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木页

    鸯鸟怒气上头,郁问樵平白无故接了一个白眼。

    莫非榆轻笑一声,摊摊手说:“是啊,错不在你,所以这令人作呕的玩意儿还留着干什么,不如我帮你一把火烧了,一干二净,免得日日看着倒胃口。”

    “别!”鸯鸟下意识伸手喊了出来,偷瞄着鸳鸟木雕,末了又说:“没用的……我们已不是寻常木雕,烧不烂了,既无法苟生,也无法死得干净。”

    “别着急,我们这也不是寻常火。”莫非榆一手挽过童惜冉,挑着语气说:“你既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那出门在外的,没点趁手的东西怎么能行。这把长枪看见了吧?每到月半之时,配合着骨粉便能擦出一种奇异的火焰,连烧三天三夜不灭,什么怪石珍宝都能烧化,更别说这小小一块木头了。”

    鸯鸟眼底明显慌乱了,不自觉地握紧了手,还僵着脸笑道:“哈哈哈是吗,那就烧吧,烧了好,烧了干净。”

    树林枝叶掩了月光,郁问樵偏神看了看鸯鸟总是有意无意护着的右腰,束腰缠布下果然有个凸起的物体,与鸳鸟木雕一般大。他左手剑一挥,果断将束腰划破,在东西露出的一瞬用剑尖横打击飞。童惜冉出手极快,在鸯鸟惊叫时纵身拿住了鸳鸯木雕的另一半。

    郁问樵说:“两个一起烧了吧,做个伴。”

    “你!”鸯鸟怒目瞪着郁问樵,周身黑沙疯狂颤抖着汇聚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黑网,仿佛随时能将人一口吞没。

    莫非榆抬眼一看,愁云飘过,半个月亮正在头顶,她赶忙从蒋勤身上捏了点碎骨头渣和木雕一起举到狼牙枪边。“别动!”她高声拉扯着沙哑的嗓子,喉间顿时又反上一股血腥味,“再动一下我就真的烧了。”

    童惜冉不知道自己的狼牙枪什么时候多了个生火的功能,也不管不顾地配合起来,作出枪的姿势。

    两边僵持不下,童惜冉举枪对准月亮,一点点靠近那一撮骨头渣。鸯鸟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狼牙枪。空气静地能听到紧张的心跳,莫非榆捻了捻手,扬手一挥,骨渣便碎成灰洋洋洒洒飘在空中。

    眼看骨灰就碰上狼牙枪,鸯鸟惊慌地大吼一声:“别烧——”

    童惜冉立马收回枪,骨灰扑扑地洒到地上,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鸯鸟两臂无力地垂着,看着木雕摇晃着走过来。莫非榆和童惜冉紧握着木雕和枪,随时准备后撤、开打。

    鸯鸟神情晦涩地看了看鸳鸟木雕,走到蒋勤的尸骨边躺下,慢慢闭上眼,藏在眼皮下的泪花湿润了睫毛。片刻后,一只苍褐色的鸯鸟魂魄从女人身体里飘了出来,女人眼上白线消失,绒羽褪去,又变回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鸯腾在空中,身体已是半透明,她望着莫非榆头上的梳篦,缓缓道:“这是无忧蓖吗?能给我用吗?”

    莫非榆也想知道无忧能不能给鬼用,她正想说“要不试试”,可话还没出口就被咽了回去。

    “还是算了吧……”鸯的嘴巴不动,声音像是从风里飘来的,轻悠悠的,完全没了此前的气势。“以前听一个和尚说‘孽缘也是缘,不到最后一刻谁知孽缘不能修成正果’,纠缠了这么久,可结果还是没变。”

    她顿了顿,“就这样吧……”

    莫非榆从囊袋里抽出一张有点皱巴的纸,鸯鸟回到了木雕中,两只木雕合二为一。纸面浮光,一对似有笑意的木鸳鸯相依浮游纸上,右上角现出了“鸳鸯木”三个字。

    天上的月光似乎亮了些,童惜冉和郁问樵一人一个,将蒋勤和余秋妹的尸身放回了土坑中,差不多快埋好的时候,回驿站的裂缝打开了。郁问樵应当是与童惜冉说了他如今的情况,所以这位姐姐看到空中忽然破开一条口子不但没有慌张,还很好奇地研究起来。

    “有劳童姐姐回头帮我们和客栈老板说一声,还有周俐那边也帮我告个别吧。”莫非榆抱了抱童惜冉,轻声道:“下次再见。”

    童惜冉点点头说:“别整这些肉麻的,一定会再见的,你们在那边多小心。”

    亭山上的风好像变得更冷清了,童惜冉眈眈望着那道消失不见的缝隙良久,随后将最后一铲土盖上,拍拍手架起枪往回走,“交代了那么多事,可没空发呆呀。”

    风清云稀,日月低挂,许久未见的驿站竟生出了亲切感。

    莫非榆拉着郁问樵就往医馆走,过门时却被金虎帮的守卫拦住了。

    “站住,身份查验,非驿站之人不许进入。”

    门口守卫各个脸生又都身材魁梧,脸一板看上去很不好惹。莫非榆不想再耽搁时间,便没细问,把腰间珠串闪了闪。打头的两个守卫看见黑珠红珠当即恭敬地让开路,还齐声喊了一句:“进楼风生水起,扫鬼满载而归!”

