。”

    有人就问:“不是吧,那邪祟有这么厉害吗?最近也没听说信都出了什么狠角色啊。”

    说起这个,秦愫也是火大:“那天下午,我爹一听说高氏有六个弟子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怕邪祟继续作怪,连夜跑过去一看,结果连邪祟的影子都没找见。”

    “该不会是因为吃了六个修士,吃饱了,所以不闹腾了吧?”

    “倒也有可能是那邪物有灵性,知道柿子拣软的捏,见到秦宗主就逃了。”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我爹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还觉得这种连杀六人,又有头脑的邪物,若放任不管必生大患,于是连着几天都在信都寻找那邪物。”

    “那最后是怎么找到,又是怎么对付的呢?”

    秦愫冷笑:“我爹都要把信都翻遍了,沿途还顺带帮高氏解决了不少邪祟,但就是没找到什么特别凶厉的,我爹觉得不对,哪有邪祟真的可以来去不留痕啊。就请了蓝氏的一位前辈来问灵,却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凡凶煞行过,必留痕迹,既然尸身没找着,问灵也问不出来,说明那六个弟子没有死,所以……其实所谓的邪祟根本就不存在吗?”

    “但如果没有,高氏也不可能四处求援吧,这也太丢脸了。”

    “呵呵,阿愫刚刚不是说秦伯父帮高氏解决了不少邪祟吗?说不定高氏已经废物到连辖区的低等邪物都解决不了的份上了,所以才谎称有‘大东西’,替自己遮掩罢了。”

    “不至于吧?高氏应该是实打实折了弟子的,不然哪里会急着去求聂氏帮忙啊?”

    “阿愫你快别卖关子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有人根本不想再猜,直接问。

    秦愫继续说:“那位蓝氏的前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疑心是他问灵之术修得不够好,所以才没问出结果。正巧听说蓝曦臣来清河拜访聂明玦,就想去请他前去问灵,结果聂明玦告诉他们不必再去,使六名高氏子弟失踪的根本不是什么邪祟,就是个半路出家的邪咒师。”

    听到这儿,大家更摸不着头脑了。

    “要说秦伯父以追踪邪祟的方法找一个咒师,所以才找不着,这我可以理解。但聂氏没帮高氏,怎么会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何况聂氏的功法也和咒术完全不沾边啊,秦伯父和蓝氏前辈看不出的邪咒,聂氏又是怎么堪破的呢?说不通,完全说不通,其间必有隐情。”

    “谁不知道有隐情啊,还要你来说,就你长脑子啦?”

    大家都在讨论“正事”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就很突兀,但大家的胃口都被吊起来了,都没理会。

    而赵歆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因为觉得挺新奇,就当趣事讲给了姚青芝,所以此时再提,她俩都没多大兴致,反倒对那个冒杂音的小公子感兴趣,凑在一起咬耳朵。

    “周三郎看来是要和孙二郎反目了啊,哈哈哈。”

    “谁叫孙二是真的二,把人家的小秘密抖出去了呢?”

    “什么二不二的,你不也是行二吗,姚二姐?”

    “我们只是行二,脑子又不二,别混为一谈好吗,赵二妹?”

    两人在旁边闲话,还没说几句,赵歆就被秦愫点名了。

    “其实这件事吧,赵二大概比我清楚,我都是听我爹和当时同行的师兄们讲的,赵二当时可是亲身上阵的。”

    “我就说聂家怎么能分辨咒术呢,原来是赵二你的手笔啊,我记得你确实是一早就来清河了,时间也对上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六名弟子死没死啊?”

    赵歆抓起一个金桔朝秦愫掷去:“阿愫你讲故事就讲故事,偏不饶上我。”

    秦愫笑嘻嘻接住桔子:“讲太久,嗓子干,多谢赵二爷赏的桔子,正好拿来解渴。”

    “赵二,快别磨|叽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比起二手的转述,大家更想听当事人口述的第一手消息,都催赵歆来讲。

    赵歆只得充当说书人,再将这件事讲一遍:“书接上回,当时聂家听高氏的人说他们折了六个弟子,也觉得事情非同小可,虽然因为旧怨赶走了高宗主,但事后还是去信都察看过,我当时也跟着聂氏的人一起去了。”

    “至于那六名弟子,确实是死了,尸体被拿去喂了妖兽,所以才找不着。”

    “你们赵氏的卜算之术就这么玄乎,连这种东西都能算到?”有人半信半疑。

    赵歆拨了拨腰间的罗盘,侧头对他笑了笑:“当时聂氏的人也不相信,为了看我算得准不准,他们找到了那几头妖兽,在它们肚子里找到了人的残骨。”

    “至于害死那几个修士的咒师,也因诅咒反噬而魂飞魄散了。我们在那个人家中,找到几把剑和灵符之类的玩意儿,有些东西上有高氏家徽,应该属于死去那几个修士。”

    “那他们都死了,问灵怎么会没用呢?”

    “因为那个恶咒是针对魂魄的,那个施咒人大概没料到恶咒的反噬这么强,自己也会魂飞魄散,可能还在想,这个咒既可以避免那几个修士惨死后化为厉鬼找上他,也不会被别人循着魂魄发现人是他杀的,而且魂消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最恶毒的诅咒也不过如此了。魂魄都消散了,问灵自然也问不出来了。”

    “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人呢?”

