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展厅中响起一阵掌声，外交官们互相讨论着刚才的精彩之处。
柯巫伸手把风玖拉了起来，低声说：“辛苦了。”
风玖摇摇头，跟着柯巫来到许玉面前，许玉向外交官们又详细说了些武斗系列的用处。
“她们有自主思考能力？我刚才看到一代利用了电网，这是充分利用环境作战，没想到你们的仿生人已经进步到这种程度了。”
“我们现在的研发方向就是让仿生人拥有五感，”许玉说，“好让他们更能产生符合人类的一些‘条件反射’。”
柯巫就那么默默垂着眼任由他们讨论，这么一瞬间，她忽然感受到风玖说的剥离感了。
外交官中有一人忽然说：“拥有这样好的科研技术，却只能用在这上面实在是太可惜了。”
许玉看向那人，这人一头绿发，脸型偏长，眼窝凹陷，一看就是雀国人，这些年雀国的科研技术似乎停滞不前，他们总是想方设法的想向各国申请科技交流。
许玉反怼回去：“我们着重清除辐射，保卫土地和环境，这怎么叫可惜？”
可惜现在不是在联合国会议上，否则许玉的话多少也能刺到不少人。
“维斯忒，我们受邀来参观科技展览，你就别说些扫兴的话了。”有人说道。
维斯忒摆摆手：“不不，我不是要挑刺，恰恰相反，我被庭国这些产品和技术深深震撼到了，你们如今已经如之前所说，开始逐步清除辐射，净化土地。”
“但是，仅凭单独的个体和国家是无法做到与辐射赛跑的，我想你们最明白这个道理。”
许玉维持不住假笑了，她有种不祥预感，总觉得这人在图谋些什么。
“这位先生，您想表达什么，请直说。”
其他国家的人各自避开一点位置，纷纷将目光投向维斯忒，他双手带着白手套，一副很有绅士的模样，朝许玉微笑：
“我代表雀国，想向庭国提出个不情之请——科技质子计划。”
“以我国的人工智能索菲亚，向庭国申请交换武斗系列产品。”
展厅中一片寂静，柯巫手指倏地攥紧。
就连隐在阴影中观察众人的陆桑一都向维斯忒投来锐利的视线。
“科技与音乐文学一样，不分国界，这些都事关人类的共同命运，”维斯忒认真地说，“交换科技产品让双方都可以自行研究其他国家的科研技术，又不会泄露各国机密，还能见识到新科研产品，不是双方受益的一件事吗？”
其他外交官小声谈论起来，多数都是赞同声，在世界上的国家中，唯有庭国和雀国的科技领先，其他国家落后百年不止。
这场面已不是许玉能控制的了，她不知道这叫维斯忒的人是什么心思，这种事情不在联合国会议上说，拿来这砸场子。
陆桑一见状立刻迈步上前，他绕过一众外交官来到许玉旁边，对她眼神示意，许玉便闭嘴后退，把发言权交给陆桑一。
“我想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件事维斯忒先生在联合国会议上很久之前提过一次，”陆桑一不慌不忙地说，“那时庭国的回复是，技术尚不稳定，不能保证风险。”
维斯忒说：“我们不在乎风险。”
陆桑一：“很抱歉，我们没有决定权，具体的流程需要庭国本政楼许可，今天感谢各位的到来，请移步，永环为各位准备了特色菜肴，这边请。”
陆桑一果断迅速的结束了话题，邀请外交官们往下个地点走去。
维斯忒意外的配合，跟着众人往外走时，对陆桑一说：“我们今天就会向庭国发出申请，科技质子计划会是我们两国的桥梁。”
陆桑一勾了勾嘴角：“拭目以待。”
一行人前后离开展厅，汤览擦了擦冷汗，在前方带路。
陆桑一仍是保持着跟在最后面的位置，待人都走完了，他侧头对许玉说：“这件事没得商量了，维斯忒的态度很强硬，而且看起来势在必得，他很可能已经向庭国提供了什么利益才这么自信。”
许玉的脸色好不到哪儿去：“所以这场展览是他们的购物展览？”
陆桑一笑了笑：“外交官们不懂科研，他们只是站在前面，真正的操盘手都藏在后方。”
“比如你？”许玉这会儿正憋屈着，办个展览自家宝贝被人盯上了，她见谁骂谁。
陆桑一笑笑没说话，只是不经意地往柯巫那看了眼，两人中间隔着许玉，而陆桑一借着身高的优势很轻易地看到她了。
这场面，有点让他梦回很多年前。
10个少年站成一排，他和她之间隔着一个杜风伊，他转过头去，目光落在她发顶，看着日光将她的发色晒出浅褐色。
“陆桑一！你往哪儿看呢！”
训练员的声音如炸雷响起，陆桑一回过神来，连忙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那时，她似乎才反应过来，听到训练员说“看地上干什么地上有钱？”，不知是谁噗嗤一声，笑声此起彼伏，她也轻轻笑着。
声音落在陆桑一耳畔，清脆好听，像狗尾巴草挠了挠他耳窝，痒痒的，他没忍住在肩膀上蹭了蹭。
“啪”地一声，陆桑一被人打了下手臂，一下将他打回了现实。
许玉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发什么愣呢，人都快走远了，希望陆科长多多上心啊，别一天到晚让那些人盯着不死科技这些东西。”
陆桑一没说话，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柯巫快速地瞥了一眼两人，她隐约感觉到，许玉和陆桑一似乎很熟悉，许玉在他面前的要更松懈一些。
算了，这些不重要。