    莫非榆边走边回头睨了一眼,说:“什么情况?这还是我们的那个驿站吗?”

    “许是走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吧。”郁问樵说。

    “不管不管,”莫非榆摇摇头,拉着郁问樵加快了脚步,“先去医馆。”

    驿站街上关了好多铺子,走时还灯火连连的楼房如今明显少了人,零散暗淡的光从门窗透出,全笼着沉重的罩子,看得人压抑。

    “大夫大夫!”莫非榆咽了口唾沫润嗓,又接着喊。

    医馆内哀叹苦叫连连,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隔着好几家铺子就能闻到,前来看病的伤员都坐到门口了,两个新来的帮工在前堂包扎喂药,忙得不可开交。

    其中一个帮工也扯着嘶哑的嗓子回喊:“重伤的往里走,轻伤的在外头排队。”

    莫非榆把郁问樵安置好,凑到那帮工身边问:“姝乙和罗侨呢?”

    帮工百忙之中抽空瞟了一眼莫非榆,手上包扎的动作不停,“在里面,你要没有快死人的事最好先别进去打扰他们。”

    莫非榆哑言环顾了一圈,皱眉说:“清伤包扎的东西在哪?我自己来。”

    帮工拿酒倒在了男人的大腿的伤口上,他咬着衣裳的嘴里闷出剧烈惨叫,帮工面不改色,晃了一下头说:“在那边。”

    莫非榆翻进橱台,药柜和抽屉都刻着字,所有东西一目了然。她拿了东西和一把剪刀,在角落里给郁问樵手臂、胸膛、后背的伤口挨个清理包扎。

    手上缠着的纱布很碍事,她耐着性子一步步来,沉声说:“看来出大事了,一会儿直接去集议堂吧。”

    处理完后,两人本想走,但看着医馆里哭喊连篇的于心不忍,便帮着处理了一些力所能及的。这一帮就是两个多时辰,直到有人找来。

    “非榆姐!你们可算回来了!”予桔急急忙忙跑进医馆,看着莫非榆和郁问樵身上到处是纱布,如释重负的脸上又被石头压上了,眼眶瞬间泛起泪花,“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找姝大夫看过没?”她东张西望地找姝乙。

    “多亏你给的药,已经没大碍了,放心。”

    予桔听着莫非榆嘶哑无力的声音,两行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抹了眼泪,挽起莫非榆,说:“这几天大家都在集议堂商议对策,素庄主为此都熬了几个大夜了,虽然你们刚回来应该好好休息的,但现在事出紧急,晚点回去我给你和郁褚师找些好东西补补。”

    医馆到集议堂的距离不远,予桔长话短说将事情概括了一下。

    从他们进情狱鬼楼的第三天起来驿站的人突然接连来了好几十号人,已经超过了上次庙会开启时的人数,马上就到五百人了。驿站内人心大乱,素北乐和程虎好不容易稳住情况,没想到当晚就有近三分之一的人进了鬼楼。

    这些进鬼楼的大多数是驿站的老人,要么经历过上次庙会,要么听当事人说过,对庙会异常恐惧。结果便是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如今驿站只剩不到三百人。

    既然人少了,不应该危机解除了吗?

    此时驿站四方势力为首的人物都在集议堂,郁问樵不在,便由付又期和梁亭然两位长丘积分最高者代为参加集议。

    井棠站在门外来回踱步,见人回来了喜出望外,跑上前说:“你们这次去的可真够久的,不过平安回来就好!”井棠收了声,侧身道:“快进去吧,里头的都焦头烂额了。”

    大门一开,沉重的气氛扑面而来。

    桌上铺着一张卷轴,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曹谱鬼页的收集情况。“两位可算回来了,”程虎抬起头,看见郁问樵和莫非榆身上带着伤,说:“看来此行不太顺利啊,进鬼楼是这样,回来就行。”

    莫非榆走到桌边,盯着卷轴直入主题,“出什么事了?”

    梁亭然眸光深沉,说:“庙会要开了。”

    “从最近进出鬼楼的情况来看,鬼楼内部应该发生了变化。”素北乐一双媚眼满含锐光,“你们此进情狱可有不寻常之处?”

    虽尚未来得及细究,但奇怪的地方她都记着,比如突然想要捉鬼的城主,能力堪比鬼灵的鬼器,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能指向曹谱背后有什么东西变了,或者说,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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