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考夫坐在MI5得办公室，身处在英国安全中心，他的神色也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他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按下了扩音键，一只手支着脸颊，面色不愉地和电话那头的人对话。
“莱克特的事，我还是不同意。”麦考夫声音依旧很冷。
“事情有变。只要莱克特想要，他必然会想方设法的得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疲惫，“杰克派克的事，就是投石问路的结果。”
麦考夫心里腾出一丝不舒服的感觉，他依靠在椅背上，他双手交叠，钢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和莱克特做交易实在算不上明智。”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太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格雷厄姆先生，你不是很清楚吗？”
“不用这么尖锐，福尔摩斯。”电话那头的声音丝毫没有生气，“我想你可以监听他们电话。政府人员总会有一些特殊手段。”
麦考夫冷笑了一声：“CIA的手段也是花样百出。可监听了又怎么样？莱克特的能力你不清楚吗？他动动唇舌就能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他对以斯帖的影响力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我对她有信心。”电话那头的声音轻声而有力，他掷地有声，“成长环境也很重要。你对她没信心吗？”
“这与信心无关。”麦考夫说道，他微微垂眸，“我不在意莱克特。我的目的是以斯帖的安全。”
“我们都是同样的目的。”威尔的声音透着几分疲惫。
“凝视深渊的人，深渊也会凝视你。”麦考夫说出尼采的名言，他薄唇微微抿起，“想想艾比盖尔霍布斯的结局，格雷厄姆先生。你总不能重蹈覆辙。不然米娅夫人的牺牲就变得毫无意义。”
米娅克莱斯特的牺牲像是刺入所有认识她的人心中的刺，时间越久刺的越深，在午夜梦回时隐隐作痛。
“我知道。”电话里传来了威尔略显沉默的声音，“可，福尔摩斯…莱克特做的事，我们现在不也在做吗？”
莱克特通过自己的手段影响着以斯帖，同样的他们也是一样。
至于目的……
谁都不能说谁高尚。
“是为了最后的那个结果。”麦考夫敛住了眼眸中的冰冷，他语气沉重，一点也没有被说中后的心虚，“要是杀了他就好了。”
“屠龙者终成恶龙。杀了他，不会有人感到放松的。”
“即便是莱克特，也是会死的。”
电话那头的威尔声音传来：“当然。他甚至会用死亡达成他的目的。你以为他死了，一切都结束了？不，他要是死了，他的死亡只是一个开始。故事又会重新开始，周而复始，永不结束。”
麦考夫感到呼吸一窒，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欧洛丝。
“这是你察觉到的？是你在和汉尼拔莱克特接触。”麦考夫眯起眼睛，他从怀疑威尔格雷厄姆的能力，如果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莱克特——
威尔格雷厄姆算一个。
以斯帖算一个。
电话那头传来格雷厄姆的叹息。
“从埃丝出生，我就有预感。如果没有失去蕾切尔，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可她死了，埃丝对莱克特来说就是第三次机会。”
麦考夫垂眸：“莱克特这样的人，不配有第三次机会。”
他目光一转看到桌子上的日历，他看向了那个特殊的数字，今天是莱克特打电话的日子。
以斯帖看到号码的时候，她琥珀色的虹膜如同翻腾的海，她按下了接听键。
“英国现在应该是上午，上午好啊，以斯帖。”莱克特的声音带着丝丝笑意，仿佛心情愉悦。
“上午好。”以斯帖都没算美国的时间，她有些敷衍地开口应对。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FBI的人非常信守承诺。”
“难道没和你的律师签协议吗？”以斯帖可没有这么的天真，“三十分钟的时间宝贵，你真的要在这没必要的寒暄上浪费时间。”
“啊，这样会非常没有礼貌的。”莱克特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的提醒。
“虚伪和无礼之间一定要选择一个的话，我会选择无礼。”