    “这个啊,据传闻推测,好像是因为那几个修士以前夜猎,遇到个厉害家伙,逃命时为了争取时间,用路边的一个孩子挡了灾。那个孩子母亲的痛失爱子,病死了。那家剩下那个男人不知从哪里修得咒术,就来报复那几个修士了。”

    随即就是痛骂败类和哀叹百姓等等言论。

    唏嘘之余,有人问:“既已查明,为什么不将此事告知高氏呢?好歹也是他们辖区的事,不管是追究责任还是怎样,都该知会一声吧。”

    赵歆不愿多言,推脱道:“我一个外人,怎么能随便插手这两家的事情。”

    这时,之前一言不发的裴豫章出声道:“聂家本就只是担心有凶煞出世,这才出于仙门义务去信都察看的,既然知道只是人事纠纷,并无大灾,那为什么还要管?帮昔日仇家省下四处求援的力气吗?”

    赵歆乐了,裴豫章这张嘴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听他怼自己是火冒三丈,可他怼别人听着就令人心旷神怡。

    “为什么不知会高氏”,这是可以问的吗,这是她该管的吗,这是她能管的吗?问她这种问题纯属找事好吧。都是在人际关系复杂的世家长大的,玩什么天真。

    至于裴豫章为什么突然开怼,赵歆绝不会以为他在帮自己解围,他大概只是联想到他的遭际,为他自个儿不平罢了。

    想当年,裴豫章和他父亲本来也算父慈子孝,但他父亲却非要他辅佐他堂兄。

    他堂兄不仅能力平庸,品德也不怎么样,对他还颐指气使的,似乎裴豫章天生就该居于下位,做他的奴仆。

    裴豫章又不是什么愚孝子,对于这么不合理的要求当然坚决说不,他父亲的一厢情愿没得到半点回应,就恼羞成怒上了。

    据裴夫人所述,裴老伯曾口不择言,怒斥儿子“毫无人性”“枉为人子”云云。

    后来裴豫章离家闯荡,裴老伯更是放言“他有今天都是曲沃裴氏给的,离了裴氏他什么东西都不是,等到吃尽苦头,一事无成之日,他迟早还得回来”。

    所以裴豫章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什么道德文章,以德报怨,刚刚那个人的问题精准戳中了他的隐痛,他也不管得不得罪人,直接发作了。

    赵歆见被怼那人面色不豫,心想着人家来参加喜事,别带一肚子怨气回去,就道:“王大公子别听他的,聂家怎么想的他哪里知道啊。我这会儿想起来,聂家的修士好像提过一嘴,说双方当事人全都不存于世了,谁又说得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两家关系本就复杂,既然无事,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那个王大公子本来就不想惹上裴豫章,见赵歆帮他说话,顺着台阶就下了:“原来如此,各家有各家的想法,事有两面,真论起来也是各有道理。”

    裴豫章也不作声了,其实刚刚他发作完就有点后悔了,并不是怕得罪王家,而是因为这是姚青芝的场子,他在她的场子怼了王大郎,如果姚青芝身为东道主,没有替王大郎“讨公道”,而是让他负气而归,那王家也会把帐算一份在她头上。

    而且都知道姚青芝和他交情好,王家肯定会觉得姚青芝偏袒他,那梁子就更大了。她不像别的世家子弟,处处受家族庇护,他不想她因为他而平白得罪人。

    所以,当赵歆说他不懂聂氏是怎么想的时,他虽不以为然,但终究没有出言反驳。

    姚青芝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说:“像那种情况,什么都无从考证,全凭一些流言来进行猜测,也许那些修士没有故意把那个孩子扔给妖兽也未可知。”

    众人一想也是,由聂氏把这件事捅出去确实不太合适,反正难以定性,高家大可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说聂氏是因为旧恩怨污蔑他们。

    “所以当时聂明玦也没有多说,只告诉我爹他们,这件事是个邪咒师干的,高氏的家主还不信,生怕聂明玦害他,等他回了信都,马上就会有邪祟来取他性命。”

    “他赖在聂氏不肯走,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总不可能真的把他丢出不净世吧,蓝曦臣又在旁边和稀泥,聂明玦只能退一步,叫来当时带队的聂家修士和高宗主说明情况,打消他的疑虑。”

    大家都乐了:“这高宗主还真是个人物啊,早年就和人家结了怨,一出事还有脸求到人家家里,结果吧,人家都帮他把事情查明白了,他居然还不知足,非要人家负责到底。”

    “对啊,都和他说了是怎么回事了,他还赖在人家家里不走,真当人家是上辈子欠了他啊。”

    “如果他回家后真出事了,指定还要赖聂家专门坑他,就是为了把秦宗主他们这些支援他的成名修士骗走,让他一个人回信都送死。”

    “我真服了,聂家要是想害他,还用这种手段?他倒是看得起自己。”

    “真有那么害怕早干嘛去了,他一个宗主,还是上辈,求到小辈头上算怎么回事。修为差到这个地步也配做家主?”

    “不一定就是修为不济的问题,他也是惜命得很,之前四处求援,应该就是为了不呆在信都,生怕那里的‘邪祟’害死他吧。”

    “光顾自己逃命,也不想想,如果真有厉害的邪祟,留守的弟子和当地的百姓怎么办。”

    “不过高宗主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的,你看人家多有本事啊,居然能在聂家的仙府里叫人家宗主给他让步,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

    秦愫见大家情绪这么高涨,又提供了新料:“聂家的修士跟他说了前因后果,他还是疑神疑鬼,偏要我父亲陪他回信都求证,张口闭口就是什么‘金宗主所托’,好像我爹不理会他的破事就对不起金宗主似的。我爹大老远到信都,结果奔波几日才发现整件事都是场乌龙,中途除的邪祟都是这些年高氏没除,积压在当地的。”

    “我爹回家后就在那问,一个仙门的辖区怎么就能有这么多邪祟,那和没有仙门有什么分别,还说自己在信都那几天就是在替高氏完成他们的分内之事,简直就是干白活的冤大头。”

    大家又是一顿骂,说高氏如何如何不行,怎么这么不配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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