柯巫将重点移到自己身上，刚才那些交谈她听得清清楚楚。
——科技质子计划。
雀国想用人工智能来换武斗系列，这都什么事，她也想跟着许玉骂一句，真以为是来购物的？
柯巫危机感很大，就是因为现在推出了武斗系列二代，她才觉得危险。
刚才维斯忒没有说出具体某个人，他只说了武斗系列产品，现在炽光他们都被送去了遗迹区历练，唯有柯巫和风玖在中心城。
雀国肯定想要最新研发的仿生人，但按照不死科技的操作——
柯巫觉得他们会把身为极夜的她，武斗系列一代，速度型仿生人极夜，拿出来当做交换的产品。
不，她已经可以肯定，不死科技会这么做了。
而且着所谓的科技质子计划她听出来陆桑一和维斯忒的交谈中，明显是维斯忒的把握更大。
柯巫略感惆怅，脑域中她的意识声音一段段发给霍闪。
“好想炸了这里。”
“能不能暗杀雀国外交官。”
“实在不行，把雀国炸了也行。”
霍闪只说：“柯巫，你和月坛学坏了。”
柯巫：“不，月坛才是精髓，她已经懂得了究极奥秘。”
正好这时，许玉转身对两人说：“今天第一天展览就到这，没你们事儿了。”
风玖好奇地问：“不是要展出七天吗？”
许玉气不打一处来：“还七天，你看看你们第一天就被人盯上，展出七天不知道多少人要扑上来。”
风玖弱弱地：“您把我们说的好像是肉骨头。”
许玉怒极：“那群人就是狗！”
风玖：“......”好，好的。
城市展厅中其他科研产品仍在进行展览，而作为镇馆之宝的两人被要求离开。
好消息，柯巫不用表演七天了。
坏消息，她被人盯上要买回家。
许玉将展厅中的事宜交给了馆长，接着匆匆往不死科技总部赶回去，准备和高层们商量科技质子的事情，她大手一挥，让风玖和柯巫自己玩去。
两人在城市展厅后门目送许玉离开，风玖刚被放出来，有些无所适从，她问：“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纠察局因为展览的事情调动了一部分人员，出任务的队伍不多，柯巫看了下消息列表。
成为灰色的谭清露对话框，忙碌中的邓子显对话框，还有吉栗长达三四天没发消息的对话框。
“带我们做任务的一些人都比较忙，而且看情况，我们最近应该不能跑得太远，”柯巫说，“最好不出城，或者就在附近，方便许特助找我们。”
即使是个全新的躯壳，风玖初次唤醒时的认同感仍然没消失过，她对柯巫始终都有听从的本能。
表面柯巫显得对交换计划没有太上心，实际上她迫切地想知道结果。
于是她一边带着风玖往城区走，一边用能量捏出两只小飞虫，她发散神经网络，操控飞虫跟上陆桑一和许玉。
神经网络在借助中心城的网络帮助下可以延伸很远，操控也能更精准。
-
不死科技总部。
许玉在顶楼等待唐董，她不停地来回走动，整个人显得很焦躁，直到悬浮车降落，唐董不慌不忙地走出来。
“唐董！”许玉眼睛一亮，两三步靠近他，“雀国那边来的人在展览上公然说出那些话，这摆明了是挑衅！您那边怎么说，拒绝了吗？”
唐董丝毫不乱，他抬手整了整领口，像是刚从某场会议上下来：“别慌，收到你的消息之后，我就和纪朗商量过了，雀国的人工智能我们之前就了解过。”
“他们的人工智能前几年还个雏形，这两年已经很成熟，能取代很大一部分人力成本。”
许玉急了：“我们不是有机器人和仿生人吗！还要节省什么人力成本？”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许玉是个保守派。
别看她在不死科技总部参与了很多研究和一些项目，但她骨子里是个不太愿意尝试新事物的人。
对她来说，新事物意味着新的风险，现在的他们没有能力承受新的风险。
唐董有些不满，但碍于许玉是纪朗的人，还是给了她言辞激进的权利。
“机械设备的运行，能源的开采都是成本，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制作一个仿生人机器人要消耗多少资源，即使现在已经有很完整和节省的制度，但还是消耗太大了。”唐董说。
“人工智能最初我们没有选择引进主要是担心窃取机密，不过经过这两年的观察，雀国已经完全让人工智能掌管大部分社会运行的秩序了，科技质子计划并不是完全对我们无益的。”
“先引入，用在一些简单的的事情上，然后替换掉那些机器人，和一些没用的人。”
许玉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她头脑突然清醒过来：“没用的人，要怎么处理？”
“繁殖，”唐董说，“当然是用来繁殖了。”
“机器永远没办法取代人类，它们缺少创造力，可以大面积使用机器，人工智能，但人的主权是绝对不能被取代的，所以要不停的繁殖。”
“让人类创造，再利用AI管理，这是我们这些年找到的一个方向，现在可以开始尝试了。”
冷水顺着脊背渗入骨缝里，许玉冷得打了个激灵，她从科研基地的培养地走到现在，一路上不见血的战争只多不少。
她对上层的冷漠和残忍早已熟悉了。
可当面前的人轻描淡写地说出能决定无数人生死的话，许玉觉得自己似乎选错了路。
她是不是真的错了。
在三年前打了那个通讯，让一个原本有机会改变的世界，从此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