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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栖别鸳鸯(二)

    “最近邪门的事儿可多了,尤其是针对你们这样的小年轻,也就是你们刚从外乡来才胆大敢来这人少的地方闲游。”张姐说着皱起眉头,怕人不信,又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情狱诡闻有十,离亭山村最近的便是这第六诡闻——昔日桃花誓,今朝坟头泪。讲的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对恩爱情侣的其中一方对情不贞,死于昔日爱人之手,而剩下的那个则会得失心疯,不久后以各式各样的花样死去。

    第六诡闻最近的一起便是发生在亭山村。

    村里有一对同月出生的娃娃,两人自能说会走起便一同玩耍。男孩极善读书,是亭山村头一个在外出人头地的书生。他考取功名,回乡履行约定,三书六聘敲锣打鼓将女孩接进了城里享富贵日子。好景不长,婚后安生不及半年,女孩便发现往日对她百般体贴的男孩竟在青楼中左拥右抱,乐不思蜀。她一气之下用剪刀划伤了他怀中女子的脸,愤然回家。

    事后,男孩回家祈求原谅,说是自己身患重病,借酒消愁,神志不清之下才做了那等蠢事。女孩心软信了他的话,为他求医问药,内心满是担忧,整日以泪洗面。不久后听闻南方有名医可治此病,男孩与女孩相拥告别,往南方寻医去。

    一年后仍然不见心上人归来,女孩思念成疾,寻着他走过的路也往南去。等寻到那位名医时,却听说人早在来的第二天就死了,并且是得花病死的。

    女孩找到男孩的葬身之地,刨了他的坟,鞭了他的尸。待天边染白,她精疲力竭地又将破碎的骨头拼起来,在坟里同尸体躺了七天七夜。

    “后来那个女孩死了吗?”

    “七天七夜食水未进,哪有不死的!”

    猎户夫妻俩搭配着讲都讲得口干舌燥,一杯水下肚,困意上头。张姐抬头瞧了一眼窗外,“哟,光顾着扯闲都这个点了,不说了不说了,你们淋了雨都赶紧歇息吧。”说罢,便指挥着张大哥铺床垫被,收拾出两个床铺出来。

    “姑娘跟我睡床,让他俩睡地铺去。”

    莫非榆欲做推辞,话未出口就被张姐拉了过去。

    两铺之间单薄的木架子搭着床单便是屏风,床上分了一床垫子出去,背部似能感受到床板间的间隙,地铺那边也是差不多感受。如此布置已是倾尽小木屋全力,虽有不习惯,但心中舒适远胜身体之感。

    “那女娃小时候模样就乖巧,我还抱过呢,唉......真是可惜了。”张哥感叹道。

    “大晚上的你就别念叨了,赶紧睡吧。”张姐发话,张大哥嘴眼一闭,呼吸很快就沉重起来。

    今夜的雨声格外催眠,莫非榆定在天花板上的眼神没一会儿便模糊了。深深浅浅不均匀的颜色盛着微弱月光,诞生朦胧之感,偷溜进窗缝的凉风无意挑动床单,边角翻开,她呼吸均匀,睫毛偶有微颤。

    雨后的山景格外清朗,郁问樵帮着张大哥在木屋门口摆上桌子板凳,莫非榆帮着张姐端菜,一笼六个馒头;一盘炒野菜一盘咸菜,四人边聊边吃,吃得津津有味。

    昨日淋湿的衣裳一晚时间也干了,平平整整一点没发皱,穿在身上还是暖洋洋的。

    “果真跟新的一样!张姐这手艺若是开店我一定办会员!”莫非榆激动地感谢道。

    “会……员?”

    莫非榆尴尬笑着:“没什么……就是说我一定会经常光顾的!”

    “哈哈哈,闲来无事瞎琢磨的,能帮上忙就好。”张姐比莫非榆年长十岁有余,看着姑娘的眼中满满不舍。

    两个女子煽情,张大哥就在前头给郁问樵指路,“沿着这路下去就是亭山村,从村头土路直走碰上的第一个路口左拐,再有个几里路便是最近的忘城。那边路上常有马车拉货,你们拌得可怜点,会有人载你们一程的。”

    “好,多谢张大哥。”

