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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主回拟台(五)

    这几日天气极好,午后阳光刺眼,热气正重,上街行人少,要么坐车出行,要么就在阴影里待着,只要在大街上闲逛的在小莫眼里都是英雄好汉。司蛮的马车停在半渺阁门口,有车夫驾马,两人一魂悠哉而坐,不用体会灼热之苦。

    了无人声的深巷里,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隐在杨柳树后,无旗无名,即便近在眼前也很难有人瞧上一眼。司蛮左右确认,文书上写的住址就是这里。

    敲门过后,门内很快应了声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小男孩,看上去不足十岁,衣裳老旧,身材瘦小,唯有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很是讨人喜欢。

    小男孩认出了他们的穿着令牌,虽有失落但隐藏得极好,他恭敬地问道:“巡使大人,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为锦荣镇一事而来,请问你家大人呢?”司蛮弯腰问道。

    “锦荣镇的投状人是我,巡使大人有问题就问我吧。”这孩子家境贫寒应当没读过书,言辞间却有种远超年龄的成熟稳重。小莫心感佩服。

    男孩名叫余温,这家小店是他二叔开的。半月前余二叔接了一个单生意,要侄子去锦荣镇帮忙买锦蚕丝,于是余温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蹭了一辆会路过锦荣镇驴车。

    有点耳闻的人都知道这单生意就是无稽之谈,锦蚕丝早就不存于市了,锦荣镇这趟分明是白跑。可余二叔一个整天好吃懒做的哪里知道这些,完全是见人家开的价高,图钱罢了。

    去锦荣镇的路上觉睡得足,晚上到客栈后余温十分精神,便想着出去逛逛,找找铺子货比三家。可是日落才不出一个时辰,客栈老板就拦着他建议明日再逛。

    余温回到房间没多久街上就没了人,老板也关了店,他莫名觉得有点害怕,推桌子把门堵上,缩在窗户边躲着。

    一方方暖黄的灯光暗下去,清风独扫静门。直到亥时末,忽然间人一个个都出来了,全在街上走。起初他以为是锦荣镇的某种特殊习俗,但上街的镇民都没有睁眼,全朝着西边走。余温就这么躲在窗户后面,时不时冒出水面瞄一眼,一晚上没睡着,第二日又是天不亮就着急忙慌赶回来,去了苍门又来了奉天司,两边都投了状。

    次日巳时,依旧乘司家马车出发,停停走走,六个时辰后到了锦荣镇。

    锦蚕丝制作的丝绸质地柔软,冬暖夏凉,遇水凝珠不留痕,民间更有锦蚕一丝家万贯的说法。锦荣镇靠锦蚕为生的十余年,镇上络绎不绝,家家养蚕户的订单都排到了三年后。

    而今街上两边的铺面、丝纺都关了门,漂亮的街道不再热闹,街头巷陌只剩老弱妇孺。镇上的青壮男子大多去了异乡蚕庄做工,留下的一些则是到附近开荒种地。

    日子要过,总得找一种办法活下去。

    小莫和司蛮故意在外晃到太阳西落,果不其然,街上的人都渐渐回家了,看见外乡人还不忘提醒一句:“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等他们回到客栈,正好看到老板站在门口左顾右盼。

    “两位大人,可算找到你们了,天色已晚,赶紧回房休息吧。”

    怎么人人都说要休息?这个镇上的人是有多累?

    两人心里疑惑,面上平静,双双走到饭桌上坐下,“老板,两荤一素,再加一壶酒。”

    “大人,我......”

    没等老板说完,司蛮修改了需求,“不要酒,茶就行,越浓越好。”

    老板为难道:“客官,灶房已经熄火了,厨子也回家了……要不我给二位泡个茶?”

    小莫不悦,司蛮接话:“酉时不正是吃饭的点吗?你们厨子走得也太早了。”

    老板眼下发黑,眼珠时不时瞟一眼外面的天,搓着手道:“我们镇都这样,您别见怪。二位还是先上楼吧,我泡了茶给您送上来。”

    回房片刻,老板送上来一壶茶,放下后便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小莫打开茶壶盖子,里面全是茶叶,水声寥寥,真是好实在的一壶茶。

    小莫不感兴趣,转手递给了司蛮。

    两人是来执行任务的,晚上睡不上觉,也就没必要开两间,开上一间视野好的房间,你南我西各守一扇窗便足够了。

    这会儿距离余温说的亥时末还有一段时间,两位巡使盯梢盯了半个时辰便开始打哈欠了。

    “聊会儿?”司蛮发出邀请。

    小莫接受邀请,“聊什么?”

