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指路，柯巫只是向着光线最亮的地方一直朝前走，掌控世外围铺开了一条通道，柯巫顺着通道走了出去。
眼前闪过一片刺眼白光，现实世界中躺在长椅上的她醒了过来，休眠中的机体开始运转。
她睁开电子眼时，仿生瞳孔像猫眼似的倏忽间放大。
现实世界的微风吹拂而来，带着草木的真实气味，柯巫这才有了真实的感觉，她缓缓从长椅中起身。
脑域被意识控制着，为了避免她的记忆被融入这具躯壳中，柯巫很谨慎地设置了脑域的权限。
柯巫把脖子靠在木质长椅上，面朝天，一时半会分不清自己在哪，她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在沉睡，不停地在两三个世界中来回穿梭。
有时候她都会想，她是不是一个沉睡着的植物人，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幻想。
柯巫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很疼，痛觉真实。
好吧，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主动出击的第二战，柯巫赢了，她却没有什么赢的感觉。
关于自己的背景，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关于她的事情，竟然又如此离奇。
柯巫距离真相又近了一大步，这一步像生生刮下了一层皮肉，让她鲜血淋漓的面对自己的存在。
柯巫有些不敢想，要是再更近一步，真相会以怎样的面貌出现。
她过于出神，以至于霍闪电死了几只飞虫都没注意，完全引不起柯巫的注意力，他转而放出一电流钻入了柯巫的脑域，接通神经网络的一瞬，柯巫总算有反应。
“你和那个人说了什么？”她一张口就是这句话。
吞噬白筝意识数据时柯巫没有完全沉睡，声音是完全可以听见的，所以那时先知询问霍闪的那些话她都听在耳中。
先知认识霍闪，从一开始他对霍闪的出现就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其他的反应，先知对待霍闪的态度和对待柯巫没有区别，以至于柯巫一直以为先知是见多识广。
现在看来并不是，他说他预测了霍闪的到来，他问霍闪用了多久来到她身边，他还问霍闪确定是否确定选择她。
自打第一次遇到先知后，柯巫对他说的话都会反复做阅读理解，先知不说废话，似是而非的话都有秘密在里面。
所以，霍闪并不是意外出现的，他的到来是必然而非偶然。
他们不是意外的相遇，而是预定轨迹上的重逢。
轨迹是谁画出来的？
先知为什么会认识霍闪，他预测中的霍闪从何而来，为什么来？
柯巫看着电磁球，根据先知的那些回答推测出一个可能——
霍闪是为她而来。
更精准的说法是，霍闪是为了本体柯巫而来。
先知预测了霍闪会来寻找本体，他准备迎接霍闪，想和霍闪联手寻找本体，可中途被柯巫截胡，她直接半路把霍闪带走了。
可先知的说法好像是霍闪自主选择了她。
柯巫仔细想了想，以她的能力至少要再吸收大大小小几十个辐射区，可能才抵得上霍闪的一些技能，她到现在还没办法脱离开躯壳行动，意识转移都没开发完善。
霍闪的形态是不需要任何载体了，他是游移的外来生命体，或许生存在更高纬的世界，让他降临在这个星球的原因是什么呢？
关于霍闪，柯巫知之甚少，等以后和先知关系好了，她也许可以问出来。
现在她并不急于得到答案，唯一想知道的只有先知问的那句——
“你确定选择她，追随她吗？”
霍闪回答了什么呢？
滋滋滋，电磁球嗡嗡震动着，细微的电流带动附近的空气，小小的光粒子飘过柯巫眼前，柯巫垂下眼，她没打算霍闪会回答这个问题，正准备起身离开。
霍闪说话了，像收音机中的老噪音，“我和先知说，因为你是柯巫，我只认识你。”
柯巫微微怔住，脑中闪过许多念头，关于她，关于本体，到最后杂糅在一起，心绪像打翻了一堆调味料五味杂陈。
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事，霍闪却认定了。
她突然发现，她一直寻找的定心针就在身边。
视野中的通讯铃声打断了柯巫和霍闪，是来自许玉的视频通讯。
她点开接通。
“现在在哪儿？”许玉的脸占据脸整个画面，面容带着些许疲惫，她那边有些嘈杂，似乎在争执什么。
“执行社会任务。”柯巫说。
“先回来一趟，最近有任务要安排给你，”许玉说，“十分钟之内来找我。”
说完许玉挂断了视频通讯，连给柯巫回答的机会都没有，她对着脑域操作界面眨眨眼。
“希望是个简单的任务，能一直不动脑子的那种。”柯巫摆烂地说。
“嗯……据我所知，一般来找你的任务都是很麻烦的。”霍闪说。
柯巫：“……”会说话就少说点。
-
不死科技总部。
柯巫刚迈步进门，就险些被搬运器械的机器人撞上，她侧身躲避，机器人脚下生风似的从她面前极速飘过，忙碌的电子音嘀嘀作响。
“请避让！请避让！机器人撞伤无赔偿！”
这段语音程序是谁编写的，也太人性化了。
柯巫默默吐槽，随即她就发现总部里面都在进行一些搬运工作，除了机器人外还有工程师在挑拣着物件，就连方形的飞行机器人身上都挂着物品，来回转移运送。
这是搞哪出，集体搬家？