“无礼是不能原谅的。埃丝，真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以斯帖冷笑一声：“每个人的标准不一样的。无礼对我来说，偶尔也是能忍受的。”
“是吗？曾经有一个屠夫对我的婶婶紫夫人非常无礼。你猜结果怎么样？”
“我很喜欢听故事。”以斯帖声音轻柔。
“他的肉比黄油还好切。”莱克特的声音低沉而撩人，说出的话却非常恐怖，“脸颊上的肉正好招待贵宾呢。”
“屠夫？大概是职业的原因，他的脂肪应该非常厚。他的肝脏是不是非常油腻。脂肪肝的人都这样。”以斯帖摩挲着手指，她目光看向天鹅摆盘，糖果已经和边缘齐平了，又要做了，最近刚新到了柠檬。
做柠檬味的，麦考夫会喜欢吗？
“是啊。我的刀上一个豁口都没有。”莱克特想着什么愉快，语调都有些轻微的上扬。
以斯帖几乎可以想象他那时拿着长刀如何戏耍着身形肥壮的屠夫，他的嘴角上带着愉悦的笑容。
“那个时候你几岁？”以斯帖手指拨弄着天鹅摆盘里的糖果。
“十三四岁。”莱克特回忆到。
“就因为他出言不逊吗？”以斯帖在心里拼凑着关于汉尼拔的一切，但对于对方送上来的拼图，她也不敢全信。
“不，他还害死了我的叔叔，罗伯特。”
罗伯特莱克特。
这倒是一个新的名字，起码在米娅说的那个故事中，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真是不幸。”
以斯帖开口，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鲁迪福尔摩斯——麦考夫的叔叔，这个联想让她忍不住地皱眉。
“他身体不好。是一个画家。”莱克特声音开始飘忽起来伴随着笑声像是环绕在她的身边一样，“你在画画上不也一样有天赋吗？”
“我以为我是随了米娅。”以斯帖语气平淡，她的目光看向了那副月下大海，“她画得很好。”
“是的，她画得非常不错。虽然第一次把鹿画成了羊。”莱克特像是陷入了妻子的回忆一般，“她在很多事上都有很好的天赋。在经历一切后依旧能保持着美好的品德。可惜了，世人并不值得她这样。”
“不值得吗？”以斯帖心里鲁迪的形象越发的明显，“对她来说未必吧。那么你们离开了美国之后，她还向上帝祈祷吗？”
“是的，夜夜如此。她是一个虔诚的教徒。”
“她爱上帝，胜过爱所有吗？”以斯帖提出这个问题，随后心里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她爱你胜过爱上帝。”莱克特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笑意。
“这就是你一直揪着我不放的原因？”以斯帖问得直接，她嘴角带上了几分讥嘲。
“不。是因为我们血脉相连。”莱克特对于以斯帖的问题也非常有耐心，“你时常让我想起莱克特城堡前的天鹅。它们经常在湖中嬉戏，美丽而优雅。有时候也会很淘气。我和它们关系不错。”
天鹅……
米娅也说过希望她成为一只自由的天鹅。
如果是天鹅，也该是英国的天鹅，无拘无束，优雅和凶猛并存。
以斯帖想到。
“米莎也和天鹅玩在一起吗？”
提到这个名字，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安静了几秒，然后再度开口：“你很关心米莎？”
“好奇。非常好奇，毕竟是从没见过姑姑。”以斯帖把一颗糖放在手心里，“她喜欢吃糖吗？”
“孩子都喜欢。米莎在盆子里洗澡的时候，我会摘一个大茄子给她，她抱着茄子会笑着非常开心。”
以斯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表现的像是聊家常。
“茄子？我就不喜欢吃。小时候威尔为了我挑食这件事。发愁了很久。”以斯帖想起了威尔，也想起了沃尔特。
她思绪突然停顿，坐直了身体。
“我想你的味觉一定非常敏感。”莱克特说，“我们的鼻子和味觉都要异于常人。查理就和我们不一样，他的听觉非常灵敏。非常细微的声音都能让他捕捉到耳朵里。”
查理？
查理斯托克。
以斯帖眯起眼睛：“我也听说这件事。查理啊……他可有趣多了。把苏格兰场那些人耍的团团转。”
“游戏而已，何必认真。我成年之前也应付过法国的督察波皮尔。”莱克特声音压低地笑了起来。
“我当时推测他和你应该亲密如父子。”以斯帖声音一顿，像是诱敌深入的陷阱，“现在看来，他也不过只是一枚棋子。”
“啊，现在查理这颗棋子正握在你的手中吗，埃丝？”莱克特的声音平稳没有波澜，“让我来看看你的本事啊。查理就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以斯帖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半晌，她再次开口，叹息声化作了风在空中消散。
“可惜了，我是真的喜欢——查理的这副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