    “不说谢,以后有空再来玩,我带你们去山上的亭子看风景。”张大哥拍了拍郁问樵的肩膀,开怀说道。

    猎户夫妇站在路口远远望着,直到人影淹没在起伏的山包下,张大哥收拾东西准备继续出门打猎,张姐回到屋中整理床铺,在枕头下发现了几块银子。

    下山的路不陡但长,两人估摸着走了半个时辰才看到亭山村。葱葱绿田,稻草人在清风中站岗,茅草屋间有鸡鸣狗吠,大人劳作孩童嬉闹,一派祥和之景。

    亭山村与亭山的相接处在村子西边,正是田地最多之处。下了一整晚的雨,许多庄稼还需急救,忙里偷闲的人见到有人从山上下来,热情地主动上前打招呼。

    “你们昨晚在山上啊?住的张姐家吧?”一位大叔揪起肩头的帕子擦了擦汗,手腕撑在锄头上。

    “您真是料事如神。”莫非榆回道。

    “哈哈哈,我一猜就是。”大叔黝黑的脸颊上,笑起两个红苹果,“他俩惯是热心肠的,上回我上山突然下大雨,也是住在他们家。那雨下了一天一夜,大得很,我就住了一天一夜,张姐腌的咸菜也好吃,给你们也尝了吧?”

    “刚刚吃了,确实好吃。”莫非榆借此机会顺便问道:“听说最近诡闻中有对小夫妻是亭山村的?”

    大叔眼珠一转,想起来,“你们说的是余秋妹和薛勤那两个娃娃吧,要说这事儿啊,当初秋妹她娘叫她不要去城里,就是不听啊,非要去,这下可好了,应了那第六诡闻,好好一双人落得这般下场。所以说不听老人言,可是要吃亏的!”

    “我看你们也是对小情人吧,看穿着打扮家境应该也不错,人生得又好看,那第六诡闻最是喜欢你们这样的。可是注意些!别太招摇了!”

    “多谢您提醒,我们一定谨记。”郁问樵笑着应承下来。

    莫非榆被大叔口中的小情人分散掉些许注意力,按照她的性格本应该觉得不好意思,可自从有了莫巡使的记忆后她不但不会感到不好意思,反而乐在其中,甚至还想没由没头地接话一句“我也觉得我们的般配招人嫉妒。”

    除了贫嘴之外,她还是更关心那第六诡闻,于是问道:“后来余秋妹怎么样了?”

    “听说回来过一次,但我们都没见到,是秋妹她娘说的,说晚上看见女儿回来了,但是换完衣服又走了。余婶子从那以后就疯疯癫癫的,唉,真是造孽啊......”

    忽然一阵疾风带动路边杂草摆动,房子后面跑过来一位妇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朝这边喊:“王叔!你家香儿又做噩梦了!”

    话听完,与他们闲聊的这位大叔已经丢了锄头着急忙慌地往家赶。

    能让人如此担忧的噩梦想必定非寻常,或许跟鬼器有关也说不定,莫非榆和郁问樵二人眼神一对,跟了上去。

    王叔的家就在路边不远,到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好些人,手握手紧攥着,面上都是担忧之色。

    从他们嘀咕的话中得知,香儿做噩梦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儿发的突然又频繁,而且亭山村中不止一人有此状况,还有一位女子和一位男子也都被梦魇缠身。请来的大夫瞧不出病症,也就无法开药,弄得村中人心惶惶。

    这些围在王叔家门口的人中就有另外两位的家人,算是共患难,互相帮衬;估计也是想多观察观察症状寻找缓解解决之法。

    如此听来倒是同平安村的情况有些相似之处。莫非榆愣神想着,无忧就在头上,也许能帮上忙;但也只是也许,她心里没底,无法保证无忧是否能准确的吃掉坏情绪,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

    “在想什么?要同我说说吗?”郁问樵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方块糖膏,举到莫非榆紧抿的嘴唇边,轻轻挑眉,推指将糖膏送入她嘴中。

    这糖膏外层有一层糖衣,刚入口是甜的,待糖衣融化后便是酸苦。舌尖搅动糖膏,不停翻转想再寻出一点甜味,直到触碰到包裹在最里层的的糖心,发皱的表情才平和满足起来。

    说到底,她还是被无忧鬼器的身份禁锢了,以至于每次碰到无忧的时候都无比小心,忘记了它其实也只是一把用材特殊的梳蓖而已。

    “多谢郁褚师提醒,我想明白了。”

    “不客气。”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说话人却跟说出的话一样,一点不客气地接下了这句感谢。

    王叔从屋里出来,将门掩上,一刻前在田间的闲情全然不见。他收起丧气,到栅栏边叹出勉强的微笑,“又让大家挂心了,香儿已经睡下了。”

    “那行,我回去烧饭了,有事再叫我。”这是刚才来叫王叔的妇人,她腰上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挂汤的铁勺。

    “老王啊,你也别太担心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有啥事你就说,千万别掖着,我们一起想办法。”一个跟王叔年纪相仿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安慰完也摇头丧气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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