难不成许玉喊她回来就是为了搬家？
乘坐电梯一路来到许玉常在的实验楼层，这层机器人更多，她只听见许玉指挥的声音：“这些都给我扔了，都是什么垃圾？没一个有用的！”
几个科研员抱着研究成果慌乱逃窜，从柯巫身旁匆匆离开，有的还满脸疼惜的和机器人抢东西。
“别扔别扔！我再精进改改就是个新产品！”
“你那算什么新产品，连上展览的门槛都不够！给我扔了！”
“许特助求你了！”
柯巫脚步顿了顿，她有点怕被许玉看见后也成了垃圾被要求丢掉。
然而没等她后退，许玉倨傲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她目光所到之处都是垃圾，看到柯巫时神情缓和了些，仿佛终于看到了件顺眼的东西。
柯巫：谨慎，弱小，不敢动。
上次这么小心翼翼还是面对吉栗，这次倒好，又多了个许玉，柯巫没怕过什么，唯独经常接触的几位女性格外克她。
“中午好，许特助，”柯巫礼貌友好，“您找我来需要我做什么？”
趁着许玉转移了注意力，不少科研员逃窜的更厉害了，还带着自己的身家宝贝，但被下达了指令的机器人追着他们，它们的任务是丢弃一些没价值的产品。
看这场面不像要搬家，柯巫疑惑地歪了歪头，许玉将手里拿着的飞行机器“啪”地掰成两截往后丢开，给柯巫看得一愣。
许玉低着声音说：“这儿没一个合格的，基地又不想掺和这件事，没办法了，极夜。”
柯巫不明所以：“什么？”
“听我说，最近联合国上局势紧张，为了让其他国家对庭国没那么戒备，上面准备退出科技展，由不死科技推出一些项目的最新研发成果，不能很敷衍让他国看不起，也不能太精进让人家感到威胁。”
许玉从CEO那得知这件事时还没什么态度，只是准备去完成，但唐董说，科研基地不参与此次科技展，全部由不死科技的产品展出，绝对不能敷衍。
一个科技展当然不在话下，但科研基地不参与那算什么，不死科技和科研基地本就是相辅相成，只是不同的是，科研基地被庭国政府收编了，而不死科技仍然是商业公司。
虽然对外都说不死科技是庭国的科技龙头，但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真正的技术核心都在基地。
和国家相关的科技展，基地居然选择隐身把不死科技推出去？
许玉真想摇着唐董的头问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是不是想让她死。
她忍了又忍：“唐董，技术有限。”
唐董却说：“没事，你尽管放手去做，就是一个展览而已，平时那些搞科技的技术层不是经常产出新奇玩意儿吗？”
许玉：“那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要真拿去当做庭国研发科技，会被笑掉大牙，基地这次为什么不能出面，就算怕泄密，到时候展出一部分不就好了。”
唐董摇摇头：“他们最近没心思参与科技展，听说是被一件很大的麻烦事缠住了，基地所有人员都要求不得正常出入基地，怕泄密出去，展览就更别说了。”
这话让许玉皱紧眉头，科研基地一堆秘密，以前也没戒备成这样，怎么最近这么严肃，连国家层面的科技展都不出面，完全放心丢给不死科技。
她真的是不知道该说基地放心还是心大。
不死科技外人不知道，她许玉最了解有多水，光是平时那些科研技术员的一些产出就足够让她无语。
在她看来，总部的人都是一群吃白饭的，除了她。
前两年武斗系列的概念提出时，她那会儿还觉得总部有救，这两年里，武斗系列的研发顺利进行，而总部也再没有新的产出。
上万人的总部，没有一个产品能超过武斗系列。
当然，如果武斗系列是不死科技独立产出的概念和产品的话，能吃两年她也认，但偏偏，这一核心概念提出的人还是她导师纪朗。
不死科技真是要废了。
柯巫听得一愣一愣，怪不得整个总部上上下下都在忙碌，原来是在挑选展出的物品，但......她看许玉的要求挺高的，好像对这些都不满意。
柯巫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者说，她已经知道这次的任务了。
“您需要我做什么？”柯巫问。
“科技展布置在中心城的城市展厅中，还差一天就布置好了，但是展品我们还差很多，对了，你们武斗系列不是有个智慧型仿生人被送回基地了吗，刚好最近更换好了，会在展厅中推出。”
这还是许玉向纪朗申请才得来的一个展品，否则只凭不死科技这些科研产品完全镇不住场，但是这个展品还需要一个衬托。
许玉看着柯巫说：“智慧型仿生人被换成了二代产品，你是一代，展览时需要你作为一代对外展出来衬托二代。”
柯巫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微微瞪大眼睛，似乎在疑惑：“您是说，风玖？他被换成了二代产品？二代武斗系列仿生人......吗？”
许玉毫不犹豫地点头。
好好好，柯巫在忙活的时候，他们也没闲着，柯巫被打脸了，她先前还认为二代是个幌子，没想到人家是真有。
现在还要她这个一代来衬托二代产品的优点，更新换代够快的啊。
柯巫压着内心想嘲讽而出的话，对许玉露出个无害微笑：“我会无条件服从总部的任何指令。”
多日未见风玖，她倒是想看看，二代武斗系列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