    司蛮想了一会儿,真诚发问:“聊......不做赭明司继承人你有什么感想?”

    “......”

    小莫拒绝邀请。

    司蛮预想到她会是这副表情,自接自话道:“其实我觉得吧,当明司也没什么好的,一辈子都要待在奉天司,睁眼闭眼都是天下人天下事,太头疼了,只做个巡使就挺好的,有任务做任务,没任务是家是远方,任你去走,多潇洒。”

    “可你不还是做了堇司继承人。”

    “我那不是没办法吗?要是能选我宁愿永远都做个小巡使,或者......连奉天司都不要进。”

    傍晚的风吹进,填补了对话空缺,南窗西窗陷入了深思。

    十八年前,秘境深山中,赭明司带回一个四岁女童。那天山中桑榆成荫,霞光满天,女孩听了一次便深深记下了自己的名字,莫非榆。

    自有名字的那一刻起,过往四年的流离生活便如前世之梦离她遥远。

    五司继承人需得文数礼乐兵武样样精通拔萃,时间有限,所以授业先生们日日都会教授新的东西。每当莫非榆疑惑迷茫次日再问时,先生们只会说:“昨日之事昨日毕,今时之事不可耽误。”久而久之她就不问了,再后来干脆连想都不想。

    每隔三年,五司司首都会带着继承人来进行比试,而莫非榆则次次是垫底的那个。

    来看比试的人很多,各司巡使、授业先生们、德高望重的前明司,因为这不光是五个孩子之间的比试,也是他们眼光远见的争锋。

    她气不过,明明一开始她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知道,是他们这个不愿多说那个不肯解答,为什么现在她反而成了众人嘴里最不争气的那个?

    赭明司没给她的回答,先生们给了。

    “倘若你不能一日一学,那你便担不起明司之责。”

    可即便是这么说了,再学三年,莫非榆比文数比不过堇司,比礼乐比不过皓司,就连她最喜欢的兵舞也比不过靛玄两司,次次落败,次次心冷。七岁过后,她再不曾抬头看过赭明司,也从未得到赭明司一句评价,哪怕是骂她没用。

    这样的日子还在持续,先生们说她天资差但也还是会来教课,她不想学但也没落下一堂课。矜矜业业,两方相安无事,一直到了莫非榆十九岁那年,赭明司对她说了第五句话:“从今往后你就是奉天司巡使了。”

    她比试时找司蛮打听过,各司继承人在成为明司之前都要做一段时间巡使,算是最终考核。莫非榆激动万分,十几年来终于听到了明司对自己的认可,当即挂上令牌高高兴兴跟着去了长丘。

    来到长丘的每一天她都格外努力,要么是在出任务的路上,要么是在交任务的路上。一百多个巡使里,她永远是冲在最前面,完成任务最快最好的那个,每月总和下来都会超出司蛮好几个。

    那两年里任谁见了莫巡使都得感叹一句自愧不如。她也不觉得累,如此充实畅快正是她想要的。

    两年后,长丘分部的皓司来了个新人,说是新人其实只是第一次在长丘露面,这位“新人”是自请从其他分部调过来的。别的巡使可能没见过,但莫非榆和司蛮和她每三年便会见一次,便是皓司继承人葭荼。

    葭荼来的第一天就放下话,说要做赭司下任明司。

    一时间,葭荼葭巡使的名号传到了每个巡使耳朵里。

    本来这也没什么,转司哪是你说转就能转的,更何况还要去坐有人坐着的位置,莫非榆和其他人一样,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一个月后,整个奉天司就知道葭荼并不是说说而已,奉天司下设的所有榜目都被她一人包揽了。

    明眼人都知道,如果事情毫无可能根本不会有人盲目使劲儿。葭荼天资超群,更不可能会去做无用功。那便只能说明,她想做的事是可以实现的。

    “据书中记载,一百六十七年前奉天司有过转司先例,只要五位明司同意,并且取得极其出众的成绩便可以......”

    司蛮后面还说了什么,莫非榆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里只有“五位明司同意”……失神的双眸落在腰间的令牌上,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低沉。

    往后的一段时间,赭明司去哪她便去偶遇,她没抱任何幻想,可能只是想听明司亲口说点什么。

    ......

    说点什么呢......

    她想象不出她会说怎样的话,会是何种语气,说起来,她们之间也不过只过寥寥几句话的情谊罢了。

    莫非榆脑海中忽然被从未经历过的回忆填满,但浮上心头的却是一叶落寞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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