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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主回拟台(一)

    她来不及阻挡,再一睁眼,眼前暗红的天空长着獠牙巨山,不远处风沙成流,渡过一双又一双前行的脚步。

    这......不是我梦里的场景吗?

    莫非榆微微抬首凝固在原地,眼神触及到的每一个场景都有思绪在脑海中乱飞,但是它们来无影去无踪,一丝都抓不到。

    周遭人人鬼鬼都是一缕魂魄,有的颜色深些有的淡些,游游荡荡踏过沙流往对岸去。

    愣神中,身后突然传来骂声。

    “看什么看?杵在路中间挡道了知不知道?还好意思瞪眼呢。”

    说话的是一个异游魂,身形很宽,皮肤如岩石坚硬,又如干涸的土地皲裂。异游魂走过后,莫非榆才看清事件的另一个主角。那女子头发又湿又乱好像刚从水里爬出来,血淋淋的衣裳和遍体鳞身的伤,众多伤口中最触目的是她腹部的一道,几乎将人拦腰折断。能造成此种伤痕,要么这女子罪孽深重,要么杀她者丧心病狂。

    女子仰起头,将糟糕的头发抹到后面,露出一张了无生气的脸。

    莫非榆心神一惊。

    眼睛鼻子,个头姿态,虽然这副皮囊异常发白浮肿,但这......不就是她吗?

    她原地怔愣一会儿,随后追上去悄悄观察了一番,发现女子并看不见自己,于是放下警惕,与其并肩走着。

    观她全身实在于心不忍,腹部的大豁口还淌着粉色的血,像是被水冲过,颜色极淡。脊柱的一条白骨如今只剩一片白纸,岌岌可危,只需一阵风就能将这张薄纸吹断,亦或许不用一阵风,说不定下一秒它自己就断了。

    莫非榆咬牙皱眉看着,好似自己腰腹处也疼了起来,安抚性地摸了摸完好的肚子。

    渡过沙流不远的地方斜插着一块石碑,上面红字大大写着:阎河关。以石碑为界限,再往里走便是那条莫非榆最熟悉的那条古道。

    进了阎河关,有个把手的士兵气势汹汹地对新进来的一批说:“往生桥上堵了,可以不着急去,但是七日之内必须上桥,否则你们就智能留在这,跟这些鬼一样。”士兵说着撇向古道两边摆摊的商贩,其中异怪模样的比人要多上数倍。

    小莫,就是这位跟莫非榆长相相似的女子,她暂且称呼她为“小莫”。小莫听完话便往里走,莫非榆便跟着她。

    古道漫长,摊位何其多,莫非榆二十几年在梦中跟古道上的诸位老板早已是熟脸,眼下这个古道场景里鬼鬼怪怪,有三分之二她是认识的。

    比如小莫现在来的饰品摊,老板娘生前是做女红的,但是学艺不精,最后被人使绊子摔死了。活着的时候倒霉了二三十年,死后还是倒霉。她进了阎河关后对着天骂了五天五夜,然后又因睡过了头过不了桥,就只能留在这做点小生意。

    摊面上的饰品奇形怪状,感觉是用怪物毛皮、骨头之类的材料制作而成,很难从中挑出一件顺眼的。小莫挑挑拣拣,在毛堆下翻出一根白骨发簪。

    “这个,怎么卖?”

    “五柱香就够啦。”老板娘笑容和蔼。

    “什么?五柱香?太坑了吧老板娘!我记得这玩意儿你不是批发了一大堆吗!”莫非榆惊呼的声音一点都没传到别鬼耳里。

    香算是古道上的货币,一柱香大概代表一分钟,集齐七日时间,也就是168个时辰、一万零八十柱香就可以拥有再次登上往生桥的资格。

    “一柱香。”

    “姑娘,你刚来不懂行情我理解,但砍价哪有你这么砍的呀?”老板娘摆手道。

    “不卖吗?那好吧。”小莫略感遗憾地放下骨簪,抬脚要走。

    “......慢,慢着!卖你卖你!就当是个人情了,下次还来啊。”

    “下次一定。”小莫借了摊上的梳子,一下一下轻轻梳理头发。她的头发许是在水里泡了很久,黑的褐的交叉无序,即便是还在滴水的头发,也能明显地看出毛躁。等全部梳顺,脚边已经积起了一堆小山,看着像是被人薅着头发扯下来的,而不是自然脱落的。

    老板娘见小莫的第一眼就把眼睛虚了起来,躲着视线不去看她那道断腰的伤口。阎河关每天进来那么多人,什么死法都有,什么断头断脚、开膛破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见不到,两只手加两只脚都数不过来,可偏偏这人拦腰这么一道,叫人看着糟心透了。

    小莫将头发全部挽起用骨簪固定稳妥,束成一个半歪不正的盘发马尾造型,又对着歪曲的铜镜扯出几缕湿发。她满意地抿了抿浮肿的唇,把梳子还给老板娘,右眼角下的那颗朱砂痣比点在白纸上更加夺目鲜明。

    老板娘嫌弃地看着湿漉漉的骨头梳子,啧了一嘴,“送你了,拿走吧。”

    “那谢了。”

    整理好头发,小莫愉快地穿梭在各摊面之间,嘴里吃着手上拿着,每一样都被她砍到了一柱香的价钱。莫非榆算了下账,在这七八分钟里半个小时没了。

    ......

    她无法确认小莫到底是不是自己,但仅凭这张脸,就能让她对小莫产生极高的同理心。

    你排队的时间也会算在内啊!朋友!没听人说桥上堵着呢嘛,时间宝贵啊!

    反正说出来她也听不见,莫非榆尽管在大街上怒吼,在脸上尽情展示发愁紧张和无奈。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位朋友终于是走到往生桥了。

    往生桥半米宽,一次只够一人通行,上面满满当当摆的都是人,桥下的人都排到几十米外了。

    小莫拎着一壶酒,从人群缝隙看去,原来是有人坐在桥头赖着不走,才导致后面的人上不去。排在桥下的前几个人无论怎么说,老太太都装作什么也听不见,屁股也肯不挪一下。

    “奶奶,你坐在这做什么?有什么好看风景吗?”小莫一屁股坐下,排头的那几个人一手拍在自己昏胀的额头上。

    “什么?”老奶奶声音拉得好长,说话也慢,看她样子估计有九十多岁,“疯子?不是疯子,我等人,老伴丢了,娃娃,你见过我老伴吗?”

    小莫把声音提高拉慢道:“没见过——您老伴长什么样子——我帮您找找吧——”

    老奶奶哆哆嗦嗦提出皮包骨头的手,一边比划一边念:“他长得,瘦,眼睛水汪,好看!不黑,不矮。”

    “......”

    “还有吗——”

    “不黑!不矮!”老奶奶扯着声音喊,以为人没听见。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我去帮您找,您就在这待着。”

    “好好好,”老奶奶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抽走了,昂首又喊:“他不黑!不矮!”

    “知道了!”

    小莫走街串巷,找了好几个老头儿似乎都不符合那位老奶奶的描述。

    阎河关时间流逝并非寻常,没有白天黑夜、季节交替之分,永远都是一副样子,是最容易让人忘记时间的。莫非榆嗓子都提醒哑了,小莫都还在帮人找老伴呢。

    “我说大姐,你最多还有十个时辰,那些排队的人都翻过去了,你也抓紧上路吧!”莫非榆的话如东风吹马耳,一点进不去,好像这人要是不及时过了往生桥,自己这辈子就会受到严重影响。

    古道长无尽头,找去下何时是个头?

    小莫绕回往生桥,看着老人家的眼里全是自责。不一会儿桥下泛过一叶舟,她眼中一亮,提神跑去,险些摔进河里。

    “喂!”

    泛舟的人不知道是谁,也没听见有人喊。

    小莫大吸一口气,又喊:“喂——那个船上的!”

    船夫终于听到有人喊自己,扭来一张黑色没有五官的脸。

    “能帮我看看桥那头是不是有个老爷爷吗!”

    船夫头转回去再转回来,点了下头,小舟随水流遥遥而去。

    “谢谢!”

    小莫回到桥头,看到排队的人一个个扒开老人家往上挤,忙不迭将人扶了起来。“奶奶,您没事吧?”

    老人家听到熟悉的声音,哭诉着:“娃娃,找到没有?我老伴呢?他从来不会走远的,每次我们走散,他都会在原地等我……我眼睛不好,你看看,他说不定就在附近......”

    “找到了找到了,您别着急,他在桥那头呢。你们俩是在桥上走散的吧。”

    “对......对对,桥上,我俩上了桥,被人挤散了,我就回头找他。”

    “爷爷也回头找您呢,就是被人撞昏了头,没找对方向,你在桥这头等他,他在桥那头等你。”

    “那我赶紧上桥,我们约好了,来世要再续前缘的。”

    ......

    往生桥过完便是形同陌路,倘若一起上桥一起下还有点机会来世投得近一点,但这对老夫妻的缘分,在桥上走散的一刻就断了。但有时候,事实并不需要告诉别人。

    “有缘千里来相会嘛,想见的人总会遇见的。”

    “是,是这个理,谢谢你啦娃娃。”

    小莫目送老人家独自上桥,年迈的背影在最后一刻走向新的生命。

    她刚抬脚准备等桥,突然凭空出来两个士兵,长枪一架,摆了个叉在她面前。

    “七日时限已过,不得登桥。”

    ???

    !!!

    两人皆是心如死灰,掩面喟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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